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父,事情还未调查,正如素娘所言,您不能因为程氏的一面之词就心生怀疑,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程氏心胸狭窄,早在泾阳时就为了钱财做出不少害人害己的恶事,眼下到了京城,居然死性不改污蔑我妻,实在无耻!”
见男人双目隐隐泛着赤红之色,明显是动了杀念,谭正呼吸一滞,气的胸口发闷。
“你身为辅国侯,这般帮亲不帮理,是不是有些过了?”
楚清河到底也是敬重谭正这个长辈的,面色复杂的伸出手,想要搀扶他坐下,没料到被人一把甩开。
即使被挡在身后,薛素也不是瞎子,自然能将他们的动作收入眼底,她心口仿佛压了块大石,十足憋闷,刚想说些什么,余光却扫见楚清河黯然的神情,细眉紧拧,将涌到喉间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是不是真要纵容薛氏作恶?”谭正额角迸起青筋,一字一顿道。
“素娘没有作恶。”
听到他斩钉截铁的回答,薛素眼圈一阵发热,浓密纤长的眼睫一颤,泪珠儿霎时间便顺着芙面滚落。
“谭大人,凡事都要讲证据,只要你将事实查明,证实秘方的确属于程三娘,我立马关了私馆,再无二话,若无法证明,便休要再提此事!”说到后来,女人的声音有些尖锐,就跟被踩了尾巴的老猫似的。
谭正身处高位,性情倨傲,从来没有将薛素放在眼里,冷声道:“这可是你说的,千万别后悔。”
女人嗤了一声,“何必后悔?秘方本就是我娘的遗物,当时我将此物放在家中,被程三娘偷去一部分,她手上连十分之一也无,我怕什么?”
薛素声音清朗,眼底并无一丝惧意,这副坦荡荡的模样让谭正心里不由打鼓――难道秘方真不是她偷的?但一个普通村妇,怎么会有宫中养身的法子?
稍稍缓了片刻,他心念复又坚定起来,自己是为了清河打算,有一个经商的夫人,实在难登大雅之堂,不管秘方究竟是谁的,都必须让薛氏将私馆关闭。
楚清河跟谭正相处多年,只从他的表情就能将想法猜出一二,想到自己最敬重的人一再为难妻子,他眼底显出几分苦涩。
“你们好自为之。”
留下这么一句话,谭正拂袖离去。
薛素微微蹙眉,发觉男人高大的身躯微微摇晃了下,她心里咯噔一声,赶忙拉住他的手腕,急声问,
“是不是哪里难受?我让人去请大夫。”
楚清河摇了摇头,他将薛素抱在怀里,滚烫的薄唇从柔嫩面颊划过,哑声道,“素娘,你受委屈了。”
小妻子怀了身孕,他恨不得将人捧在手心,不让她磕着碰着,哪想到义父会突然上门,因为私馆的事情为难她。
“秘方跟程三娘无关,但谭大人怕是已经信了她的说辞,无论我怎么辩解都没有任何用处。”
“无妨,咱们行得正坐得端,不必管他。”
嘴上这么说着,楚清河仍是有些担心。以他对谭正的了解,后者绝不可能因为一面之词,就怒气冲冲的来到侯府,难道是有别的原因?
想了半天,他都没有想出因由,索性拉着薛素坐在软榻上,大掌轻轻捏着她后颈的软肉,一下一下揉按着。
鹰眸瞥见小妻子眼角的红痕,他脸色黑的好似锅底,脑海中浮现出谭元清的脸,他不信那个女人没有从中捣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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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谭府后,谭正直接吩咐手底下的侍卫将程三娘带了过来,毕竟想要找出证据让颜如玉关门,势必要从她入手。
即使有萧红芸在背后撑腰,程三娘也只是个小小的商户而已,跟兵部尚书完全没有任何可比性。在被侍卫带到谭家时,一路上她都心惊胆颤。
脸色苍白的进了书房,她看到一个相貌儒雅的中年男子坐在八仙椅上,猜到他就是谭元清的父亲谭正,程三娘丝毫不敢怠慢,恭恭敬敬的福了福身。
“妾身见过谭大人。”
平心而论,程三娘相貌清秀,此刻又穿了件湖绿色的裙衫,身上带着灵动淡雅的气质,比起艳丽张扬的薛氏,看起来就要安分不少。
“程氏,那秘方究竟是谁的?”
