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就差这最后一次考试了,覆试过了,他们就是秀才了。
秀才虽然只是古代最底层的士族,但好歹是改换了门庭,跃入了另一个阶层。不知有多少人,为了这最低级的士族一阶,熬到头发花白,都不肯放弃的。
覆试时,考院外候场的考生少了很多,考场外都空旷了很多,至少,李爹和谢越彦已经可以很轻易的找到宋松安了。
李爹感叹着,这站在场外的考生最后能通过的怕也就只有一、二百人而已。
而等到了考举人的时候,这一、二百人怕就会剩下一、二十人了。
百中取一!
科举这青云路,从来都不好走……
可是,不好走,他也要走!
为了他的家人们……
为了他的乖女……
拼了!
李爹神色坚毅,拎着自己的考篮,从容不迫的通过了检查,走进了内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王志的事情所影响,这一次,衙役们检查得更加的仔细了,李爹自我感觉要比正场时,晚了好多才见了他的担保人和教谕。
担保时,因为说话不便,齐松昌和他的教谕只是用眼神关切了他一下,得知他一切安好后,就为他做了保,放他过去。
有什么话,还是等李修竹考完这最后一场,回清水县后,再说吧。
熟门熟路的进了号房,将一切都准备完毕,没过多久,就响起了云板之声。
李爹打开了覆试的考题。
《四书》文一道、论题一道、五言六韵试贴诗一首。
其它的都与正场差不多,无论是出题的角度和难度,都没有什么区别。
倒是论题……李爹又一次感觉到了来自提学官大人的深深恶意――“人之行,莫大于孝!”
一般的论题或为水患治理、或为财赋税收、或为办学治军,偶尔也会讨论些剿、抚夷人这样的论题,可这位古板固执的提学官讨论的却是人性、孝经。
呵呵……
果然,很符合他们猜测的提学官大人的性子。
对于这样的论题,李爹其实是不太喜欢的。
他更喜欢讨论一些实用的国家大事,而不是和一群做文章都做傻了书呆们卖弄文采。
不过,形势比人强,就算再怎么不愿意,为了秀才这个名头,李爹也得捏着鼻子妙笔生花。
索性,李爹功底扎实,文词华丽,洋洋洒洒挥笔一蹴而就。
引得提学官大人在李爹这里驻足停留许久,不时摸着三缕长须微笑点头。
难怪当初这个李修竹会被人嫉妒、陷害,也是个有真才实学的。
看着李爹的年纪,和他当初应试时的年纪差不多,不禁猜测李爹是不是也是因为有人打压,所以,这把年纪了才来参回院试。他可是知道,这个李修竹县试、府试成绩都是不错的,如果不是有人故意打压,以他的文采,怎么可能这把年纪了才来参加院试?!
一时间,提学官脑补过度,对李爹不禁起了一丝爱材之心,颇有几分同病相怜之意。
李爹可不知道他已经在提学官心里被当成了被人嫉妒、如他般大器晚成的人,也许是因为这考题出得不得李爹的心,李爹答得飞快,甚至都不用过脑,这次又比昨天出来得早。
他出来时,谢越彦仍是已经在门口等他,不知道都等了多久了。
谈起这次的考题,李爹和谢越彦都是相视苦笑。
很明显,他们做了一场比较违心的哄着提学官高兴的卷子……
过了一会儿,宋松安也出来了。
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唯一比较亲近的就是李伯父,所以,又是答完了试卷就坐着等。
三人考完了试,只觉得浑身一轻。
李爹张罗着请大家吃一顿好的,慰劳一下。
谢越彦不置可否,宋松安有些不好意思,不太想去,可又哪能抵挡得了李爹的热情,被硬拉了去。
然后……
可怜的宋松安第一次见识了李石头的饭量。
目瞪口呆!
