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第一场专项,时隔两个多月,众人都有些生疏了,手脚打不开,魏光严也不例外。但他始终是男队的头号种子,即使大家都生手,他也是手生里最不生的那一个。
他滑得还不错,是他的平均成绩。
下山后,他隔着大老远的,扭头冲山上挥手吼:“趁早认输吧你!”
脑门上被孙健平拿着记录板啪的一声拍了下来。
“兔崽子还挺得意?这个成绩你都滑了一年了,怎么,觉得自己特牛逼是吧,一年了都还没进步?”
魏光严的脸一下子耷拉下来,急忙辩解:“不是,我没有,我也心急如焚,恨不能赶紧突破!”
看孙健平一脸恨铁不成钢,他狗腿子一样发誓:“我看着您和袁教练都为我着急,我是真难受,这个年都没过好!”
“得了吧你,年没过好还胖了一圈儿。”孙健平抬手,挥苍蝇似的,“滚滚滚,上去再来。”
看着魏光严溜之大吉的背影,他骂了一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刚骂完,山上一声枪响,他的目光不由自主望了上去。
呵呵,刚说完曹操,曹操就下来了。
程亦川要在魏光严之后滑是有道理的。
为了那份大礼能顺利送到魏光严手上,这场比赛他必输无疑。
而魏光严一整个假期疏于训练,程亦川自己却在冰岛忙得风生水起。田径虽不是滑雪,但每日高强度的体育训练仍是有助于滑雪运动员的自我提升,至少他觉得自己的耐力和爆发力都在jeremy啊mary啊这些国际运动员的帮助下进步了一大截。
他还真怕魏光严输给自己。
所以程亦川打算先看看魏光严的表现,然后再定时定量地完成自己的速降,免得一不留神把魏光严给赢了。
当然,他这么膨胀,魏光严可不知道。知道了可不得跟他打一架。
看完魏光严的速降,程亦川松了口气,好在这家伙没有发挥得太差劲。要真是差得没底了,他也跟着滑个超烂的成绩,一则惹人生疑,二则免不了两人一起去办公室报道,被孙健平喷个狗血淋头。
他信心百倍地在枪响后滑了下去,心道只要发挥得中规中矩,应该八九不离十,和以前一样跟魏光严差那么一点点吧。
然而出人意料的,他乘风而下,放飞自我的一场速降,瞬间创造了这一天亚布力的小高/潮。
新年之后,在众人都还手生施展不开的情况下,程亦川的第一次速降就突破了年前自己的最好记录,并且一跃赶超先于他速降的魏光严,哪怕优势只是0.42秒,那也是实实在在的赢了。
此前,队里的现役速降运动员里还从未有人超过魏光严,程亦川是这几年的第一个。
山下的丁俊亚摁下计时器,神色一顿。
孙健平凑过来看,目光落在计时器上时,也是一顿。哪怕刚才目测就能看出程亦川的提高,但亲眼印证了他赶超魏光严的事实,依然是个不小的震撼。
丁俊亚侧头:“一分四十秒七三。”
孙健平笑骂了一声:“这臭小子!”
“比魏光严的最好成绩还差了零点二。”
“所以还不能夸他。”孙健平努力板起脸来,但鬼都看得出他眼里载不下的笑意。
他几步走上前去,迎上了程亦川。
后者对自己破纪录一事还一无所知,探头探脑往这边走,准备去看看丁俊亚手里的计时器。半道撞见孙健平,他挠挠后脑勺,说:“没退步吧?”
还是有点心虚,毕竟在半山腰也看见了,每一个下来的运动员都被孙健平迎上去一阵批/斗。
孙健平板着脸,神情莫测:“退没退步,你心里没数?”
“就是有点逼数,所以才觉得您应该不至于骂我一顿。”程亦川笑嘻嘻,指指他手里的记录册,“这个应该跟我没缘分了――”
话音未落,那只板子毫不迟疑落了下来,砸在他脑门上。
孙健平指着山上,“滚上去,继续。下一轮要是比这轮慢,还有你挨的!”
程亦川一懵,捂着脑门儿往丁俊亚处走:“哎哎,我到底滑了多少?”
他凑过去一看,看见了自己的用时,先是一愣,然后是一惊,回头就冲孙健平叫起来:“哎,我这不是破了纪录吗?破纪录了也挨打???”
“没听说过吗?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退役!”孙健平说得有板有眼,铿锵有力。
程亦川:“……”
这他妈还真没听说过!骄傲使人退役是什么鬼???
他不服气,捂着脑门儿往缆车走,一边沾沾自喜地想着,嘿,破纪录了,叫宋诗意知道指不定会羡慕死。他连如何报喜的台词都想好了,就说:“嗨呀,真羡慕你这么年轻就认识我了,才华横溢犹不自知,心地善良还盛世美颜。”
结果想到一半,看见在缆车处等他的魏光严,那点惊喜一下子变成了惊吓。
魏光严在等他报成绩,隔得大老远就扯着嗓门儿问:“怎么着,滑了多少?”
程亦川心里咯噔一下。
完犊子了,随便一滑,把他给超了……
前一阵的惊喜不翼而飞,他如丧考妣、心情沉重地走了过去,心有余悸地摸了摸后脑勺。为了输,一会儿他毫不意外地会滑得不如这一轮。
亲娘啊,孙健平的板子,他是挨定了。
第68章 第六十八个吻
第六十八章
这一天的大赌局, 三局两胜, 魏光严是最终获胜的那一个。
程亦川在首轮胜出的情况下,第二轮和第三轮却被奋起直追的魏光严反超,最终以微弱的劣势输掉了这场比赛。
拉回一点面子的魏光严在终点处松了口气,哈哈大笑, 说:“怎么样, 姜还是老的辣吧?”
