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外话------小剧场:
真真五岁这一年,哥哥十岁了。
某天,兄妹俩坐在爸爸事务所楼下的商场沙发上休息,小真真仰头问:“哥哥,我能吃个冰淇淋吗?”
往事不堪回首……
小少年正组织语言拒绝她,瞧见砚宁爸爸远远而来。
小真真跳下沙发跑过去,对看见她就半蹲下的男人说:“爸爸,我想吃冰淇淋。”
阿宁:“小孩子吃那个对肠胃不好。”
程真:“就吃一个。”
五分钟后,小少年看着被爸爸抱在怀里吃冰淇淋的妹妹,怀疑人生并吐槽:“以前你连一个都不让我吃。”
阿宁:“你小时候有妹妹一半乖,我都不会对你那么严格。”
程欢:“我哪里不乖?!”
他爸看向正吃冰淇淋的妹妹,温柔地问:“宝贝最爱谁?”
小丫头凤眼弯弯:“爸爸妈妈和哥哥。”
程欢同学:“……”
☆、416:欧楷大家,清高的很
念及此,苏伊朵又忍不住看了男人一眼。
她身为云腾娱乐掌权人的独女,这些年在圈子里也算见过不少权贵名流。哪怕当年鼎盛一时的外公外婆家曾经落败,可她记事起,却也从未吃过亏。唯一遗憾的大概也就是父母关系一直冷淡异常,母亲这边没什么亲戚,父亲那边别说亲戚了,他自己都久居国外,很少回来。
因为父母感情非常淡漠而从小又没有亲戚的缘故,她特别喜欢观察人,也特别喜欢融入处于群体之中的感觉,当初一心想进娱乐圈,便是基于这样一种情绪。
可事实上,她大概遗传了母亲的孤冷天性,爱而不得之后,交际上的兴趣突然就没了。
她已经很久没去观察比对,哪个男人比哪个男人更英俊,哪一家的小姐模样更好看。可即便这样,一步开外站着的这个男人,仍旧会让人在看见他的第一瞬间,心生折服。
她所见过的相貌气度出众到如此程度的中年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男人的穿着打扮并不高调,深灰色圆领薄毛衫搭配着一条笔挺长裤,看上去仿若在自己家里一般随意。生就一张棱角分明的窄脸,越发衬得眼眸深邃、鼻梁高且挺,唇薄,下颌弧度紧绷。按理说,这种模样的男人一般会显得冷淡薄情,类似于程砚宁那种气质。可事实上,这男人发散出来的气质并没有丝毫攻击性,而是文质彬彬,和煦有礼,抬眸看人,甚至能让人感觉到浓浓的书卷气,下意识增添几分敬意。
苏琬先前看过他照片,因而并未过多关注他的长相,而是第一时间自报家门说:“您好,我是苏琬,先前和您通过一次电话。您现在有时间的话,能不能给我几分钟,再商谈一下宅子的事情。”
一向眼高于顶的云腾掌权人,为了自家旧宅,姿态放得很低。男人一开始因为被突然叫住而略显意外的神情也有所改变,点点头打招呼:“原来是苏总。”
“您今天应该有时间吧?”
都能跑来逛商场了,可见不算忙,苏琬难得见上人,不经意的,柔和的语气带上两分强势。
男人笑笑,头微偏,看向自己边上跟着的那位中年人,问:“先前没说清楚?”
“您的意思我已经转达给苏总了。”
稍微年长他几岁的男人,神情恭敬,应声道。
苏琬自然明白这是没得谈了,常年面无表情的脸色都有点僵冷,按捺着脾气好言好语地继续说:“您应该知道,那是我们苏家旧宅,也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眼下家里长辈均已亡故,也就那个地方能缅怀追思,对我来说的确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很重要。您开个价,我一定尽力满足。”
男人礼貌地听她说完,笑容儒雅,拒绝起来却直白:“抱歉,我不缺钱。”
如此油盐不进,苏琬被气笑了,“我知道您不缺钱,可这宅子里先后住过的两家人都和您无亲无故,您何必非它不可?为难于我?您好歹也是一代名家,该晓得君子有成人之美的道理。”
“爸――”
气氛僵持间,侧边传来一道清亮男声。
十来岁的少年快步跑到了男人边上,笑着说:“洗手间人还挺多的。”
话落,他抬眸看一眼脸色不怎么好的一对母女,有些迟疑地看了一眼自己父亲,不晓得该不该问候。
男人没给他介绍,只看一眼苏琬,微微颔首,尔后道:“失陪。”
明显没有可商谈的余地……
目送三人上了扶梯,苏琬被气得不轻,都没有什么购物的兴致了,扭头就往门口走。边上的苏伊朵回过神来便下意识问:“妈,这人什么来头呀?”