李石头若是生在他们家,怕是无论如何也养不起的。
李石头也知道他吓到宋书生了。
憨笑着放下了手中的馒头,直说吃饱了……
李爹一瞪眼睛,“吃饱什么了?!我还不知道你?!你今天吃的这些还没有往常的一半呢……继续吃!和你三叔出来吃不饱饭,我回去怎么和你哥交待?!”
宋松安下巴都要掉了。
李石头已经吃了十个白面馒头了……而这……竟然还不到他往常的一半?!
二十个白面馒头?!
一顿?!
这怎么可能?!
然后,李石头就用事实教育了宋书生……
这世上……
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最后,李石头还包圆了桌上所有的剩菜,这才满足的打了一个饱嗝,“嗯……吃饱了……”
李石头心满意足的看着自己撑圆了肚皮,还用手摸了摸,脸上是无限的满足。
宋松安已经彻底麻木了。
人和人是不能比的。
可为啥李伯父要带着一个这么能吃的族人来考试啊?!
宋松安百思不得其解。
甚至以为是不是李爹动了恻隐之心,想要帮助一把自己的族人……
毕竟,李伯父是个如此热情善良之人。
这种事情,李伯父又不是做不出。
可随后发生的一件事情,让宋松安彻底明白了李爹为什么要带着李石头了。
一行人吃饱离开酒楼,打算慢慢往回走,消消食……
一个人从斜刺里像个疯子一样猛冲过来,雪亮的刀刃照亮了宋松安的眼,也吓住了他。
他只觉得一股寒意直逼脑门,虽然心里疯狂的大叫着危险,可是,却是一动都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把尖刀带着刺耳的破空之声,直奔李伯父的面门而去……
……
第100章
眼看着李爹就要血溅当场, 电光火石间, 一只粗壮的手猛的握住了那人执刀的手腕。
行凶之人双眼腥红, 批头散发、势若疯虎,却被钳制得愣是半步都前进不得。
“李修竹!你害我至此,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李修竹!我不会放过你的!”
尖利的嗓音带着浓浓的怨毒,宛如从地狱十八层里爬出的厉鬼。
李石头闻言,虎目圆睁, 手下用力,那人只觉得手腕似被烙铁套住般,再不能叫嚣, 惨嚎一声, 手腕似都要被捏碎了,痛苦的弯下腰去, 可手中的匕首却仍牢牢的握在手里。
众人都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得呆立当场, 直到看到行凶之人已经被一个膀大腰圆的大汉单手制服,这才缓过劲来,松了一口气后, 纷纷驻足带着兴奋的表情,在一旁看热闹。
此时,正是学子们从考院考完陆续出来,想要放松放松之时, 他们所在的又是兰西府的主干道最热闹繁华之地。
立时就有人认出行凶之人正是那晶诬陷李修竹不成, 反倒把自己赔进去的丹嘉城清水县石鼓书院的考生-王志。
“哟!这不是王志吗?!被提学官大人训斥之人竟然还敢公然在大街上行凶, 简直无法无天!”
“可不是!这人莫不是疯了吧?!”
“听说他被摘了学子的头巾, 还被提学官大人判罚永生不得科考……”
“害人不成反害已……”
“他哪来的脸去找人李修竹报仇?!”
“又不是李修竹害他至此的……”
参加完最后一科考试偶然路过这里的学子们纷纷对着王志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王志感觉得到周围全是鄙夷和唾弃的目光,这让他愤恨欲狂。凭什么?!凭什么这些人要高高在上的指责他,他们又比他好多少?!周围人不屑的目光像鞭子般的抽打在他的背上,直打得他神魂皆散。
这些天,他过得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一般,东躲西藏。
他不敢回家。
他们家也只是关头村普普通通的一户农家。
家里为了供他念书,日子一直过得紧巴巴的。
对这次他参加院考,家里人抱了极大希望的,全家都眼巴巴的盼着他能中个秀才,让家里过上好日子。
可是现在……全完了。
别说这次他中不了秀才,以后他都不可能科考了。
一想起这个,他就绝望得想杀人!
都是李修竹害的他!
他要杀了李修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