程亦川:“你不止辣, 你还辣眼睛。”
“怎么说话呢?我怎么就辣眼睛了?”
“不止辣眼睛, 还没有自知之明。”
魏光严不高兴了:“嘿, 我说你输了就输了, 有点风度行不行?怎么还人身攻击上了?”
然后又大度地自我排遣:“行了行了,知道你输了心情不好, 我还能怎么着?还不是只能多让着点你。”
程亦川:呵呵。
午间休息, 教练们在休息室里讨论今天大家的表现,程亦川毫无疑问成了全场瞩目的焦点。
袁华说:“我在上面就看见了,那小子就跟打了鸡血似的,第一轮贼猛。我还在上头叫出声来了呢, 哪知道后劲还是缺了点, 哎!”
高鹏:“没事,哪能次次都破纪录呢?隔了一个假期,他非但没退步, 还破了个记录, 哪怕只有一次也够可以了。等过几天状态提上来了, 保持住现有的最好记录, 甚至有所突破,也是迟早的事。嗨,你是没看见我们技巧队的,一个个手脚都跟生锈了似的,我这才是看着都糟心!”
孙健平:“上午都抓速降了,下午我去你那边看看。”
高鹏连连摇头:“看不得,看不得。我才看了一轮,都要气出毛病来了。”
孙健平不紧不慢从胸口的兜里掏出一小瓶药来:“不要紧,我备了这个。”
众人定睛一看,行吧,速效救心丸。
饭吃完了,大家该休息休息,孙健平出门抽烟。丁俊亚跟了上去,说:“您这几年身体不好,就该把烟戒了。”
“不碍事。”
“不碍事?那您连速效救心丸都给随身带着了。”
“也就偶尔心脏不舒服。这不是我们家老李多事吗?非得让我带在身上。为了让她安个心,我才带着的。”
孙建平不是个婆婆妈妈的人,也不愿老提身体这回事。他的目光落在雪地里,把那半截烟头掐灭了,说:“已经开春了,明年这个时候就是世界杯了。”
高山滑雪世界杯(skierscup)起源于1961年,每四年举办一次,被认为是仅次于四年一届的冬奥会的高山滑雪赛事。许多人甚至认为世界杯是比冬奥会及两年一届的世锦赛更有价值的赛事,因为它要求选手在整个赛季始终保持极高水平,完成一系列巡回赛,而不是仅仅在一站比赛。
可惜的是,自丁俊亚退役后,三年前的世界杯我国就已经没有选手参加了。不是不想参加,是成绩不够,连参赛资格都没有。
丁俊亚顿了顿,说:“女队有罗雪,再抓一抓,门槛应该是能过的。男队这边,魏光严和程亦川是很有希望的。”
有希望也就是取得参赛资格,拿奖是不可能的,毕竟现阶段我国的滑雪水平与世界仍有很大差距。
又提起程亦川,孙健平笑了:“今天他的表现,你怎么看?”
其实之前提的不止程亦川,还有魏光严,可他这么问,丁俊亚心知肚明他问的是谁。
丁俊亚笑笑:“第一轮还行吧,后面明显水了不少。”
“你也觉得他是故意的?”
“是不是故意我不清楚,发挥不如第一轮倒是真的。一般来说首轮都该是最差劲的,后面无论如何都该有所提升,他倒是反过来了。”
“我也觉得不对劲。”孙健平摸摸胡茬,像是在琢磨着是不是该剃一剃。
丁俊亚回头看看大厅,一群运动员三三两两坐在那,吃过中饭后都在休息,准备下午的训练。他轻而易举找到了人群里的程亦川,正和薛同、陈晓春等人说笑打闹。
“来的路上,我听见他们在打赌。”
“谁?”
“两个技巧队的,还有程亦川和魏光严。”
“赌什么?”
“赌今天他俩谁的表现更好,输的人要送赢的人一份大礼。”
“……”已经不单纯是幼稚两字能概括的了。孙健平无语。
可视线落在程亦川和魏光严身上,两人毫无芥蒂,哪怕刚才还在雪场上较量过,这会儿又跟穿连裆裤似的黏在一起了。
孙健平心里一动,又摸了根烟出来,下一秒,对上丁俊亚不赞同的眼神,咳嗽两声,又塞回了烟盒。
“行,听你的,少抽点。”
他收起烟盒,大步流星往大厅里走,一路走到打打闹闹的四个人面前。
男生们不敢放肆,手上嘴上都规矩多了,齐声叫:“孙教练。”
孙健平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手指头往程亦川身上一指:“你,跟我出来。”
“你故意输给他,怎么,是同情他一直没突破瓶颈,所以给他点面子?”孙健平故意这么问。
“怎么可能!”程亦川眉头一皱,扯开嗓门儿就嚷嚷起来。
“那你说,到底为了什么?”
姜还是老的辣,这话没毛病。两人往雪地里一站,三两句话的功夫,程亦川就老实交代了。
衣柜里藏着的那套从欧洲带回来的最新装备,希望魏光严能够突破自我、渡劫成功的真心,他和盘托出。
孙健平立在雪地里,定睛看他片刻,问:“你就不怕他突破了瓶颈,你一直出不了头,当个千年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