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宁眉头顿时皱得更深。
换做平时,她可能还会象征性地敷衍一句,可是今天心情说不出的躁,她盯了严礼征几秒,冷不丁反问出一句――
“你们这种人,婚姻能自己做主吗?”
显然,严礼征没料到会收到这么个回应。
他愣了几秒,忽地轻笑。
再开口语气透着股漫不经心的玩味,意味不明道:“季小姐考虑事情还挺深远。”
意识到他可能误会了,季宁缓了缓情绪,回归那句通用敷衍,“我男朋友会来接我。”
“男朋友”三个字并没有劝退严礼征,他反而又笑了一声,拖腔带调地:“男朋友啊,我不介意。”
季宁别开脸,声音还能维持最后的平静:“我介意。”
“你介意的话,分了我会更开心一点。”严礼征唇角依旧勾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季宁闭了闭眼,忍无可忍似的,忽地扭头质问道:“你们家祖传挖墙脚吗?!”
“……?”
严礼征懵了懵,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心想:这特么也是他爸在外头惹的一笔桃花债?
倒是手下心细,望了眼前方季宁头也不回离开的背影,犹豫着道:“会不会是严北承,听说两人是同学。”
“黎未?”严礼征笑,像是听到什么笑话,“挖墙脚?”
“四年了,你见他对女人这种生物多看过一眼么?”
“与其相信他挖人墙角,倒不如相信他爹从此不碰女人。”
“……”
手下低眉垂眼,心里默默吐槽:他爹难道不是你爹?
提到严北承,不免想起最近他和顾家联姻的事,严礼征下意识地又扯了下领带,躁得很。
“不过你刚刚说什么?他俩是同学?”严礼征忽又微微挑了下眉,“那她男朋友呢?也是同学?”
手下:“这个不清楚。”
“去查查。”
不待手下应声,严礼征又蹙眉摆手,“算了,一个女人而已,会所多的是。”
“去会所。”
-
回到家,季宁倒在沙发上发了会呆,又洗了个澡出来,外面天色还大亮。
严北承要订婚了。
和本市顶级名媛订婚。
早就预料到的发展走向,季宁觉得她没什么好失落的,她只是有点……无聊。
对!无聊。
偏偏这个时候工作量锐减,想通过工作转移注意力都不行。
不经意抬头,扫到家里墙角堆着的一个大纸箱――是她前段日子网购的一个简易衣柜。
一直忙到没时间组装,今天终于有了大把的时间来对付这件事。
像捡到了救命稻草,季宁忙活起来。
可她心总是不太静,蹲在地上鼓捣半天,示意图没看明白,手指倒是先被划出一道口子。
伤口不算大,细小的血珠缓慢地渗出来,她没处理,就那么安静地垂眼盯了好一会儿,直到有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是快递的电话,严北承的签证中介已经办妥并邮送到。
从下楼拿到这份快递再到折返楼上,季宁一路都在后悔――为什么当初没直接写严北承的地址。
此刻面对这么个东西,她盯了好半天,正打算找个同城快递,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瞥见来电显示的刹那,心不争气地跳了跳。
季宁深呼吸几次,接起电话的声音很平静:“喂。”
结果对方比她还平静,开门见山:“拿到签证了?”
脑袋宕机两秒,季宁很快反应过来――中介给严北承本人也打了电话。
她忽然莫名有些想笑。
“是,过来取吧,一个小时,过期不候。”
心底翻涌的情绪冲出口之前,季宁径直挂断了电话。
挂完又忍不住后悔,挂那么快做什么,又不是她要订婚。
不到一个小时,严北承就来了。
这短暂又漫长的时间,季宁不止一次地告诉自己:给了签证就走给了签证就走。
傍晚发红的阳光笼罩,整个世界灿烂得如同失了火。
单元门门口,一片红彤彤里,那道清隽挺拔的身形无比熟悉,又有着强烈的虚幻感。
季宁走上前,没让自己与严北承对视太久,淡淡掠过一眼,东西递出去――
脑中预演无数遍的交出文件洒脱转身的场景没有上演,因为严北承没伸手接,而是下意识一般,问了一句:“手怎么了?”
明明只是四个字的简单问询,却又带着自然的亲近。
季宁捏着文件夹的指尖不断收紧,钻心的刺痛一阵阵袭上来,她忽然有些恍惚,不由自主地问出那句紧紧压在心底的话。
“你是要订婚了吧?”
这句话音落下,周围的一切好像忽然静止了。
连时空仿佛都凝滞了。
季宁很快惊醒,深深失望于自己还是问出了口,更痛恨自己还能听到心脏在胸口跳动的声音。
在期待什么呢?
严北承静静看着她,目光专注地凝在她脸上,没说话。
没有否认。
是啊,从一开始就是个交易。
亲近她与和别人订婚,在他那里或许压根就不冲突。
季宁忽然扯了扯唇角,抬眼直直对上严北承的目光。
“恭喜。”
说完,她将文件径直往严北承怀里一丢,刚要转身,听到他忽然沉沉开口。
“恭喜这两个字,是送给你自己的吗?”
严北承神色平静,慢条斯理道:“我和别人订婚,你刚好可以和何学新再续前缘,用和我睡过的身体再和他睡,是吗。”
耳边“嗡”的一声,季宁大脑一片空白。
像是周围的空气突然被抽干,她目光凝滞住,只有微白的双唇在无意识地微动。
终于反应过来时,她抬手便朝着严北承胸膛打下去,完全没收力。
“严北承,你无耻!”
“可恶!怎么会有你这么可恶的人!”
一下又一下狠狠地打下去,她的眼眶也在不知不觉间红了。
季宁其实非常不想在严北承面前掉眼泪,已经颜面尽失,再在他面前露出这样难堪的一面,何必呢。
可眼泪这东西很神奇,一旦没憋住流了出来,就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严北承动也不动,任由她打。
到最后她手上力气越来越小,只剩下越来越收不住的眼泪。
她哭的时候,似乎在拼命压抑,声音不大,但眼泪流得很凶。
季宁的这个反应在他的预料当中,他就是想让她哭,想让她因为他情绪波动。
可看着那大颗大颗砸下来的泪珠,他心里并不好受。
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攥紧,又松开,循环往复几次,终是没控制住,伸出去,将人往自己怀里带。
动作很轻,似是安抚,又像是无言的道歉。
季宁已经哭到没什么力气,依然用尽全力拼了命地挣扎。
“你别碰我!你都要跟别人订婚了,还抱我做什么!”
“想让我跟你继续保持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吗?严北承你休想!”
眼泪流得多了,脑子都一钝一钝的疼,说出的话不再经思考,更多的是当下最直接的情绪发泄。
严北承背脊却微微僵了僵。
他手上稍松,垂眼看向怀中人。
她已经哭到有些抽噎,眼眶红红的,里面盈满水光,眼泪还在控制不住地往下流。
严北承盯着看了许久,喉结滚了又滚。
开口才发现嗓子全哑了:“你介意?”
季宁不说话。
“一点点,”他顿了顿,又声音很低地问,“有吗?”
季宁抬手使劲儿抹了把脸,忽地抬眼看他:“我很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