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天方子依约为万岳子举办了最为盛大的葬礼,他二人关系已被公布,南方知名修士为天方子捧场,不论是否与万岳子相识,皆是带领弟子前来哀悼, 场面很是热闹。形形色色的面孔轮流在灵前上香,有昔年故人露出几分唏嘘,也有路人冷漠走过流程,甚至还有万岳子曾经的相好为他落了两滴缅怀的泪,唯独天方子这个亲属始终不曾露面。
万岳子是一百年前就被认定死亡的人,天方子本以为即便办个葬礼,自己也不会有任何感怀之意。哪知,当他亲手收集万岳子骨灰时,仍是不由自主地回忆了些许过往。
其实,他们之间也没有什么好回忆。百年岁月模糊了过去,时至今日,二人少年时的模样都只留下一个轮廓,就连面容也不甚清晰。
天方子只记得,方岳自小就被父亲宠爱,穿着家中最好的衣裳,什么玉佛金锁平安符挂了满身,整日戴着个虎头帽在园子里跑,身后乌泱泱跟着一群仆役小心照顾,虽是小家族出身,过得却宛如世家少爷。
而他,自小便由仆役抚养,连走路说话都是在打骂中学会,能站稳之后,要学的第一件事就是干活。那时候,被大家宠爱的方岳是方天最羡慕的人。小孩子哪知什么公不公平,父亲命他为方岳做小厮时,他还有些高兴,以为今后便可以和这个人一起玩了。所以,他伸手拉了拉方岳的衣袖,怯生生地叫了一声哥哥。
然而,方岳却像被脏东西碰到了一般,立刻就用力甩开了他,只叫道:“谁准你叫我哥哥了?爹说你是邪魔,我可不要和怪物扯上关系。”
这是方天一生中第一次唤方岳为哥哥,也是最后一次。那时,他从方岳眼里看见的是一只脏兮兮的流浪狗,所有人都嫌弃他,恨不得一脚把他踹进阴暗角落。当年的他太小,还没学会咬人,只能默默回到自己的角落,就这样蜷缩成一团被他们扔石头,瑟瑟发抖地期待夜晚降临。
“方天,若是没有我,爹早就摔死你了,我是你的恩人,你要好生伺候我。”
小时候,方岳最常对他说的就是这句话。他们都渐渐懂事了,知道了大人们眼神里的厌恶意味着什么,所以,不论方岳如何指使,方天都只是默默干活,他已经知道,如果自己不听话,父亲真的会杀了他。
即便如此,十三岁那年,他依然被方岳的仆役打断了腿,在院中吊了三天。那晚,方岳很愤怒,指着他大声叫着:“那是我看上的女人,你为什么要和她说话?你们给我教训他,让他记住,永远不要和我抢东西!”
万岳子这一辈子大概都不知道骨头断裂有多痛,他甚至把这件事给忘了,再提起时还一脸茫然。可天方子永远不会忘记方岳说的话,那三天过去,他终于明白了,一味忍让是没用的。他和方岳不一样,即使受再多委屈,也不会有人来护他哄他,只有把人咬疼了,别人才会怕他。
所以,拜入师门后,他比任何人都努力,仗着月皇之体夜晚精力充足,自筑基之后便不再睡眠,把一切时间都用于修行。在万岳子沉迷温柔乡的时候,他已是远近闻名的天才修士,不止修为进益极快,也结交了许多能人异士。
他们的身份终于换了过来,万岳子成了修士们眼中不求上进的废物,天方子才是新一代修士中最亮眼的天才。天方子将自己的爪牙磨砺得无比锋利,面上也装出了温和亲人的模样,整个修真界少有修士不喜欢他。万岳子再不能拿他如何,反倒要想办法讨好他。
那时,天方子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置这个哥哥,直到试炼结束,他发现万岳子频繁下帖邀请沈逢渊聚会。他上门询问,那人只用一贯轻佻的模样回:“我不过是见那剑修生得不错,想和他做个朋友,你何必如此生气?”
