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不断起伏,此时她混乱一片的脑袋终于恢复平静,道:
“是金生米铺的老板在撒谎!”
薛素眼皮子抬都不抬一下,直接将账目扔在地上,“米铺老板撒谎?那首饰店的伙计总不能撒谎吧?你定了一套红珊瑚制成的手钏,价值一百两纹银,又添了几只镯子,这些钱从哪儿来的?”
一连串的质问将凌鸢砸的昏头转向,向来白净的脸蛋都涨成了紫茄子色,这会儿吭哧了老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坐在一旁的赵磊见势不妙,突然站起身,狠狠甩了凌鸢一耳光。
“贱人!你连捐粮的银钱都敢私吞,将我们赵家置于何地?”
凌鸢本想辩驳,但看到赵磊威胁的眼神,她忽的打了个哆嗦,嘴唇嗫嚅,最终低下了头。
眼下只有她一个人受到众人的嫌厌,要是将赵磊的所作所为也给供出来的话,整个赵家都会受到牵连,她已经与娘家撕破脸了,要是再被夫家休弃,这辈子该如何过活?
一场答谢宴草草收场。
楚清河扶着薛素往外走,刚出来没多久,就看到凌鸢双眼通红地站在门口,经过的夫人们看着她的目光极为厌恶,有的甚至还啐了口唾沫,显然对她的举动厌恶到了骨子里。
至于被凌鸢维护的赵磊,此时已经登上马车,打道回府了。
要是他能不畏人言,将自己的发妻带回家中,好生辨明事理,薛素还能对他高看一眼,但现下她算是瞧清了这男人的本质,不过就是个虚荣肤浅、无情无义、自私自利的懦夫而已,除了官职高些,身上再也找不出任何优点,委实令人作呕。
顺着女人的视线望过去,楚清河也看到了赵家的马车,浓眉一拧,叮咛道:
“这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素娘可得远着点。”
“侯爷放心便是,这回赵磊吃了亏,想必也能安生一段时日。”说着,她上了马车,临走时还不忘掀开车帘瞧上一眼,见凌鸢掩面痛哭,不由摇了摇头。
作品卷 第223章 受伤
答谢宴过后,凌鸢的名声就彻底毁了,许多人都认定了她在装模作样,分明是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偏要装出一副菩萨心肠,背地里还使出那等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委实令人作呕。
每日都在遭受着众人的白眼,凌鸢心里火烧火燎,甭提有多难受了。
好在赵磊没跟她和离,凌鸢还是赵府的女主人,就算不能将全城百姓的嘴给缝上,教训教训那起子奴仆对她而言却不算什么难事儿。
好不容易过了几天舒坦日子,这天凌鸢呆在屋里歇着,便见丫鬟急急忙忙地冲了进来,面色煞白,声音颤颤道:
“夫人,大事不好了!老爷带了一名女子回府,奴婢瞧着,那女人小腹微凸,不会是怀了身孕吧?”
凌鸢整个人都愣住了,她本以为赵磊还有点良心,毕竟自己替他承担了骂名,哪曾想这男人无耻到了极点,竟将养在外头的女人接了回来,将她置于何地?
秀丽面颊涨红如血,凌鸢大步走到前院,看着被赵磊揽在怀中,悉心呵护的貌美女子,她恨得发狂,忍不住破口大骂:
“姓赵的,你竟把这个狐狸精带回家了?”
赵磊对凌鸢厌恶至极,闻声回过头来,冷冷道:
“蕊儿肚子里怀着我们赵家的骨血,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趁早从府里滚出去!像你这等卑鄙无耻的妇人,我没休了你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切莫生事,可记住了?”
