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包括我。”她信誓旦旦地说,“我是真的不喜欢他。”
视线落在玻璃窗外朝气蓬勃的年轻人身上,她瞥了一眼,换中文对自己重复了一遍:“我才不喜欢他。”
哪怕从abcdefg到uvwxyz都喜欢他,她这个s也不喜欢他。
一点也不喜欢。
谁会喜欢一只成天招蜂引蝶,走哪儿都能广交朋友的兔崽子?年轻人就是年轻人,朝三暮四是常态。不能相信什么二十年来只动过一次心的假话,像这种花蝴蝶,动心当真就跟来姨妈似的,一个月至少一次。
宋诗意擦把汗,守住心神。
“休息的差不多了,再来。”她从地上爬起来,重新站上了机械板。
而忙忙碌碌的程亦川在与朋友道完别后,又开始着手忙起下一件事来。
宋诗意不止一次对他说:“你都要回国了,别跟着我去康复中心,自己该干嘛干嘛去。”
他没一次听她的话,直到这一天,他在早饭之后主动说:“今天我就不去gilbert那了。”
反倒是宋诗意一愣,但“你要干什么去”也问不出口,她顿了顿,点头说:“好。”
程亦川似笑非笑:“你不问我打算干什么?”
“我才不关心你要干什么。”她满脸冷漠。
程亦川坐在餐桌上,从窗口看见她骑车远去的背影,撇了撇嘴。
呵,女人。
没关系,女人就爱口是心非。
他打起精神来,回卧室换衣服,背上了超大的背包,数了数现金,怕不够,又带上信用卡。最后兴冲冲骑车赶往市中心。
这些天来他列了一张秘密清单,今天是采购日,他一口气跑了好几家商场,总算把东西买齐全了。
临走之前,他有一份大礼要送给她。
哼,不把她感动得以身相许、泪眼婆娑,他就不叫程亦川!
第65章 第六十五个吻
第六十五章
训练结束后, 宋诗意去更衣室换衣服,打开手机时, 看见了钟淑仪和陆小双的信息。
钟淑仪的信息很简单:“生日快乐, 女儿!记得吃长寿面。”
末尾还跟了几只生日蛋糕的表情。
陆小双的就要吊儿郎当很多了:“俗气的祝福我就不多说了, 等你康复好了,在二十五岁这年拿个世界冠军什么的,记得回来请我吃大餐啊。”
宋诗意笑起来, 这才记起今天是她的生日。
孩童时期,总觉得生日是一年一度最有意义的日子, 胜过所有节日。她曾日也盼夜也盼, 一心想能把生日过得比春节还隆重, 并且巴不得一过就过个十来天, 最好比春节还长。
念小学的时候和钟淑仪讨价还价过:“阴历也是生日,阳历也是生日,不能厚此薄彼, 得两个都过!”
钟淑仪回答她:“你连厚此薄彼都会用了,昨天的语文为什么只考了七十分?”
姜还是老的辣,四两拨千斤, 一招就把她灰溜溜打发走了。
后来长大了,十九岁去了国家队, 队里没人替她过生日了。若是她想有点仪式感, 就叫上三朋两友的, 去基地外头的小餐厅请客吃顿饭。只是这样的场景下, 热闹是表面上的, 酒肉穿肠过,生日快乐只是一句口头敷衍,快乐的是能吃白食的他们,她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喜悦。
再后来父亲去世,家里经济状况一落千丈,她再不提生日的事,每年这天就只剩下钟淑仪和陆小双还记得祝她生日快乐。如果不是她们,她大概已经连续很多年都直接跳这个日子了。
宋诗意收起手机,和gilbert道别,在黄昏里骑车回那栋白色小屋。
距离小屋还有十来米的时候,宋诗意的目光就凝固了。
房子前面的那片草坪从一片绿变成了一片彩。她看了好几秒钟,直到骑到了房前,才确定自己没看错。
那么一大片绿草之上,令人震惊地摆满了五彩缤纷的气球,大概有百来个那么多,密集得像是谁家门店开业的大型活动现场。
一个急刹车,宋诗意停了下来。
她忽然想通了为什么每天黏着她的程尾巴今天破天荒留在了家里,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她深吸一口气,心道不如直接骑车走人,深更半夜再回来?
可窗口的人已经看见了她,人影一闪而过,房门咔嚓一声开了,只是他并没有出来,大概是躲在里面准备惊喜。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宋诗意把车放到了车库里,转身朝大门里走。惊喜这种事,通常情况下喜是不一定的,但惊是一定的。
并且来自程亦川的话,极有可能是个惊吓。
她进门时不由自主放轻了脚步,屏住呼吸,然后推门而入。
果然不出人所料,惊是一定的。踏上门口的台阶,推开门,映入眼帘的赫赫然是一地心形蜡烛。
程・偶像剧男主・川把从玄关到客厅的一路上都铺上了蜡烛,蜡烛在两边,而中间的道上撒满了玫瑰花瓣。
屋内没有开灯,但这一地蜡烛已然将房间照亮。
他用的大概是香薰蜡烛一类的,玫瑰花也是货真价实的鲜花,所以宋诗意一进门就闻到了空气里浓郁的香气。
“……”
一言难尽。
她拖着沉重的步伐往里走,叫了一声:“程亦川?”