万岳子哪有什么干净朋友,天方子闻言怒火更胜,此人见状,反倒调笑道:“难道你喜欢这种调调的?好啊,你叫我一声哥哥,我便把他让给你。”
说来也怪,他与沈逢渊本只是对手关系,不知为何,此时此景却令天方子想起了当年方岳的话。他已不是昔日只能任人欺凌的少年,冷笑一声便伸手死死掐住了哥哥的脖子。
万岳子似乎根本没想到他会动手,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制住。这之前,不论方岳做什么,方天都是默默忍受,理智告诉他,不能一击致命之前,暴露敌意是愚蠢的行为。
可他不想再忍了,还是做了一件蠢事。那一天,他将自己的杀意暴露无遗,凑在万岳子面前冷冷警告:“我和你不同,谁敢抢我的东西,我就杀了他。永远不会给对方翻身的机会。”
那之后,他与万岳子表面上的同门关系也彻底破裂,从此一旦相见,便免不了针锋相对。整个修真界都知道他们不和,如今也因这一时冲动引来了无尽麻烦,可天方子并不后悔,至少,现在终于轮到万岳子怕他了。
若没有阴阳双生果的植株,对万岳子的死,天方子本该感到痛快的。这个人多余的举动,不止葬送了自己的性命,也毁了天方子的好心情。
现在一切真相都已浮出水面,可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万岳子要去寻找阴阳双生果?他们之间都到了生死相搏的地步,为什么这个人还以为有修好的余地?
就如冰蚕子所说,万岳子这个人太过糊涂。他就这样理所当然地忘记了自己过去所做的事,认为冰蚕子没把昔日情缘放在心上,也以为天方子已忘却儿时不睦。在他们筹谋生死战场的时候,万岳子还沉迷在自己的过家家游戏里,以为大家仍是师兄弟,始终没有意识到他们真的是敌人。
糊涂人在世上活不长久,可是,赢了这样的万岳子,不论冰蚕子还是天方子都很难高兴,最终也只能长叹一声,这个不合时宜的混账。
其实天方子也忘了,他与方岳还是有过融洽的时候。那是方岳第一次看见他被父亲鞭打的那天。
方岳从未见过如此凶狠的父亲,直到众人离去,他还手足无措地看着躺在地上发抖的弟弟。他偷偷把方天带进了自己房里,用被子把这个邪魔弟弟藏在床上,一本正经道:“方天,今晚你和我一起睡。和我在一起,爹就不会打你了。”
那晚,阴阳双生果第一次重聚。不知不觉,方天忘了害怕,方岳也忘了要远离邪魔,他们躲在被子里,如转世之前那般相拥而眠,仿佛又回到了日夜相伴的千载时光。
那是方岳出生后睡得最好的一晚,醒来之后,他高兴地捏了捏弟弟的脸,很是好奇道:“以前我不闹腾到没力气就睡不着,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有你在,突然就不热了。好像我们生来就该长在一起,一旦分开,就少了一半。”
只可惜,好梦总是短暂的,第二天父亲便发现了此事,他将方天关进柴房,狠狠教训了与邪魔亲近的大儿子。这是方岳出生之后第一次挨打,他疼得哭了一夜,从此牢牢记住了,他是天生的福星,要仇视一切邪魔。方天是坏的,他若是对方天好便会挨打,说不定还会被害死。
可是,阴阳双生果相生相伴,没了阴果,修为并不精的万岳子便无法调节自己过盛的阳气。他一生换了无数床伴,却始终寻不回昔日与自己的阴果相拥而眠时的安心。
直到死去,他依然是被人切开的果子,始终不曾完整。
葬礼仍在继续,天方子独自坐在洗墨渊中,不过稍稍回顾往事,一壶佳酿便已饮空。他认为自己是在喝酒庆祝,落在旁人眼里,却像是默默喝闷酒。
沈逢渊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天方子,在一旁看了许久,终是开口打破了沉寂,“你叫我收挽金,自己却躲在园子里喝酒,死的到底是谁的哥哥?”
剑修的声音也宛如剑鸣,落在安静园林便掀起一池涟漪,天方子抬眼看他,往事带来的些许伤怀忽的消散,只轻笑道:“剑修向来助人为乐,我这是成全你。”
释英与顾余生得了冰蚕子情报已赶往阴寒山,这里的善后事宜全都交给了沈逢渊。他本是处理完了事情就想和许真人调查严道人一事,走之前还是忍不住来看了一眼天方子。
剑修不擅安慰人,他想了想,问:“真的连柱香都不给他上?”