一口郁气堵在了喉痛,凌鸢气的双目血红,却也不敢轻取妄动。
毕竟赵磊说的是实话,她已经遭到了娘家的厌弃,实在是离不开赵家,否则便会落得一个无家可归的下场,赵磊就是认准了这一点,才敢肆无忌惮的胡闹下去。
赵家的事情薛素也有所耳闻,但她并没有放在心上,等三批粮草全都送到军营后,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呆在小院儿中安心养胎。
楚清河白日里去到军营中,夜里陪着小妻子,虽有匈奴人在关外虎视眈眈,但日子却不算难过。
匈奴人不善农耕,他们的粮草大多都是从边关城镇中劫掠的,如今天气渐渐冷了起来,吃不饱穿不暖,战马也没了牧草,要是再耽搁几日,城外满是积雪,想要获胜更是难上加难。
这天,城楼上的小兵正盯着远处,突然瞧见乌压压一片战马涌了过来,小兵骇了一跳,急忙知会城楼上的兄弟,而后又跑到了主帅面前,将情形原原本本地禀告出来。
“城外的骑兵约莫有一万人,观那旗帜,好似是首领巴鲁亲自带兵……”
阵阵马蹄声逐渐接近,很快就有匈奴叫阵,楚清河身为辅国侯,两兵相接,自是不能龟缩在城中,否则士气便会大受打击,战局的颓势也无法扭转。
匈奴比汉人要高大不少,巴鲁身为首领,更是勇猛强健,他身高将近九尺,躯体也十分健硕有力,手握长刀,骑在一匹战马上,冲着楚清河做了个劈砍的动作。
男人面色十分平静,没有一丝变化,与巴鲁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他心里很是清楚,巴鲁看似粗蛮,实际上却城府颇深,否则也不能坐上首领的位置。
“楚清河,听说你夫人生的极为美貌,咱们单独较量,若你输了,便将你夫人送到我怀里,让我好好享受享受……”
此等粗鄙不堪的污言秽语令所有的军士心火翻涌,恨不得直接冲上去与匈奴拼杀,楚清河眸中闪过一丝杀意,手中握着杆长枪,长腿一夹马腹,竟不闪不避地冲上前。
巴鲁自是不惧,打马迎了上去,刀枪相交,你来我往,竟有丝丝火星溅了出来,可见这二人用的力道究竟有多大。
巴鲁没想到楚清河的身手竟好到了这种地步,如同毒蛇一般,招招对着自己的要害攻了过来,险险避过直刺喉咙的一枪,巴鲁咬了咬牙,长刀一挥,直直捅穿了男人的腹部。
匈奴的军队士气大振,纷纷给首领交好,大虞的军士却有些坐不住了,神情紧张地看着辅国侯,生怕他真有个三长两短。
楚清河等的就是这个关口,鹰眸微眯,只见寒光湛湛的枪头一阵,竟直直刺入了巴鲁的眼珠儿,霎时间鲜血翻涌,脑浆满溢,匈奴的叫好声戛然而止,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匈奴没了首领,便似一团散沙那般,大虞的将士自是不会给他们脱逃的机会,纷纷驾马上前,提刀狠狠劈砍着敌军。
腹部传来阵阵疼痛,楚清河强忍痛楚,继续杀敌,等到敌军退走时,他身上的战袍已经被鲜血染透,好在甲胄的色泽本就十分黯淡,表面上倒也看不出什么,只是若凑近了,便会有极为浓重的铁锈味涌出来。
楚清河手下的侍卫知道闫神医就在小院中,这会儿丝毫不敢耽搁,径自将侯爷送了回去。
闫濯正好在院子里捣药,看到面色惨白的男人被抬到近前,他急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压低了声音吩咐:
“快把人送到客房,莫要让夫人听到动静,她月份大了,万万受不得惊吓。”
众人进了厢房中,闫濯将甲胄解开,又用匕首切断了衣料,待看清楚楚清河腹部的伤口时,饶是他行医多年,此时也不由皱了皱眉,觉得很是棘手。
从布包里取出金针,刺入到孔最、隐白、神门几处穴位,等止了血后,又拿起金针与羊肠线,将伤口仔细缝了起来。
就算楚清河已经陷入到昏迷之中,经受到这样的折磨,他依旧能感觉到痛楚,现在死死咬着牙关,额间也渗出大滴大滴的冷汗。
*
薛素正在房间里,两腿上放着绣篮子,里面装的是给小娃做的衣裳,先前她已经给宁安做了一件儿,总不好厚此薄彼,忘了肚子里的这块肉。
她的女红虽然比不上绣娘,却也不算差,今日不知是怎么回事,竟频频刺破指尖,眼见着殷红的血珠渗入布料中,女人不由叠了叠眉,心里总有些不安稳。
转头看着秋菊,薛素开口发问:
“侯爷还没回来?”
“主子,眼下天还没黑呢,侯爷哪能离开城楼,估摸着等晚上便能回府了。”
薛素叹了口气,却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战乱一日不平息,不止边关的百姓没有好日子过,就连她也时常提心吊胆,生怕那人有个什么好歹。
从下午等到了深夜,居然一直没有消息传回来,薛素再也坐不住了,挺着大肚子走到堂屋,将府邸中的侍卫叫到跟前。
“可是军营中出了什么事端?你们莫要瞒我。”
侍卫们站在堂下,瞥见夫人惨白的脸庞,眼底不免带上了几分犹豫。
见状,薛素也猜到了几分,当即冷冷一笑:
“你们不说是吧?不说我就亲自去军营问,军中足足有数十万大军,我就不信没一个人会说出实情。”
话落,薛素大阔步往门外走,还没等迈过门槛,便发现闫濯沉着脸走到近前。
“素娘,侯爷没事,只不过受了点轻伤,此刻正在将养而已。”
原本闫濯准备将此事隐瞒下来,但他左思右想,总觉得有些不妥。毕竟楚清河的伤势并无大碍,与其让素娘提心吊胆,还不如将事情说明白。
嫣红唇瓣抿成一条直线,薛素闭了闭眼,早就猜到了会是如此。
“他在哪儿?”