“我在餐厅!”一听就很兴奋的声音。
宋诗意叹口气,硬着头皮走进了餐厅……果不其然,偶像剧的标配近在眼前。
蜡烛都点了一整屋了,餐桌上当然也有烛台。红酒冻在装满冰块的铁桶里,刚出锅的牛排热气腾腾冒着烟。
不知从哪变出一套西装穿在身上的人,抱着三只大大的礼盒站在桌后,一脸矜持地克制住那一不小心就要蔓延开来的灿烂笑容,说:“surprise!”
surprise个鬼啊。
宋诗意看着这一屋子挂在水晶灯上的彩带、洒在地上的玫瑰花瓣,和桌上那些精致得一看就是从外面买来的甜点,下巴一努。
“这些,一会儿全都你来收拾?”
程亦川的笑僵了。
“你怎么这么煞风景啊?”
“累了一天,一会儿我可不帮你收拾。”女人非但煞风景,还无情无义指指门外,“走廊上的蜡烛和花瓣,还有门外的气球,你都得自己看着办――”
“一会儿的事一会儿再说。”程亦川十分明智地阻止她继续煞风景,体贴地替她把椅子拉开,然后将三只大大的礼物悉数摆在她面前,“来,拆礼物。”
他又想起什么,飞快地往客厅跑:“等一下,我去拿剪刀。怕绸带散掉,我系的死结。”
急促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伴随着他的疑问:“靠,我把剪刀放哪儿了?”
程亦川在客厅找剪刀,餐厅里,宋诗意看着眼前的三只用漂亮包装纸包起来的礼物,目光在这一桌精致的晚餐上扫视一圈,心里哀嚎不已。
她要怎样才能阻止程亦川的失心疯?
二十岁出头的大男生,一朝之间把对她的态度定位在喜欢,然后轰轰烈烈做起这些蠢事来,攻势犹如排山倒海,叫人目瞪口呆。
餐桌上铺着米白色的桌布,手边是棉质的杏色餐巾,烛台是玻璃制的,在烛火映照下晶莹剔透。
甜点很多,马卡龙摆在双层点心盘里,布丁是桃心形状的,巧克力帕尼尼与几块漂亮的烤饼干一起被装在浅咖啡色的篮子里。
天花板上是五彩缤纷的彩带,墙上挂起了蝴蝶结。
屋子里被装饰得像圣诞节,满是他精致又活泼的少男心。
宋诗意哀叹着,不忍直视这一屋子盛景,只能把目光往窗外挪。可草坪上也仍是五颜六色的气球,简直哪哪都没眼看。
那个去拿剪刀的人回来了,捧着一只小小的生日蛋糕,上面还点着两支蜡烛,昭告着她二十五的生日来临。
于是宋诗意也不知到底是他真找不着剪刀了,还是只是趁这个借口去准备蛋糕。
程亦川穿着深蓝色休闲西装,胸口还插着叠得整整齐齐的咖啡色方巾,端着蛋糕走到她面前,眼里满是小星星。
“许个愿。”
满桌甜品,那只蛋糕是最丑的。
歪歪扭扭的奶油装饰,横七竖八的鲜艳草莓,正中是更难看的字体:happy birthday, 宋诗意!
她一眼看出这蛋糕出自谁的手,尽管他没说。
这一屋子巨大的梦幻场景,像是一场五光十色的梦。尽管她不愿正视,但眼前的少年也是货真价实的好看。
宋诗意沉默几秒,凑拢了去,一口吹熄了蜡烛。
程亦川不可置信地说:“你还没许愿啊!”
“二十五的女人不用许愿了,又不是小女生,还信这个。”
“……”
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里,他决定不跟她计较。又把剪刀递给她,笑容灿烂道:“那拆礼物吧。”
所有的环节他都准备好了,哪怕宋诗意一个都不想面对,但他把一颗赤诚到毫无防备的真心双手奉上,她做不到弃之如履。
煎熬。
宋诗意拿剪刀挑开了系得整整齐齐、甚至还打上了蝴蝶结的缎带,打开了第一只盒子。
那是一副很朴素的手套,毛线制品,颜色是米白色。手背的地方缝了一只小巧的红色爱心布贴上去,像是雪堆里盛放的一朵花。
她一顿:“你织的?”
程亦川洋洋得意:“我在网上查攻略,弄了半个月才织好的,怎么样,就说我是不是心灵手巧吧?”
手套变成了烫手山芋,宋诗意触电似地松开手,匆匆盖上盒子。
第二只盒子里躺着一本菲薄的书,小巧精致,是英国诗人的古典诗歌选集。
翻开书,william blake的那首《to the evening star》静静地躺在首页,她的目光堪堪落在那一句“点燃你爱的火炬吧”,就迅速合上了书。
程亦川把她急促的呼吸尽收眼底,装模作样摸摸鼻子,说:“你不是在学英语吗?我就去书店挑了本古典诗集,你要是想陶冶情操就读一读,不想的话,放着装逼也好。”
最后一只盒子,粉红色。
宋诗意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只觉得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全都堆在了今天。她沉默着打开盒子,看见了静静躺在其中的白色滑雪鞋。
她是滑雪运动员,一双鞋的好坏,一眼便能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