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接下来,邵老又对谢春兰说道:“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可能会有些伤人的心了,但是也希望你能够理解,我们之所以这么着急,也是希望能够找到抓你老公的那些绑匪到底是谁,当然我以下说的也是事实。”
谢春兰此刻开着车,看的出她很是焦急。
即便是这样,谢春兰还是点了点头。
邵老缓缓的开口说道:“刚才关登已经查出了您丈夫的一些资料,以下都是真实的,不管您是不是知道,您都不用太惊讶。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韩立群初中毕业之后,从十几岁开始,韩立群就靠骗来赚钱。”
“也就是说,你们住的房子,你开的车,都是从那些无辜的人身上骗来的钱。”邵老说道:“这些人可能是贪图小~便宜,这些人可能想要做一些不好的事情,可这都不是韩立群能够骗人的理由。”
通过内后视镜看着被江河扶着躺在后面的韩立群,邵老知道这个时候说这些实际上不太合适,但是这些话其实是说给江河听的,他需要江河知道案子的全部进程,他需要了解到江河到底怎么想。
邵老继续说道:“所以这就是他为什么会被绑匪盯上的原因,但是我们不知道绑匪到底在和韩立群玩什么游戏,所以这一切都要等韩立群自己起来告诉我们。”
说到这里,邵老顿了一下,因为看韩立群的样子,邵老也知道能够救活韩立群的概率其实是很低的了。
邵老接着说道:“你们上山的时候,马队长给我打来了电话。之前庞素筝就看到了绑匪的样子,所以我们画出了画像,而现在我们又知道了这个人叫做黄正清。根据这两个线索,马队长已经初步确定了嫌疑人,此刻正在实施抓捕。如果他就是其中的一名绑匪,那么就不信审不出其余绑匪来。”
“还有。”邵老最后说着其余事情:“庞素筝死了之后,丁德润被送到了医院,得知了自己妻子死亡的消息之后,他选择了自杀。他趁着医生不注意,偷偷拿了注射器到卫生间,往自己的静脉注射了空气。”
说到了这里,邵老叹口气:“这是一种并不容易死亡的方式,但是丁德润持之以恒,往自己的静脉注射了一管又一管的空气,最终形成了空气栓。这个过程可能要持续二十分钟到半个小时,而且十分痛苦。”
邵老活了六十岁了,其实有时候还是搞不懂人到底是一种什么样子的生物。你看这个丁德润一副小人的样子,用马队长的话说就是泼皮无赖。别看他无赖又胆小,可想要弄死自己的时候又充满了勇气。这么长又痛苦的时间里,丁德润愣是没有发出声音,没有让别人发现。直到医生觉得他上厕所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这才发现了这桩惨剧。
车上一阵沉默,当着一个快要死去的人说着另一个死人,邵老觉得生活有的时候就是很滑稽。
邵老用手轻轻的揉着自己的眼睛,年纪大了,总盯着一个地方让他眼睛很是酸涩。
他说道:“江河,在墓地有什么发现?”
江河从自己的口袋中掏出了那一堆碎片来:“这是我在墓地里面发现的,这是手机的碎片。我不明白,如果韩立群有手机能和外界联系的话,他为什么还有选择自杀呢。有两种可能,第一,这个手机在韩立群被抓的时候就已经坏了。第二,这部手机在这里没有信号,所以他把手机砸烂了。”
邵老略微思考了片刻,他摇了摇头。
“还有其他的可能。”邵老说道:“哀莫大于心死这个词你应该听过。”
“是。”江河点了点头:“原文是‘哀莫大于心死,而人死亦次之。’,指的是心已经麻木,意志消沉失去希望才是最大的悲哀,而身体上的死亡是其次的。”
邵老一字一顿:“所以从意志上摧毁一个人,远远比直接杀了他更折磨人。”
邵老一针见血:“这部手机,就是凶手用来摧毁他意志的东西。”
天空中忽然吹来了一阵寒风,让几个人都不由的打了一个冷颤。
邵老将玻璃关上了:“一会儿我让关登查一查,这是他最拿手的。”
说话间,汽车已经行驶到了城里。
两辆汽车和救护车在城里相遇了。
江河与王超赶忙将韩立群抬了出来,放在了担架上。担架抬上了救护车,谢春兰自然要跟着,但是十二岁的韩昌学说什么也要跟着,原本邵老害怕这样血腥的场面会留给孩子极大的心理阴影,但是邵老忽略了一点:
有些人一辈子都是小孩,有些人十二岁就是个男人了。
但让人有些出乎意料的事情是,徐一曼也跟着上了救护车,而这个动作传递给众人的信息就不言而喻了。
邵老望着离去的救护车,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王超还有些疑惑,他问道:“徐一曼为什么上车了。”
邵老解释道:“你们也知道,徐一曼没有办法去面对那些受了伤的人,别人受的伤越严重,徐一曼的这个毛病也就越严重,现在徐一曼直接上了救护车,直接面对着韩立群,那你就应该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吧。”
王超还是有些不明白。
江河说道:“韩立群已经死了。”