“回大人的话,私馆的秘方的确是妾、”
话还没说完,就被他不耐烦的打断,“你要是撒谎的话,本官保证,从今往后京城再无你立足之处。”
男人的声音很平淡,但其中的威胁意味却让程三娘打了个激灵,只见大滴大滴的冷汗从她面颊滑落,渗进了衣襟里。
“秘方是薛氏的。”
这句话仿佛耗尽了女人全身的力气,她身子踉跄了一下,要不是一手扶着旁边的博古通今架,怕是早就摔在地上了。
听到这话,谭正丝毫不觉得意外,他在意的根本不是秘方的归属,而是不想让义子跟下九流的商户牵扯在一起,只要薛氏不再经商,安安生生呆在侯府养胎,一切都好说。
“从今日起,你要记住一点,秘方是你的,而不是薛氏的。”
程三娘拼命点头,她整个人就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瑟缩的模样比起一只鹌鹑都不如。
手指轻轻摩挲着桌沿,谭正皱眉思索了一会儿,才道,“颜如玉中的丫鬟不少,要是这些人都站在你这边,可有办法让私馆关门大吉?”
指甲抠着木架,程三娘怀疑自己听错了,怎么也没想到谭正竟会帮她。狠狠咬了下舌尖,她的脑袋立时清醒过来,哑声道,“即使丫鬟承认了也没用,秘方已经被薛氏销毁,剩下的她都能背下来,别人根本没法拿到。”
“本官知道一位老嬷嬷的下落,她伺候过前朝贵妃,只要她肯说出秘方的话,你又何必非要将薛氏手里的抢过来?”
前朝贵妃?
那位贵妃娘娘可是传奇人物,生的花容月貌不说,还精于保养,都已经徐娘半老了,表面上看着仍如同二八少女一般,要是能将她养身的秘方拿到手,佳人坊肯定能将颜如玉给压下去!
心砰砰直跳,程三娘舔了舔干涩的唇瓣,不得不承认谭正的话非常有道理,她的膝盖缓缓屈起,冲着眼前的男人跪了下去,口中连道:
“谭大人的恩德,妾身没齿难忘,来时定结草衔环,前来报答。”
“结草衔环就不必了,那老嬷嬷可不是好相与的,必须要许多钱财才肯出手,既然你是萧家的人,想必弄出点银子也不算难事。”
就算再借程三娘几个胆子,她也不敢跟谭正讨要银钱,一叠声道,“这是自然,只要您将嬷嬷的下落告知妾身,将来的结果肯定会让您满意。”
“她就住在城北的祥福里,去找便是。”
程三娘低声道谢,快步从书房中离开,直到走出谭家,那种心慌的感觉依旧没有消失。不过只要一想到前朝的秘方,激动的情绪霎时间让她面颊涨红,难以自持。
本想先去祥福里走一趟,从那老嬷嬷口中探探风声,不过一想起老妇贪财的秉性,程三娘顿住脚步,转头往萧府赶去。
因为近来走动频繁,萧府守门的奴才早已认出了她,赶忙将人带到了萧红芸的院中。
两女面对面坐着,程三娘张了张嘴,还没等开口,外头便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她探头往外看,发现不少穿着麒麟服的侍卫冲了进来,将府中的下人全都牢牢绑缚住。
见此情景,她吓得四肢发麻。
萧红芸也愣住了,刚想斥责,侍卫就冲到房中,仿佛拖拽死猪一般,将她带到了院外。
“你们这帮狗奴才,我姑姑是萧贵妃,你们敢这么对我,小心被陛下砍头!“
第83章 萧家的下场(没有薛素,慎买)
这侍卫并不像寻常男儿那般英武,反而生的细眉细眼,配上那副阴鸷的神情,就跟毒蛇一样,令人心生畏惧。
萧红芸不知大难将至,嘴里不断地斥骂着,但同样被绑在院中的程三娘却无比老实,只因她看清了来人身上的麒麟服,知道这些人是大内的禁军,他们此刻闯入萧家,只能说明一件事――是圣人下的命令。
难道宫里的萧贵妃出事了?
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程三娘浑身颤抖彷如筛糠,她抬头看着身旁的男人,不住的哀求着:
“大人,小女子并非萧家人,只不过上门拜访而已,还请您明察,求求大人了。”
萧红芸与程三娘隔得不远,又不是聋子,自然将她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柳眉倒竖,她一脚蹬在了女人柔软的小腹上,根本没有吝惜力气,恨声道,“你这吃里扒外的狗东西,本小姐帮了你这么多,此刻竟然不顾主家往外逃,简直无耻之极,早知道就任你在城中奔波,受人欺辱便是!”