“不去。”
天方子的回答非常果决,沈逢渊却撇了撇嘴,只叹:“唉,有的人就是现在倔,以后年年清明要去扫墓的人还不是他。”
听了这话,原本镇定的天方子斜了他一眼,“我什么时候说要去给他扫墓了?”
然而,剑修历来擅长从蛛丝马迹推导出事实,沈逢渊反问:“不去你把黄历里需要祭祀的节日圈出来作甚?”
天方子没想到自己昨晚一时糊涂的行为竟被这人瞧见了,立刻不满道:“你又擅闯我的卧房。”
“我不是故意的啊,这些天都是和你一起打坐到天明,我下意识就把那里当成自己客房了。”
沈逢渊对此倒是丝毫不羞,他这些日子都和天方子锁在一起,如今骤然解锁,晚上还是习惯性往天方子住处跑。他怕这人又要生事端,就暗中观察了些时候,虽行为不够君子,理由却是极为正直。
这个剑修历来就是如此,天方子也习惯了此人理直气壮地耍赖,许是安静得太久,再与他对视,忽的升起了一个念头,“沈兄,你一直想把我拉上正道对吧?”
沈逢渊这些年心心念念的就是此事,闻言立刻积极道:“你终于决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他这个反应也在天方子意料之中,白衣修士轻轻一笑,只道:“正道行事往往没什么回报,有时候还要赔本,仔细想想,实在不划算。不过,若你肯给我一些好处,我虽不能如东灵剑阁般整日找事,至少可以将天岭宗打理成一个底线不低的正道门派。”
这话也符合天方子作风,沈逢渊不疑有他,只问:“你想要什么?”
见他踩了陷阱,天方子面上的笑又得意了几分,这便道出真意:“单论灵材,天岭宗库存不知是你们的几倍,你也没什么可给我的。这样吧,念在你这次帮了我,我吃些亏,只要你将驻颜时间换回青年时期,便算作交易成立。”
天方子并不是迟钝之人,仔细回顾过去,他少年时对沈逢渊的在意委实奇怪,只是,大家斗了这么多年,当时到底是个什么心态,现在也摸不清了。他想要的东西都要得到,虽未确定,还是该让这人恢复年轻容颜,好生试探。
而且,接受些许约束便能让这张老脸别在眼前晃悠,就赏心悦目这一点而言,也的确是个不错的好处。
沈逢渊早知天方子对自己的驻颜年岁耿耿于怀,却没料到此人竟如此在意,心中顿时敲响警钟,“这对你有好处吗?”
天方子本是顺从心意一提,见他已有警惕,又面色平静道:“我这个人尚有几分敬老之心,见到你这张脸,打起来难免束手束脚。”
这个理由还算正常,然而沈逢渊总觉此事背后还有圈套。虽是如此,能令天方子归于正道也是好事,他犹豫片刻,还是应了,“好,我答应你。”
算了,反正祖师爷已经回来了,大不了他明天就闭关个百八十年,连人都见不到,这桃花还能从天上飞过来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万岳子(哭):我的另一半果子不见了,找遍天下都没把自己拼完整。
天方子:我不加菜逼好友,你走开。
沈逢渊:喂,组队刷净世宗副本吗?
天方子:我不和脸丑的人组队,你换个外观。
沈逢渊:就你事多!
