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见她休息了,老神在在走上前去,递瓶水,说两句。
宋诗意问他:“我跑我的,你跟来干什么?”
“笑话,操场是你一个人的?只准你跑,不准我来?”
“那你跑你的,怎么我跑你也跑,我停你也停?”她瞥他一眼。
“这说明我们有缘分,你累的时候我也累,你休息好了我也恢复了精神。”不想当辩论选手的运动员不是好运动员,程亦川也咕噜灌了一大口水,从容道,“操场一线牵,你我珍惜这段缘。”
宋诗意:“……”
反正莫名其妙的,就成了两个人每天一起跑步。
某次她拖来田径队的垫子,在地上坐一坐俯卧撑、仰卧起坐,锻炼腰腹及手臂的力量。程亦川在旁边观察一阵,二话不说在她躺下时欺身而上,一屁股坐下来,压住了她的腿。
宋诗意惊魂未定,撑着垫子坐起来:“你干嘛?”
“帮你压腿啊。”程亦川理所当然地说。
“滚蛋。”宋诗意瞪他,“谁要你帮忙!”
“没看过偶像剧吗?”程亦川似笑非笑地凑近了些,“我坐在你腿上,你每做一个仰卧起坐,我就奖励你一个亲亲――”
话音未落,他被人一脚踹翻。
“再不滚,命丧当场。”来自师姐冷冰冰的威胁。
程亦川嘀咕着凶女人,慢吞吞爬了起来,离她远了点,继续跑步。跑一圈冲她嚷嚷一次:“好心没好报。”
“狗咬吕洞宾。”
“万年不化老古董。”
“一点没情趣。”
宋诗意拔下鞋子扔他:“你给我闭嘴,别影响我训练!”
程亦川原地一跃,接住了她的跑鞋,捧怀里笑纳了:“我就当这是定情信物了。”
“定你妹啊。赶紧还我。”
“给都给了,哪有收回去的道理?”他还拿着鞋子微微一闻,“虽然有点臭,但是谁叫情人眼里出西施呢?哪怕全世界都嫌弃你,我也不会嫌弃你。就算你有狐臭,我闻到的也只会是chanel五号。”
宋诗意:………………
?????
!!!!!!!!!
羞耻感爆棚。她嗖的一下爬起来,撸袖子想揍人。
十一月底,有天晚上从田径场回去,宋诗意听见路边的灌木丛里传来细微的叫声,脚下一顿。
很显然,程亦川也听见了,疑惑地扒开灌木一看,草丛里趴了只小奶猫。
“怎么会有猫?”
宋诗意左右看看,“可能是野猫跑进来了,在这儿生了小猫。”
程亦川蹲了下来,黑乎乎的阴影笼了一地。小猫大概是害怕了,喵喵叫着,细声细气的,抬眼警惕地望着他。
毛是黄色的,小小的耳朵尖尖的竖着,眼珠圆溜溜,煞是讨喜。
程亦川想起背包里有瓶牛奶,拿了出来,倒了一盖子奶摆在地上。
小猫仿佛迟疑了片刻,又到底抵抗不住来自牛奶的诱惑,嗅着香气小心翼翼凑上来,试探着舔了一下,速度飞快。
它的舌尖是粉红色的,略带透明感,舔了一舌头后,喵喵叫了两声,终于专心地趴了下来,一下接一下地把牛奶舔光了。
一盖的量很少,它仿佛是饿了,很快抬头看着程亦川,凑过来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脚,冲着他手里的那瓶牛奶细细地叫着。
刚才还很警惕,这下就放宽了心,完美诠释了有奶便是娘。
程亦川笑了,又倒了一盖牛奶,有些得意地回头冲宋诗意说:“它喜欢我。”
“它是喜欢你的奶。”宋诗意毫不留情地拆穿他。
再看小猫,有了牛奶就抛弃了程亦川,头也不抬地用小口小口舔着盖子。但天冷了,靠在庞然大物上显然更暖和,它全然放心地将身子依在他脚上,可怜巴巴地缩在那里,欢快地喝牛奶。
程亦川的目光愈加柔和,最后嘀咕了一句:“喜欢奶就喜欢奶吧。”
在草丛里磨蹭了十来分钟,程亦川一直蹲在那里。宋诗意也觉得小猫可爱,站在一旁看了半天,但最后还是催促他:“该走了,回去洗漱睡觉,明天还要去雪场练专项。”
程亦川迟疑了。
宋诗意一眼看出他的意图,有些警惕:“你该不会想把它带走吧?”
程亦川东张西望,说:“它好像被它妈遗弃了。”
“遗弃了也不关你的事,你又不是它爸。”
他嘶了一声,不满道:“嘿,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怎么这么没有爱心啊?”
