“所以,宁雨柔被扔进大海后,她一定恢复了意识。”池澄继续帮祝安生说道,“然后她在大海里看见了这张渔网,所以她抓住了渔网,并将渔网拧成了一股,把渔网当成绳子,最后绑住了自己的腰腹部。”
“事实上这就是我在大海里看到的情况,当初宁雨柔绑下的那个绳结因为厄洛斯号游轮航行中的拖拽已经栓死无法解开,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宁雨柔的尸体上才会有那么多被渔网割伤的痕迹,而最后我不得不割破那张渔网才能把宁雨柔的尸体带上来。”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祝安生根本不敢去想象宁雨柔的经历,那该是多么绝望,多么痛苦。
“帕克.马丁内斯曾经对你说过,他喜欢欣赏受害者的挣扎,所以我想当宁雨柔咬伤他的手臂后,他在盛怒之下打晕了宁雨柔,可是帕克.马丁内斯以为宁雨柔已经死了,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宁雨柔的身体上才没有经历过暴行的痕迹。”
“而宁雨柔其实并没有死,掉进大海后她恢复了意识,然后她看到了渔网。”
“我想一开始她应该还想要借着渔网浮上海面,可是当她抓住渔网没多久,厄洛斯号游轮就再次发动了,螺旋桨产生的巨大动力差点使她被甩出去,所以她的双手才会被割伤,而我想正是那个时候宁雨柔明白了自己不可能获救,所以她采用了那个办法不让自己沉尸大海。”
那该是怎样的一个画面,当宁雨柔抵抗着开始转动的螺旋桨,她还必须要接受自己将死的事实,那个时候,连被割伤的双手都不再疼痛了,宁雨柔的心里只剩下了一个想法。
她不可以就这么死去!她不可以就这么永远地沉睡在海底!她还想要回家!
当宁雨柔把自己绑在了渔网上,当她被螺旋桨转动的水流冲击得即将失去意识,当她能清楚地感受到来自胸腔的压迫,当她明白自己的生命已经注定无法挽回,她开始向上天祈祷。
神啊,我不愿意让我的父母难过,可是我更想没有遗憾地离开这个世界,我还想再次看一眼我的父母,请原谅我的自私,所以请你把我送回去吧,我将永远感谢您的恩泽。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导盲犬狂吠的那一段就是这一章的伏笔,我也说过这个伏笔比较明显,但应该还是没有小天使能猜到这个真相吧。
☆、chapter・61
“安生,事实上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如果帕克.马丁内斯认真清理养护厄洛斯号游轮,而不在这些时间犯罪的话,那么这张渔网肯定会被清理掉,而他也就能继续逍遥法外。”
“可是池澄,你真的觉得我们能抓住他吗?”
祝安生仰头注视厄洛斯号游轮,她的心中突然莫名有一种恐慌感,她觉得帕克.马丁内斯忽然好像变成了一座和这艘巨轮一样的庞然大物,难以翻越。
“至少我们已经做到了自己该做的。”
池澄也想说出什么鼓励的话,但他最后只能安慰一下祝安生,因为他明白这一次面对的案子究竟有多么棘手。
福尔摩斯曾经说过,往往那些最花哨最离奇的案子才是最容易破获的,而最难以查明真相的反而是那种平平无奇的案件。
帕克.马丁内斯的犯案就可以归为后一类的案件。
从寻找受害人开始他就步步谨慎,每一个受害人都是自愿离开的,所以他从来没有引起过任何人的注意。而当他享受完虐杀后,他也不像那些臭名昭著的连环杀手那样高调宣扬,他就好像是一个永远隐匿在黑暗里的恶魔,并且他还会带上光明的面具,没有人会发现那可怕的真相。
大海帮他隐匿了尸体,他与生俱来拥有的财富和权势让他一开始就站在了法律的边界之外,而祝安生和池澄费尽心思也只不过仅仅把他拉到了法律约束范围的边缘。
“可惜厄洛斯号游轮上的那些血掌印都太模糊了,否则我们还可以分析出掌印的指纹,这样至少又能确定一些受害者的身份了。”祝安生咬牙不甘道。
“那是他的运气好,不过安生,至少老天爷也让我们找到了宁雨柔不是吗。”
池澄都忍不住苦笑着说道,同一时刻,他和祝安生的手机都连续闪动了好几下,点亮屏幕后才看到,原来是池澄的计划已经奏效,厄洛斯号游轮血案的新闻已经被推送到了整个网络。
“池澄,这是你最后的办法了吗?”
祝安生一边浏览着那火爆刷新着评论的新闻,一边向池澄问道。
“你明白的,我们现在根本确定不了厄洛斯号游轮血案的其他受害者,只有宁雨柔这一线希望了,我不能让帕克.马丁内斯在宁雨柔这一个案子里也逃脱制裁,幸好我们现在至少有了筹码,这整桩惨案会引起巨大轰动的,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使是马丁内斯家族动用全部力量也无法让帕克.马丁内斯全身而退了。”
“可是那些其他人呢?她们的冤屈呢?难道就这样算了吗?”祝安生还是不肯接受。
“或许未来有一天我们能拥有更好的刑侦技术呢?就好像从前的侦探即使拿着罪犯的血液也无法找出凶手,而如今我们已经可以通过dna技术确定犯罪嫌疑人,或许未来有一天这个世界上会再也没有悬案了呢?”