第六十四章
冰蚕子死后, 释英解剖了其遗体, 果然他体内的情况很是怪异。常人运功是灵气经过五脏六腑形成真气,最后归于丹田,可冰蚕子不同,他的真气虽也在循环, 却没有丹田, 只以肾脏代替其储存真气。
元婴是丹田结丹生成的备用魂魄, 没有丹田便无法生出元婴,所以, 冰蚕子体内真气虽已堪比元婴修士, 死后神魂却是直接归于幽冥, 连夺舍重生的机会都没有。
而这肾脏,经过释英检验, 也确定与其它器官并不匹配, 应是经过了某种特殊手法进行处理,强行移植进了冰蚕子体内,并依靠药物令他的身体配合肾脏中的真气变异, 这才有了伪造的霜雪天寒之体。
由此, 他终于明白了净世宗制造圣徒的原理。他们先是将元婴修士体内器官改造成丹田, 再移植进完全不曾吸收灵气的普通人体内,如此,这些假丹田会自发如活时那般吸收灵气,慢慢地将新的宿体改造成旧主的模样,从而达成改换资质的目的。
不过, 人体内只能有一个丹田,死去的器官无法生成元婴,被他们改造的修士纵使修为再强,也不可能炼虚合道成功飞升。
净世宗巴不得圣徒都留在人间供他们驱使,这个副作用自然不放在眼里。至于此法凶险成功率极低的问题,江氏一族的遍地尸骸也证明他们并不在意牺牲者数量。
人体内有许多内脏,即便在手术中损坏,也能立刻转移灵气制造下一个。相比尸身完全被夺走的江雪妃和严道人,万岳子却只少了一处脾脏还被制成了青莲妖尸。若不是阴阳双生果体质特殊无法移植,便是净世宗已成功转移他的灵根,不再需要这具失去了真气的尸体。考虑到净世宗的疯狂程度,释英更偏向于后者的猜测。
如今,净世宗势力只露出了冰山一角。在顾余生之前,世间已有十二名圣徒。第三圣徒冰蚕子已身亡,第四圣徒轩齐子仍在天岭宗蛰伏,妖族幽冥间隙的封印之阵应该还有第一圣徒,只是不知他是已借万岳子阳气逃脱,还是随青莲妖尸一起被洛兮封印。
至于白巫,至今仍是一个神秘的群体,除了隐藏在尸神宗最后死于胜邪长老手下的阴寒山白巫,他们便只知雪衣天城曾有一名白巫存在,并将剑神之心移植给了顾余生。
世间至少还有九名圣徒潜伏,不出意外,他们应该也成为了强大门派的高层人物,若不将这些人揪出来,修真界便无法统一抗衡净世宗。
要达到这个目的,只凭东灵剑阁还不够,必须让各大门派积极自查。他们也明白只凭猜测不可能让一个大门派除掉自己的高层人物。万岳子丧事一了,只留天方子与轩齐子周旋,其余人兵分三路,易相道人返回道印门调查;沈逢渊随许真人寻找严道人尸身;而释英则是与顾余生到了阴寒山,想要寻到江雪妃的尸体。
冰蚕子的尸体暂时由释英保管,只要再找到江雪妃,两相对比,铁证如山,即便沈逢渊那一路失败,他们依然可以借此逼迫轩齐子接受检验。
阴寒山古时曾是一座知名灵山,因阴气极重吸引百鬼,有一被称作白骨宗的邪道门派将其占据。后来,不知为何,白骨宗所有人一夜失踪,山中却无任何打斗痕迹,附近百姓害怕这是恶鬼作祟,便请来道印门做了法事。
道印门将此处鬼魂悉数驱散,只有部分修为低下的孤魂野鬼逃过一劫。从那之后,阴寒山灵脉突然衰竭,就连原本生长在此的阴阳双生果也不得不转世为人另寻出路,这里也就慢慢在修真界沉寂,如今只被当地人视作埋葬先人的坟山,除了清明重阳,几乎渺无人迹。
阴寒山荒凉已久,只有数百年前开出一条山道通往几处墓地,如今释英和顾余生走在被杂草覆盖的道路,试着寻找那传闻中的白骨宗所在。
山路难行,顾余生本还担心踩坏这些野草会让释英产生同类相残的不适感,谁知释英抬手一道剑气就把自己的同类给割了个干净,果然不愧是万物都可做肥料的仙草。
他暗自咂舌之余,只能试着寻找话题与师父闲聊:“师父,阁中已派人查过阴寒山,你为何坚持亲自再查一遍?”