“就在厢房,刚喝了药,已经睡下了。”
小手扶着后腰,女人头也不回的走到厢房,甫一推开门板,便有一股怪味儿逸散出来。
现下虽没有落雪,天气却冷的厉害,屋里放了两个炭盆子,血腥气与汤药的苦涩被热意一激,味道浓重数倍,让人十分难受,但薛素却恍若未觉,一步步挨到了床边,待看到男人紧闭的双目、苍白的面色时,她死死咬住牙关,免得落下泪来。
指尖放在楚清河鼻前,待感觉到微热的气息时,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侯爷是如何受伤的?”
站在旁边的侍卫根本不敢隐瞒,恭声作答,“匈奴首领巴鲁突然攻城,侯爷出城迎战,用长枪刺破了巴鲁的脑袋,自己也身受重伤。”
即使侍卫只说了寥寥数语,但薛素却能想象出当时的场景有多么凶险。楚清河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几乎能称得上是以命换命,若他运道不佳的话,也不知能否活着从战场上回来。
缓缓坐在床沿边上,她从袖笼中取出帕子,轻轻擦拭着男人额角的汗珠。
大概是闻到了熟悉的香气,楚清河紧皱的眉宇渐渐平复下来,薄唇一张一合,也不知究竟说了什么。
薛素弯下腰,凑在他耳边,总算听清了这人的话。
他在叫自己的名字。
要是没怀有身孕的话,薛素会寸步不离地守在楚清河身边,但腹中还有一个孩子,她不能任性,在房中呆了一个时辰后,便回去歇息了。
翌日清早,薛素起身洗漱,而后便来到了厢房,手里端着茶碗,给男人喂水,不错眼的照顾着。
等到第三天时,楚清河终于睁开双目。
作品卷 第224章 恨得发狂
即使昏迷了整整三日,男人的双眼依旧明亮,他近乎贪婪地坐在面前的女人,拉住了薛素的手,歉声道:
“素娘,都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伸手掖了掖被角,薛素叹了口气,好半晌才道,“你既然知道我会担心、会忧虑,为何不小心着些,非要用这种以命换命的方式对付匈奴首领?”
楚清河活了三十多年,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小妻子发怒。
此刻男人心底不免涌起了几分忐忑,飞速思索,开口辩解:
“当时战况危急,实在耽搁不得,更何况巴鲁是匈奴的首领,只要擒住了他,城外的骑兵便会似一团散沙那般,数年内都不会再给大虞带来威胁,我想带你跟宁安回到京城,省得终日呆在边关,过这种清苦的日子。”
听了楚清河的话,薛素的面色缓和了些许,她站起身,走到铜盆前,将手中的丝帕沾湿,仔细给男人擦拭面颊,一边动作一边问:
“现在巴鲁没了,侯爷也能安心养伤了吧?”
“自是如此。”
先前这间客房中就放了炭盆子,为了避免楚清河着凉,薛素又在外间添了一只,屋里暖意融融,就算穿着一件薄衫,也感受不到半点冷意。
“军中有葛崇看着,你也不必费心,最近就好好听表哥的话,将伤养好。”说话时,女人眼底透着一丝警告的意味,让楚清河浑身僵硬,只觉得腹部的伤口都隐隐作痛。
他叹了口气,费力地抬起手,将屋里的丫鬟屏退出去,然后紧紧盯着素娘,嘶声开口:
“我受伤挺重的,这几日都没有擦洗,身上都生出一股怪味儿了,你难道没闻见?”一下下拍抚着柔若无骨的小手,楚清河言辞恳切极了,就连神情都十分诚挚。
他很清楚,小妻子的嗅觉十分敏锐,比寻常人强出不少,此刻房中满是汤药的苦涩与鲜血的腥气,对她而言应是不小的折磨。
薛素神情没有半点变化,将自己的手抽出来,揉了揉酸软的腕子,淡淡道:
“伤口不能沾水。”
楚清河有些不甘,不过他到底顾及脸面,这会儿压低了声调说,“只要避过伤处即可,擦擦腹部、前胸、后背之类的位置,否则再这么憋闷下去,我怕是会长出虱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