“你相信吗?”
“不信。”池澄这一次回答得是如此干脆,“但至少我们要努力呀,谁叫我们生活在这让人又爱又恨的世界里呢?”
池澄微笑着说道,他看见远处的天边再次有云朵被太阳烧红了脸,就好像他和祝安生刚到人鱼湾的那一天。
――――
回休斯顿的车程中,池澄给弗兰克打了个电话,询问他关于调查帕克.马丁内斯那些手下的结果,老天爷这一次没有眷顾他们。
“弗兰克没有查到帕克.马丁内斯的那些手下,他们好像人间蒸发了。”
池澄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祝安生,祝安生却显得很平静。
“猜到了,毕竟他也差点让我们人间蒸发了不是吗?都怪我们没有早一点想到,如果我们早点想到并抓住那些人,说不定通过审问他们就能证明帕克.马丁内斯所有的罪行,可现在,我们彻底失去了帮其余那些女孩儿伸冤的机会。”
“如果这能安慰你的话,我刚刚收到了杰弗里的消息,他在宁雨柔的牙齿缝隙里发现了一些细小的碎肉,而那些碎肉已经被送去进行dna比对了。”
“这不也是我们早就猜到的吗?或许其实我们更早以前就明白,我们本来就不可能让帕克.马丁内斯受到真正的制裁。”
“但至少我们已经找到了宁雨柔,我们没有辜负宁雨柔父母的嘱托,而且安生你要知道,我们至少还可以帮宁雨柔讨回公道,所以我们目前还不可以泄气!”
祝安生原本再一次感受到了池澄昏迷时的绝望,但这一次同样还是池澄及时把她从黑暗的深渊里拉了回来。
“对,我们还不能泄气,至少我们还可以帮到宁雨柔。”
祝安生感觉自己好似被池澄点醒了一般,她怎么可以现在就泄气呢?接下来只要等宁雨柔口腔中的dna对比成功,那么至少他们能把公道还给宁雨柔。
这么想着,祝安生终于有了干劲,直到他们赶到休斯顿警局,在警局外,祝安生和池澄与一个西装革履的金棕色头发的男人擦肩而过。
祝安生还在往警局走着,突然她发现原来池澄不知何时早已停下了脚步,她看见池澄盯着那个金棕色头发的男人走进一家咖啡店。
祝安生重新走回池澄的身旁,然后问道:“怎么了?你认识那个人吗?”
“当然,他是这几年全美国风头最劲的新秀律师,塔伦.斯特朗,才30岁就成为了全美国最顶尖的哈德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
“他出现在这里,难道――”
不用说完,祝安生就已经想到了那个结果。
“安生,我们这一次的麻烦恐怕更大了。”
这一次,轮到池澄变成了那个泄气的人。
“如果只是律师的问题,我们也可以帮宁雨柔的父母找一个好律师啊。”祝安生知道以池澄的人脉来说,找一个好的律师应该不会是什么难事才对。
“安生你还不懂,塔伦.斯特朗如果已经成为了帕克.马丁内斯的律师,那就意味着帕克.马丁内斯拥有了全美国最顶尖的律师团队,而且这也代表着塔伦.斯特朗非常有信心帮他打赢官司,并且因为哈德律师事务所的存在,根本不会再有其他顶尖的律师接手我们的案子,就好像世界上最锋利的剑永远不会和最坚硬的盾碰撞,这是律师行业的一个潜规则。”
“可是我们还有证据啊,宁雨柔口腔里的dna总不可能是别人的吧,只要我们有证据,就算他的律师再厉害,也不可能掩盖事实啊。”
“安生,你知道辛普森杀妻案吗,为什么当时全美国都认为杀人犯就是o.j,但最终辛普森却没有进监狱吗?这里面主要原因当然是因为警察犯了错误,但更重要的其实是因为辛普森请到了最好的律师,甚至还有最好的鉴证团队帮他找到了警察的错误,由此他才得以无罪释放。”
“可是我们的证据并没有问题啊。”
“在我们的眼里,或许是这样的。”
池澄第一次对一个案子的结果这么没有把握。
“我们走吧。”池澄对祝安生说道,他只能暂时把这些都放到一边。
进入警局,祝安生和池澄率先找到了弗兰克和汉纳姆,他们把自己今天的调查情况都再次详细告诉了池澄。
池澄所说的三十二起失踪案里一共有二十五个案子的家人是居住在休斯顿的,而他们把这二十五个家庭都走访完了,却并没有询问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剩下的就是池澄拜托弗兰克调查帕克.马丁内斯手下的那件事,弗兰克派去的警察不仅没有发现那些人,甚至根本没有在帕克.马丁内斯的身边发现什么对女性有吸引力的人,由此,这条线索也算是彻底断了。
以及弗兰克还说到了那些跑到警局来想要采访的记者,是他废了好大力气才把那些记者劝回去了,并且他还被迫答应了三天后召开记者会。
最后池澄问到了塔伦.斯特朗。
“他是今天在我们召唤帕克.马丁内斯前来提供dna进行检测的时候一起跟来的律师,有什么问题吗?”弗兰克解释完后顺便问道。
“当然有问题了,而且还是个大问题。”池澄再次忧心地说道,“这一次我们想给帕克.马丁内斯定罪,恐怕是不会那么简单了。”
然后接下来池澄再次为弗兰克和汉纳姆解释了一遍塔伦.斯特朗的身份,同样的,当弗兰克和汉纳姆得知这一切后,他们也露出了担忧的神情。
还能让帕克.马丁内斯得到审判吗?