苏琬没好气,“就一个写字的……”
剩下的话未曾出口,母女俩和甄明珠、程砚宁打了个照面。
甄明珠也不晓得为何程砚宁在看见这两人的时候能停下那么久,不过他一副出神的模样,她也不好打扰他,看见这两人快步过来的时候已经闪避不开了,只能尽量无视。
不过,看见她的时候,母女俩齐齐怔了一下,尔后,苏琬面无表情地出门了,苏伊朵看了眼程砚宁,很快追出去。
“妈!”
两个人刚刚被司机送来,本来准备买的东西也多,外套都脱了放在车上,这一出去便要面对凛冽寒风,苏伊朵脸色发白地追上苏琬的时候,发现自己这母亲脸色青的吓人。
“不愿意卖就算了,那宅子都好些年了,也没必要……”
“你懂什么!”
猛一扭头,苏琬呵斥了她一声。
天气又冷风又大,苏伊朵顿时委屈上了,难得顶嘴说:“本来就是嘛,那宅子都几十年了,买来还得翻新休整,难不成我们要再搬回去住吗?你口口声声说什么缅怀亲人,可刚才都和明珠面对面了怎么连理都不理。死了的亲人是亲人,活着的亲人就不是亲人了吗?外公外婆小姨他们都死了,苏家那边你就剩明珠一个亲人了,你――”
“啪!”
一耳光直接落在她脸上。
苏伊朵顿时懵了,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不要提她们。”
打完一巴掌,苏琬明显也有些后悔,半晌,一字一顿说。
大庭广众人来人往的,苏伊朵不想吵架损失颜面,也已经过来赌气转身就跑的年纪,因而只是一手捂着脸站在路边,不肯吭声了。所幸司机没有走远,接了苏琬的电话很快回来,母女俩便先后上了车。
常年为苏琬开车,司机是个谨慎寡言的性子,感觉到母女俩气氛不对也并未多嘴。反倒是先前已经挨了一巴掌的苏伊朵有些豁出去的架势,上车没几分钟便声音硬邦邦地问:“你和小姨到底有什么仇怨,让你这么狠心?”
她从小想要兄弟姐妹,可偏偏第一次看见甄明珠的时候便有了些嫉妒心思,后面再瞧见她和程砚宁一起,那股子情绪便越演越烈,以至于她做出了在孟家生日宴上怂恿张雅兰过去找茬的事情,之后还百般试探赵嫣然,将自己至于可怜可恨的境地里。而当她总算从这种情绪里拔出来的时候,压根没机会再接触甄明珠。
她拍电视了,和程砚宁在一起了,拍电影了,住在顾家……
所有一切的事情,她和其他人一样,从网上得知。夏语冰那件事刚出来的时候,公司里张雅兰和安莹联合鼓动了许博渊动用水军在网上黑她,她第二天得知,以为自己这亲妈,好歹会对那几人小惩大诫,显露出几分亲人间的温情。可事实上呢,她对这件事连过问都不曾,只是吩咐公关尽可能粉饰太平,压下许博渊的黑料。
她根本就无情无心,一直以来却为一栋旧宅子操心费神,这根本不合常理。思前想后,也就只有她和小姨积怨颇深这一点,才能让她稍微理解。
可她又想不通,亲姐妹之间哪来这么深的恨意,二十年都不能过去?
