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如鹤点头,重复了一遍:“给你。”
“为什么给我?”书念茫然,但注意到那个袋子是透明的,他拿着似乎是挺尴尬,只好说,“那我把这个拿出来吧。”
袋子里除了那一包卫生巾,还有五包芒果软糖。
谢如鹤摇了摇头:“都给你。”
这次他不再等书念的反应,直接把袋子塞进她的手里。指尖触碰到她的掌心,微微一颤,又迅速收回,而后自顾自地走到前面。
书念在原地站了几秒,神情依然迟钝。
以前熟悉的时候,谢如鹤在想什么,书念都不懂。现在过了这么多年了,感情变得生分,她更是因为他的举动而感到不解。
书念没再多想,跟了上去,问:“你要怎么回去?”
谢如鹤没回答,反问道:“你怎么回。”
“我坐地铁。”
“好。”
这话也没说他到底怎么回。书念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倒是谢如鹤看到她满当当的双手,沉默片刻后,主动道:“我帮你拿。”
书念摇头:“不用。”
听到这个回答,谢如鹤的神情一顿,眸色加深,情绪明显变差。他握紧手中的袋子,声音很轻,带着点凉意:“为什么。”
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就不开心了,书念小声说:“什么为什么。”
他的神色暗沉:“你觉得我帮不了你吗。”
书念没听清:“什么?”
两人恰好出了超市大门。
大风哗哗吹,融进夜色里,穿梭在人群之中。
谢如鹤没再提起刚刚的话,黑眸像是掺了墨,深邃而沉。他抬起头,头一回露出低人一等的姿态。
“书念。”
这还是重新见面之后,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书念停下脚步,疑惑道:“怎么了。”
谢如鹤背着光,整张脸埋在暗色之中,那双眼却是亮澄的。他勾起唇,声音晦涩:“你为什么不问我,我的腿为什么变成这样。”
“我觉得你不一定想说。”书念捏着袋子的手收紧,有点不知所措,心脏也仿若被人掐住,透不过气,“而且,那也不会是好的回忆。能渐渐变好,就好了。”
如果是有人来问她,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书念也是不会愿意说的。
那是很不好的回忆。
她不会想再重温一遍。
“渐渐变好……”谢如鹤的喉结滚了滚,眼神黯淡下来,像是认清了现实,声音变得低沉又哑,“书念,我跟你不同路。”
书念也不介意:“有人来接你是吗?”
谢如鹤没肯定也没否定。而后,终于说出了今天一直跟着她的原因:“你昨天打的那个电话是我的。以后如果你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找我。”
“……”
他还说了一句什么,声音压得很低,书念没有听清。
书念还想问。
谢如鹤却转了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连句道别都没有。
书念提着一大袋东西,到旁边借了辆共享单车,一路骑到地铁站。从这个站坐到她家附近的地铁站,大概十五分钟。
再走回家,也不过十来分钟的路程。
时间尚早,街道上的店铺都还开着。霓虹灯和路灯大亮,能听到情侣的嬉笑声,以及小贩的吆喝声,色彩斑驳的夜市格外热闹。
书念在附近买了个酱香饼,这才往自家小区的方向走。
一路上,她不断想着谢如鹤的话。
觉得有些莫名,心情也因此觉得有些压抑而不开心。书念不知道自己的不开心从何而来,明明他的话没有带任何的恶意。
虽然他在电话里骗了她,还那么理直气壮。
她不再想这个。
开始回想谢如鹤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那个口型……
书念对口型对习惯了,记忆也不差。
此时这么一想,谢如鹤应该说了七个字。
但他说的真的太含糊了,唇齿张合很不明显。书念不懂唇语,实在不知道他说的是个什么东西。
书念闲着没事,一路上一直按着他那个口型说话。