邵老说道:“徐一曼这个姑娘还是有心,她作为一名专业的法~医,肯定已经看出韩立群已经死了,救不活了。但是她不能说出来,因为谢春兰就在我们旁边。总之能给人一点希望就给人一点希望吧。”
邵老不再去看远方的汽车:“王超你把谢春兰的车开回去,江河,算了,把谢春兰的车停在路边,王超开车带我们回去。”
难保江河的病在开车的时候不会犯,到时候一车人都有危险了,邵老思量了一下,还是稳妥一点比较好。
车上,江河把手机碎片递给了关登。
手机卡是其中的关键。
关登点了点头,将手机卡插~入了自己的一部手机中,然后又把手机连接到了电脑上。
开了一段时间,关登就已经查出了手机卡之中的猫腻。
关登把调查的结果发到了众人的手机上:“这手机卡被人设定了程序,不论拨打什么电话,都会殊途同归,被接到一个信号上去。我顺着这条线索查看了一下这个手机卡拨打的号码,打给谁的都有,个人号码、报警电话等等。但实际上,不论打给谁,都会打给设置程序者希望韩立群打给的那个人手机上。”
江河和邵老都明白,这的确是摧毁韩立群意志最好的方法。
这时,马队长的电话打到了邵老手机上:“一个绑匪落网了。”
第90章 三个游戏
绑匪落网的消息传到了众人的耳朵之中,王超带着专案组成员回到了市局。
坐在审讯室里被手铐拷在椅子上的绑匪看起来很是不屑,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穿着背心短裤,胡子拉碴头发乱糟糟的,鼻毛从鼻孔里伸了出来,一口的黄牙,看人的时候抬着头,下巴冲着别人。
绑匪吊儿郎当的样子让王超心里很不舒服,王超一拍桌子,开口说道:“老实坐好,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明白么?态度最好给我端正一点。”
邵老当警察这么多年,那也算是见过了不少的犯罪嫌疑人了,像黄正清这么无所谓的嫌疑人邵老并不少见,这种人多半为两种心态,一种认为自己横竖不过就是枪毙,算是看开了,无所谓了。另一种则是觉得警方根本那自己没有办法,算的上是有恃无恐了。
看着面前的这个绑匪,邵老的声音不带有任何的愤怒,反而轻声细语:“黄正清,男,三十二岁。”
黄正清依旧用下巴对着人:“没错,是我。”
只要对话,邵老就有信心审出一些事情来,邵老最不想要遇到的就是那种问三句也不回答一句的沉默者。
在路上的时候,关登实际上就查到了这个黄正清的基本资料。黄正清今年三十二岁,目前已经离异,有个十岁的儿子跟着前妻。而黄正清的妻子之所以会和他离婚,是因为在七年前黄正清因为抢劫被判了有期徒刑四年。
有名字,有画像,还有犯罪前科,更有庞素筝家楼下模糊监控的图像,这个黄正清很快的被逮捕了。通缉令发下去之后,派出所的民警在一家ktv将犯罪嫌疑人黄正清抓获。被抓获的时候,黄正清正在左~拥~右~抱,面前放着十几个啤酒瓶子。
作为绑匪的黄正清根本就没有想着要逃跑,他和平常一样,在ktv里醉生梦死,出入各个酒楼夜总会,吃着大餐玩着女人。也正是因为这样,黄正清很快就被逮捕了。
关键在于,关登查到了黄正清的身份。
在这短暂的沉默的时间中,江河的脑子正在对这个人进行分析。
江河对黄正清的第一个印象是不干净,这一点从他黄色的牙齿以及长长的手指甲就能够看出来。而同样可以看出来,黄正清是老烟民了。他的牙齿上有烟渍,手指也被熏成了黄色。江河看到了放在他前面的烟盒,这一盒玉溪价格在100元。
注意到了这个细节,江河就对这样一个人穿着的短裤竟然也是进口品牌就不是那么奇怪了。只是他上身穿着的背心则是路边摊十块钱三件的背心,和这千元的短裤实在是不太相符合。
在黄正清的脚下,一双名牌运动鞋上沾满了已经干涸的泥土,在泥土中,江河看到了一些植物破碎的根茎以及花瓣。这个黄正清的确是不太讲什么卫生,但是对于江河这样的人来说,黄正清这样的人无疑是比较可爱的。
洛卡德物质交换原理是刑侦的基础,人只要在犯罪现场呆过,势必会留下痕迹,不论是直接痕迹,还是凶手掩盖现场的痕迹,这都属于人为留下来的,而这往往能够帮助警方找到凶手是从什么地方来,之后要要到什么地方去。
江河的大脑给江河提供了一个结论:黄正清是对生活没有品味的人。
可一个对生活没有品味的人会把钱用在抽烟上是很正常的事情,用在买短裤的上就很疑惑了,江河对此很是疑惑不解。
但接下来,邵老就解答了江河的疑惑。
邵老拨~弄着黄正清前面小桌子上的物品,这都是从黄正清的身上搜出来的。邵老的手掠过了黄正清的车钥匙,转瞬放在了这一盒玉溪上。烟盒里还有五六根烟,邵老抽~出了三根来,一根叼在了自己的嘴上,两根分别递给了江河与王超。
王超接过了香烟,江河摆手拒绝:“我不抽烟。”
邵老也不多说什么,王超伸手掏出打火机给邵老点上了香烟。
江河实在想不到邵老六十岁的年纪了竟然还会抽烟,这对身体的危害实在太大了。其实江河不明白的事情是,有时候抽烟就是一种审讯的手段。
邵老吐出了一个烟圈,将香烟夹在手指头上:“黄正清,你出狱之后就一直都没有什么正经工作,成天打架滋事。不过我们查过你的资料,在抢劫之前,你有一个好工作,有好家庭,况且你家人又没有生病,你何至于出去抢劫呢?”