没有任何人能给出这个答案,但不久,随着一个警察的到来,一个消息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一瞬间,所有人都差点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帕克.马丁内斯,认罪了。”
那个警察站在弗兰克的身边用不高的声音说道,但在场的其余三人还是听清了他的话,每个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尤其是弗兰克因为激动甚至抓住了他的肩膀。
“你再说一遍?”
“帕克.马丁内斯他刚刚认罪了。”
这警察肯定了弗兰克的问题,终于,所有人都不得不接受这件事。
怎么会呢?明明所有人刚才都还在担忧怎么让帕克.马丁内斯伏法呢,现在却传来了帕克.马丁内斯已经认罪的消息,这难道是天上掉下了馅饼?怎么可能呢?
“你说清楚一点,他是怎么认罪的?”池澄第一时间抓住了重点。
“他承认他偶遇到了宁雨柔,然后他邀请宁雨柔到厄洛斯号游轮上游玩,他以为宁雨柔喜欢他,所以就想和宁雨柔发生进一步的关系,可是没想到宁雨柔误会了他,在逃跑中宁雨柔摔死了,帕克.马丁内斯一时间太害怕就把她扔进了大海。”
当听到这番话,众人才恢复正常,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冷笑,帕克.马丁内斯这哪里是认罪,他明明是想把谋杀宁雨柔这个罪名也给赖掉!
“你们怎么看?”池澄向众人询问道。
“我想不明白,宁雨柔肯定是溺水死亡的,而且她的口腔里还有帕克.马丁内斯的dna,有这些证据在,帕克.马丁内斯就脱不了干系,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祝安生率先分析道。
池澄一直思考了很久,然后肉眼可见的,他的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突然这个时候认罪,我觉得他肯定是意识到了自己被咬伤这件事,他明白自己想要彻底脱罪已经很困难了,所以他选择了撒这么一个漏洞百出的谎言。”
“他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弗兰克疑问道。
“他是害怕我们会将宁雨柔的死与厄洛斯号游轮上的其他血案联系到一起,他不能冒那个风险,因为一旦陪审团相信他是凶手,那么在德州,迎接他的就必定是死刑!所以他选择了最保守,但也最安全的一个方案。”
池澄一步一步地分析道。
“就好像安生说的那样,我们拥有的证据可以轻松推翻帕克.马丁内斯当前的供词,然后结果呢,除非他在误以为宁雨柔死亡后还进行过龌龊的事,否则我想至多也不过是一个强奸未遂的误杀罪名。而弗兰克,你以你的经验告诉我,这样的罪名正常情况下会判决什么?”
“肯定是二十年的刑期起步吧。”
“对,这是正常的情况下,可我们要面对的是一个拥有了全美国最顶尖律师团队的人,在这样的背景下,我想帕克.马丁内斯最后能否获得十年刑期都是个问题,而哪怕是入狱十年,因为美国监狱独有的盈利模式,所以即使帕克.马丁内斯在监狱里待十年,那也只不过是度假一样的享受,况且,他还可以减刑呢?”
“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汉纳姆和弗兰克都还不明白,他们都觉得帕克.马丁内斯会进行无罪辩护才是常理,不过祝安生已经在池澄的分析中逐渐明白了帕克.马丁内斯真正打的是什么算盘。
“安生你还记得对吧,发现宁雨柔的尸体时我说过,宁雨柔的尸体上并没有遭受虐待的痕迹,她身上的伤口都是渔网导致的,而我们在厄洛斯号游轮上发现的那些血迹证明了死者都是被虐杀致死的。”
“一定有人把这些消息告诉了帕克.马丁内斯,所以他抓住了这里面的区别,他是想靠着死法上的差异,然后把宁雨柔的案子和游轮上的血案完全分开。并且只要他坚持承认宁雨柔是因为他的搭讪才上了船,那么他就可以和我们分析的那三十二起失踪案完全撇清关系,因为在那些失踪案里,证人目击到和那些女孩搭讪的人根本不是他!”
“他这是在舍小博大,他真正的目的是想要彻底摆脱自己在厄洛斯号游轮血案里的嫌疑!”
“真是好笑。”
祝安生才说了一句话就感觉自己好像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力气,她和池澄怎么可能会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寻找到的宁雨柔的尸体,最后竟然会成为帮助帕克.马丁内斯脱罪的工具?
这是老天爷在讽刺他们追求正义的可笑举动吗?
祝安生不知道,但她能看见,窗外的天已经彻底黑了,夜,已经笼罩了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