“这不是爱心的问题,队里有队里规定,不能养宠物。你要是把猫弄回去了,回头又要完蛋。”说到这个,宋诗意皱起了眉头,“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有处分在身?上面明文规定,你要是在一年之内再违反规定,会有除名的危险!”
“那难道就把它留在这儿,见死不救吗?”
“谁说它会死了?”宋诗意说到这时,没什么底气,也有些迟疑。
但世上有无数被遗弃或是无家可归的流浪动物,他们的力量很渺小,能够在遇见时喂一口水、投一份食已是难得。更何况队里有规定,他们有心无力。
宋诗意拍了拍他的肩膀:“先让它在这待着吧,今晚你也喂过牛奶了,如果不放心,明天再来喂一次。今晚我回去查查本地有没有流浪动物收留中心,等到周末再把它送过去。”
程亦川不能再违反队规,这一点,宋诗意非常坚持。
他思索片刻,站了起来,说:“好。”
像往常一样,程亦川把她送到了女队的宿舍门口,站在大门外看她进去。
“明天练专项,你悠着点,好好睡觉,别东想西想。”宋诗意警告他,“别忘了,你上次还摔出脑震荡了。”
程亦川哂笑:“那是因为我胡思乱想吗?明明是因为卢金元干的好事。”
“胡思乱想也会导致雪场意外。”
他点头,若有所思:“那我是该小心了。”
下一句:“毕竟我每天都在为你牵肠挂肚,说不准哪天在雪场就会因为注意力不集中而摔一跤。”
“……”这天没法聊。
宋诗意强装镇定,赏他一记白眼,转身走了。踏着秋夜走进楼道里,脚下忽的一顿,回头看去。
大门外的人已经不见了。
她眉心一蹙,心下忽然有个怀疑,顿了顿,又飞快地回头往大门外走去。
一路快步走过男队的宿舍,沿着来时路回到那片灌木,隔着大老远就看见草坪上有一团黑影。宋诗意停在路边的大树后面,眼见那人鬼鬼祟祟捧着肚子往回走,走到树前时,她冷不丁踏了出去。
程亦川吓一大跳,身形一定,眼睛都瞪大了。
“你,你不是回去了吗?”
宋诗意面无表情盯着他,“你不是也回去了吗?”
目光落在他的胸前,沿着运动服的拉链一路向下,看见了他鼓鼓囊囊的肚子,和捧在肚子上正兀自装镇定的两只手。
她下巴一努:“肚子怎么了?”
程亦川憋了几秒钟,干脆嚷了一声:“我肚子疼,急着回去上厕所!”
话音一落,撒腿就跑。
哪知道下一秒,后衣领被早有防备的人一把抓住。
“你给我站住!”
宋诗意一把揪住他,拉开他的拉链。而捂住肚子的人因为太过小心翼翼,怕伤了怀里的生物,所以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下一秒,真相大白。
程亦川的怀里果不其然藏着那只小奶猫。忽然间从暗不见天的衣服里重回光明,它好奇地抬起小脑袋,冲着宋诗意喵喵叫起来。
也许是衣服里太温暖,也许是记住了这个喂它喝牛奶的人,它一派天真地窝在程亦川的怀里,还懒洋洋地伸爪子舔了舔。小小的爪子上,粉扑扑的肉蹼令人想起童年时的棉花糖。
宋诗意:“……”
程亦川:“……”
宋诗意:“……”
程亦川:“……”
“不是说好周末送它走吗?!”
“……我怕它饿了。”
“不是喂过牛奶了吗?”
“它可能会冷。”
“你见过哪只猫冻死在秋天的吗?”
“这只刚失去母亲,心灵上的脆弱可能导致它身体也不够强壮――”
“我听你放屁!”
程亦川的脸看上去和怀里的猫一样可怜,他据理力争着,无论如何都不愿扔下这只对他产生依恋之情的猫。
宋诗意终于忍无可忍,从他怀里夺走了猫,看起来很粗暴,但力道很轻很小心。
程亦川一脸紧张:“你要干什么!”
“你以为我要干什么?”宋诗意没好气地说,“放心吧,不会把它扔了。”
“那你――”
“你不能再违反队规,所以我来。”她恶狠狠地瞪着他,说,“我来收留它,直到周末替它找到家,行了吧?”
她以为这下事情解决了,哪知道程亦川坚决反对。
他受处分就算了,她刚刚归队,还有未竟之志,万一受了影响,那他后悔到跳河都没办法解决了。
“那你说,怎么办?”
程亦川冥思苦想了十秒钟,有了主意:“把它送我家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