偏偏,对她这称得上不敬的问话,苏琬没做出任何回应。她看向车窗外,城市的繁华盛景飞快倒退,渐渐地,思绪恍惚,脑海里浮现出妹妹阿璇那张脸。
那应该是九一年的夏天,苏宅内外爬满粉色蔷薇,美到绚烂的风景,她却无心欣赏。
家里的公司出了事,周转不灵,父母日日愁苦,她年龄尚轻资历尚浅,在商场上根本没有多少经验,因为给家里帮不上忙,所以分外忧心,神经都是紧绷的。
也就阿璇,比她还小几岁,弄不清状况,依旧活得潇洒烂漫,还有闲情追男人。
只她没想到的是,她没追上甄文,反而阴错阳差和顾振南上了床。这一辈子,她都无法忘记那一日黄昏天边铺开的火烧云,以及她妹妹纠结万分却仍旧美艳动人的那张脸。
“阿姐,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她似乎很苦恼,言语中透露出想要去顾家要一个联系方式的意思。
也就在那时候她才知道,自己这个妹妹竟然和她一样,从小暗恋着隔壁不苟言笑的大哥哥。或者说,她一直暗恋着,而阿璇,年少懵懂时,倾慕过他。
是了,那样的少年,原本就极易招惹女孩子喜欢。
他生的高大英俊,性子看似沉默却分外可靠,相比于周围一起玩耍的其他男生,更多了一份坚毅冷静,这种性格让他显得特立独行而不好亲近,就连在圈子里被捧成小公主的阿璇,也不敢轻易地展露心迹。
再之后,他们一帮人还在念书打闹的时候,顾振南从了军。
对商人这个圈子来说,他走的路实在孤独又遥远,不知不觉中便和他们拉开了差距,划分了界限。距离和时间,着实是太可怕的东西。她正值青春年少,每日被思念折磨得寝食难安,阿璇还要比她小上几岁,心性自由不羁,渐渐地反而从懵懂的喜欢里脱离出去,又过几年,酒会上对甄文一见钟情。
她这个妹妹,一贯是骄傲且自信的,追人追的光明热烈,很是闹腾了一段时间。后来不晓得为什么,有了点偃旗息鼓的意思,突然就安定了许多。
她隐隐地听说好像是因为知道甄文其实有女朋友,却也没细问。哪曾想,她会在那样平淡无奇的一天,突然茫然无措地告诉自己,她和顾振南发生了关系,还是源于她在酒会上大意,被人下了药这样的原因。突如其来的晴天霹雳,让她完全无法接受,更无法想象,阿璇嫁给顾振南这件事。
她羡慕嫉妒又害怕担心,一时间情绪复杂到了极致。
阿璇和顾振南的年龄差距有十来岁,也许还没有那么了解他。可她却明白,以顾振南的人品,一定会为此负责,更何况,对象还是他从小就另眼相待并且如此美丽的阿璇呢。
她不晓得自己是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理:单纯的嫉妒艳羡、心上人和自己妹妹在一起的恼怒恨意、长时间阴郁情绪爆发而产生的极端情绪……
总归,耳听着她在嘀咕问要不要想办法联系振南哥的时候,她帮着分析说:“他现在又不在家,你找联系方式,难不成还亲自给他打电话?军队管理肯定很严格。再说了,他要是真的想要负责的话自然会想办法联系你。早上你已经跑开了,这时候再主动回去找实在有些损失女孩子颜面,不如先等着。”
阿璇在家里还算听她的话,闻言便歇了心思,没有主动去联系顾振南。
少不经事之时倾慕过人家,长大懂事了却看上了甄文,却没想到这一个疑似有交往对象……她可能本身情绪也比较动荡,却基于顾振南要了她第一次这样一个传统认知,觉得自己应该先找上顾振南将这个事情掰扯清楚,而不是在惊慌失措之下糊里糊涂地直接给跑了。哪曾想,一向亲近的阿姐,爱慕那个人多年。
之后的一系列变故突如其来……
阿璇和甄文仓促之间远离了云京,苏氏则每况愈下。
她眼睁睁地看着公司破产父亲倒下,而在他离世的最后一刻,也没有原谅自己的小女儿。她也没办法原谅。世人只知道她一手创建云腾娱乐,却不曾想,她以自己的清白和婚姻做酬劳给了个朝不保夕的病秧子,才将最初的云腾给支撑起来。她并非想要阿璇当初主动献身帮家族度过难关,可她无法接受,一切倾覆的时候,她孤立无援。
时至如今,阿璇亡故多年,振南哥一生未娶,她晓得自己当年三言两语阻拦了一桩好姻缘,每每忆起,却又觉得哪怕时光倒流,她的表现也不会有丝毫改变。
她这辈子最无法释怀的便是:有过那样一个让她想起来便痛苦不堪的妹妹。
“妈――”
耳边,女儿的声音突然拉回她思绪。
苏琬睁开眼眸,发现一向乖巧的女儿神情担忧地望着她。
这些年家里那一位远居海外,她们母女俩纵然不亲热,却也算得上相依为命。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她嗓音哑哑地问了一句:“是不是打疼了?”
苏伊朵回想着她脸上刚才浮现出的痛苦神色,好半晌,低声说:“对不起,我以后不问了。”
苏琬只笑笑,没有再多说。
*
下午,四点多。
黑色宾利停在万家大宅外,程砚宁下了车。
“少爷。”
栅栏门里有保姆正在清扫花坛边的枯枝败叶,瞧见车子停下他自后备箱里拿东西,连忙走过去帮忙。程砚宁将几个手提袋递给她,顺手又将车钥匙递给迎出来的住家司机,让稍后停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