萧红芸说的并非假话,她的确是帮了程三娘大忙,但这位萧小姐脾气暴躁,稍一动怒便动辄打骂,即便再大的恩情都不能抵消这一点。
程三娘早就对她心存愤怨,同甘可以,共苦却不行,此刻这才迫不及待的跟萧家人划清界限。
萧红芸出身将门,自小习武,力气比普通女人大的多,直踹的她嘴角渗血。程三娘满脸痛苦,慢慢朝后挪动,等到二人的距离终于拉开后,她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清秀面庞十分苍白,哑声说:
“萧小姐,您帮了我不假,但您不过是出了点银子,总不能让我付出性命吧?”
“贱人!你住口!没有我的银子,你以为佳人坊能在城中开起来?真是天大的笑话!”
萧红芸每骂一句,程三娘的身子就会瑟缩一下,她跪在侍卫面前,楚楚可怜的模样能激起不少人的怜意,哭道:
“官爷,小女子真的与萧家没有半点瓜葛。”
侍卫闻言,细眉一挑,伸手抬起女人的下颚。
仔仔细细打量着那张沾满泪痕的面颊,发现她的容貌虽然只能称作清秀,但一双狐狸眼却透着几分媚态,此刻又哭的凄凄惨惨,让人心底升起凌.虐的快意。
这样的货色,余公公应该会喜欢,把人送到那位手里,他说不定也能得到奖赏。
心里转过这个念头,侍卫将腰间挂着的佩刀缓缓抽出来,在程三娘惊恐的目光中将麻绳斩断,手掌提着她襟口的布料,低声吩咐道:
“把她送到我府上。”
“是。”手下应了一声,动作麻利的将程三娘带了下去。
院子里只剩下萧家人,女眷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阵仗,此刻几乎被吓破了胆,哭泣声求饶声不绝于耳,周围乌烟瘴气。
萧红芸的心一点点沉下去,躲到母亲身后,哭道,“为什么姑姑不来救我们?她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咱们全家被这些侍卫磋磨死吗?”
细眉侍卫闻言,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萧贵妃如今自身难保,哪还有心思管你们?”
“自身难保?”
萧父喃喃自语,他面上露出一丝惊愕,也不知究竟想到了什么,神情霎时间变得仓皇无比,最后眉眼间竟然弥漫着一股死气,再也不吭声了。
“把人关到诏狱。”
大虞朝的人很清楚诏狱是什么地方,被关进其中的囚犯,这辈子都出不来了。不是暴毙就是发疯,绝对没有好下场,萧家满门三百五十二口,竟然都要被送进去,这、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萧红芸本性跋扈,从小到大也没吃过亏,此刻被押在囚车里,她死死盯着萧父,问道,“姑姑到底做了什么?爹应该清楚才是,您告诉女儿,您快说啊!”
萧父颓然的闭了闭眼,好半晌才开口,“她腹中的孩儿,并非陛下的骨血。”
说完这句话,萧父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几岁一般,瘫坐在囚车里,即使身上还穿着云锦衣,依旧遮不住那股衰败之色。
萧红芸脑袋嗡的一声,她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目,嘴唇发白,“爹,您肯定是在骗我,姑姑怎会做出这等不知廉耻的恶事?陛下对她那么好,不可能……不可能!”
萧父也不愿相信。
当初萧贵妃有孕,他曾经被凤仪宫的女官带到贵妃面前,宫人尽数屏退后,萧贵妃才跪在地上哀求,让他护着那名侍卫,将人送出京城。
萧父本以为萧贵妃肚子里怀的是龙嗣,哪想到竟是一个孽种?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即使他们兄妹两个当初商量好对策,事情最终还是败露了。
京城里闹出了这么大的风波,百姓纷纷驻足在萧府门前,一个个指指点点:
“老天爷真是开了眼,萧家人丧尽天良,把我家的铺子都给抢走了,现在下了大狱,真是活该!”
“可不是吗?他家的小姐更是恶毒,在街上纵马,竟然生生将一个小孩践踏的血肉模糊,萧家势大,那户人家还没等报官,就被家丁打的半死,现在也不知究竟如何了。”
边说着,胳膊上提着竹篮的妇人还将烂菜叶往囚车的方向扔,萧家人身上带着镣铐,根本没有躲避的余地,硬生生挨了数下,那副鼻青脸肿的模样分外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