在释英的眼里,世界只有三种生物,徒弟、剑修和肥料,前两者不能吃,后者埋土里就可以吸收灵气了。
此时,他也没发现徒弟在惊讶什么,只是正经解释道:“净世宗除掉万岳子是为了隐藏阴寒山中的江雪妃尸身,可见他们当时并不想转移据点。万岳子死后三十年,胜邪长老便带人灭了尸神宗。冰蚕子亲眼见到阴寒山白巫战死,这些年都是新的白巫通过轩齐子对他下令。
这白巫似乎离他们很远,冰蚕子阳奉阴违七十年,甚至将八方归元阵用来养男宠,净世宗也没有对他做出处罚。我想,若他们在南方的势力已衰弱至此,应该来不及将阴寒山处理干净。”
顾余生也赞同释英的推断,可是,东灵剑阁派来的剑修竟什么线索都没发现。若不是净世宗隐藏得太好,便是剑修内部出了问题。这无疑是个坏消息,若净世宗潜伏之人已能影响东灵剑阁的情报渠道,想来身份并不低。
一想到自己说过话的同门极可能就是净世宗探子,顾余生也明白了为何释英声音较往日更为低落,不再提这个话题,只叹道:“这净世宗到底是什么来历,竟能潜伏在每一个门派,将天下都掌控在自己手中。”
释英回顾两世记忆,始终不曾发现奸细痕迹。当年,除了他,东灵剑阁强大修士全部战死,按理说不该存在问题,可剑神之心又确实落在了净世宗手里。当年把他最喜欢的养料偷走,现在又暗中替净世宗隐瞒情报,这个人,到底是谁?
净世宗潜伏多年,要调查的地方不少,然而,他们之中完全可信的人却没几个,释英内心虽无奈,还是对徒弟安慰道:“不论如何,净世宗还隐藏着就是好事,这证明他们现在还敌不过正道势力,不敢与我们正面交锋。”
这倒是实话,如今修真界依然是正道独大,邪道门派只能隐藏在阴暗角落,就算是当年的尸神宗,只要南方正道合力进攻,仍旧逃不过被灭门的命运。如果所有正道修士都不计代价地寻找魔灵,纵他有通天之能,也只有束手就擒。
然而,他们都明白这只是如果,莫说门派间的明争暗斗,就连各派内部也不安稳,这样的情况,哪能指望大家同心对敌?
明明可以用最小的牺牲胜过净世宗,却因内斗平添曲折,顾余生心中是极为不满,回答的语气也满是惋惜:“可惜正道内斗多年,早已不是昔日齐心协力将邪道驱逐出人间的同盟。”
“人总是这样,明知坏死的部位必须马上切除,依然要用各种方法拖延,非得等到病情严重才肯选择放弃。”
窝里斗是人类势力自古就有的顽疾,各大门派彼此怀疑,谁也无法让他们统一。就如那些向释英寻求医治的病人,总是要等到尝了病痛,才知求医问药。
释英已经对人失望,顾余生闻言却笑道:“师父医术高明,定能治好这个人间。”
曾经孤身拯救了这个人间的第一剑修,此时却说能治世间顽疾的是旁人。释英为这意外的言语一惊,他是耿直的剑修,立刻根据现实纠正道:“我治不了,只能指望你飞升之后扫清红尘。”
这是释英第一次透露自己对顾余生的期望,顾余生一听便知他是认真的,眼眸随之一深,只问:“师父为何肯定我能飞升?”
“你放心,剑修虽因执念过深难以成仙,但你不同。只要服下我,你照样能够塑造金身脱离凡尘。”
顾余生尚未结婴,释英本是不想那么早告知他还有飞升捷径,以免徒弟对修行松懈下来。如今既发现净世圣徒无法结婴,也该让他知道前路并非无望。只是,他收徒时便检查过顾余生身体,这徒弟体内分明是有丹田的,这又是什么缘故?
顾余生不愿回忆过去,释英便甚少在他面前提起此事,回答时也是素日惯有的平淡神色。倒是顾余生,看着自己想了三世的人,就这样平静地想要被他当作普通药草服下,内心可谓五味纷陈。
“师父,有时我真不知你是有情还是无情。”
他最终还是没忍住,长叹一声便将想要继续向前走的师父从背后抱住,而释英只是疑惑地停了脚步,没有抗拒,也没有迎合,这样的反应,是单纯地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反正他怎么做师父都不在意,又何必压抑自己呢?想抱就抱,想亲就亲,就算他提出想和师父做道侣,师父也会随口答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