走到家楼下的时候,书念往四周看了看,确定周围没有人,她才一鼓作气地跑上二楼,迅速打开门后反锁。
她喘着气,一直喃喃的低语在此刻发出声来:“不要被别人欺负。”
书念愣了下,重复了一遍,依然不太敢相信。只觉得谢如鹤不会说这样的话,但这话却跟他的口型完完全全重合上。
书念发了会儿呆。
很快就按照平时的习惯做事,检查门窗,煮速冻饺子,洗澡,洗衣服,对着电视练口型,看剧本……等书念折腾完了,已经快到第二天凌晨了。
她开着大亮的灯,趴在床上玩手机。
想到今天在厕所听到的名字,书念抓了抓脸,犹豫几秒。她打开浏览器,在搜索栏里输入“阿鹤”两字。
书念不太关注这方面,歌也很少听。
看百度上显示的,她才知道阿鹤是近几年很火的一个独立音乐人。
从五年前开始在网络平台发表自己的作品。
出的第一张专辑名叫《吾念》,因为没有推广渠道,前期基本没有任何粉丝。可他似乎也不在意这些,就自顾自地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
第二张专辑里的《难以自控》,被某个大火的游戏主播在直播时播放,而渐渐被人发现,变得小有名气。
随着每张专辑的出版,他的名气越来越大。
近两年开始,自己基本不再唱歌。转幕后,专心创作。名字大多出现在其他人的专辑里,是里边的作曲人,编曲人,偶尔还会填词。
书念抿了抿唇,播放了那首《难以自控》。
前奏不算漫长,风格抒情致郁,能听到各种杂音,不知是由什么发出的。很快,一片喧嚣瞬间静谧下来。在此安静中,阿鹤的声音响了起来。
书念的眼睫动了动。
如她所想,是谢如鹤。
他的声音顺着节奏拉长,低沉空灵,一字一句带来的都是幽暗而绝望的情感。气息浅浅,曲如其人,利落干净。唱歌时,声音辨识度极高。
在这样致郁的歌的环绕下,书念的心情却好了起来。
书念在他的声音中渐渐有了困意。
陷入深睡之前。
书念莫名又想起了谢如鹤说的那句话。
――“我跟你不同路。”
……
距离李宏进医院的事情过了好几天。
因为自己那个主观而莽撞的举动和话语,书念反思了很多天。最后勉强得出一个结论,觉得自己是年纪太小,很多事情无法考虑周全,是值得原谅的。
她每天都在给自己强调好几十遍这个结论。
但洗脑还没成功,这话就被同班的陈翰正打破。
陈翰正跟李宏的儿子李超关系好,然后陈翰正又整天来缠着书念说话。就让书念清楚了一件事情――在李宏进医院之前,那辆单车的刹车就已经失灵了。
时好时坏,李宏为了省钱,直接就没去修。
陈翰正说这话的时候,嘴里还叼着支笔,带了讥笑:“命运对他可真是不薄啊,省来的钱全花在医院里,还他妈得倒贴。我倒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有这种爱好,喜欢花钱受罪。”
书念沉默着。
陈翰正觉得反常,按往常来说,她一定会皱着脸,老成地教训他不要说脏话。可此刻却一句话都没说。
陈翰正有了点危机感:“你怎么回事?”
书念抬头:“?”
“骂我啊大佬!”陈翰正大吼起来,“你怎么不骂我了!你是不是变心了!你是不是不爱我了!我他妈不听!!!”
“……”
书念心事重重,没什么心情搭理他。但她还是认真地反驳了他的话:“我从来没有骂过你,我都是在教育你。”
“……”
“还有,变心,情情爱爱这种话不要再说了。”书念皱眉,“才多大年纪,脑袋里怎么装的全是这些不着边际的东西。”
这次变成陈翰正沉默。
良久,他因为无言以对,扯着嘴角直乐:“果真是他们说的,十三岁女老头。我真心长见识了。”
书念没理他,趴在桌面上,看向窗外。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好半晌,书念突然注意到操场上奔跑的一群少年,他们身上穿着的蓝白色条纹校服。她突然抬眼看向陈翰正,神情若有所思。
陈翰正莫名有些虚:“行行行,我不说了成吧?别这样看我。”
书念睁着圆眼,想着那个“最美初中生”的模样,问他:“你知道我们学校长得最好看的男生叫什么名字吗?不知道是哪个年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