黄正清冷哼了一声,他的喉头滚动几下,像是嗓子里有痰一样的声音:“你~爷爷我自小就喜欢,就想要抢劫,怎么着,有能耐你们就杀了我?”
黄正清的语气充满了挑衅,王超恨不得直接上去给他一拳。
邵老却仍然是和颜悦色的,对付这样的人,你生气则正中了对方的下怀。
邵老弹了弹烟灰,在烟雾缭绕中开口说道:“你也不必和我们卖关子。你没有正经工作,却抽着一百元一盒的玉溪?如果说你背后没有人支持的话,就是三岁的小孩子也不会相信的。所以你背后的人是谁?他叫什么名字,他想要做什么?”
“什么背后的人?”黄正清扭头看着自己的身后:“我身后只是一堵墙啊。”
邵老将这一支香烟搭在了桌子边缘,任凭这根烟自己燃烧。审讯室里的人都注意到邵老缓缓把烟放在桌子边缘的动作,而邵老却是在这个时候看着黄正清。黄正清看着香烟舔~了舔嘴唇,但最终还是把目光移开了。
烟雾缭绕,缕缕烟丝在审讯室里弥漫。
“你不用和我在这里装傻充愣,以你的智商还做不到如此缜密的设计。”邵老对着黄正清说道:“你背后的金主给了你这么多的钱,不就是希望你能进来么。从一开始你就没有想过遮挡一下自己的脸,绑匪至少两个人以上,可露面的一直都是你,从那个时候策划者就想好要你进来了。”
香烟缓慢的燃烧着,长长的烟灰还黏在烟头上没有落下,邵老轻轻的一吹,烟灰四散落下。
邵老又抽~出了一根香烟来,在手中把~玩但是却并没有点燃:“所以直说吧,第三个游戏是什么,我想他让你来这里,不是让你坐在这里跟我聊天的,我们不妨直截了当一些,开口吧。”
黄正清终于开始用眼睛看人,他舔~了舔嘴唇,开始说道:“给我一根烟。”
邵老将手上的那一根香烟点燃塞到了黄正清的嘴里。
黄正清猛的大吸一口,像是干渴极了的旅客看到了水源一样,他发出了满足的声音,这才说道:“没错,就是给我五个脑子,我也想不出这么有意思的游戏来。如果他不想要你们发现我,那么你们就发现不了我,背后的那个人让我通知你们一声,第三个游戏开始了。”
“第三个游戏到底是什么?”邵老追问道。
黄正清大口大口的吸着香烟:“到时候你们会知道的。”
“你进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么一句?”邵老说道。
黄正清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只要那个人还在外面,我就不会有事情的,他和我说了,到时候,你们会乖乖的把我放出去的。”
这句话是直截了当的挑衅。
“我会看着你接受正义的制裁。”王超一字一顿的说道。
“那我们就走着瞧吧。”黄正清说完这句话之后,便再也不开口了。
审讯陷入了僵局,邵老知道,要想让黄正清真正的配合自己,还需要找到黄正清的弱点。想到了这里,邵老不禁对说道:“黄正清出狱一段时间了,七年前他抢劫了一名富婆,他尾随富婆来到了富婆家中,抢走了富婆大约十万元价值的首饰,之后他去自首,被判了有期徒刑四年。”
“坐牢之前他和自己的妻子离婚了,可是那十万元却是不见了踪影。”邵老对众人述说着黄正清的过去:“在法庭,黄正清说他第一次抢劫有些紧张,首饰在逃跑的过程中不慎遗失了,但到底遗失到了什么地方,这就值得商榷了。”
王超已经听明白了邵老的意思:“所以这十万元一定落在了别人手中。”
“就是这样。”邵老点点头:“你立刻去联系黄正清户籍地的警方,我要你亲自走一趟,把黄正清的前妻和儿子带来。”
“这就是黄正清的弱点。”邵老斩钉截铁。
“明白。”王超点了点头。
邵老看着漆黑的远方思索着,黄正清幕后的人会让黄正清暴露的目的只有一个――挑衅警方。这个人要看着警方把黄正清送出去,来宣告自己的胜利。这是一种很可怕的心态,而这种可怕的心态再加上高超的手段,邵老明白,不论这个人是不是自己的老对头魏德眠,他都会是一个难以对付的敌人。
“去一个地方。”在整个审讯过程中不发一言沉默的江河,这个时候开口说话了。
“去什么地方?”邵老有些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