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
他迅速转身,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六娘?”
瑶光拿着从地上捡来的剑,横向一挡,挡住了刺向平阳的剑。
“别看我,看敌人啊!”瑶光咬牙喊道。
她不过是花拳绣腿,怎可跟这些训练有素的禁军一搏?她冒然出现,实在是因为平阳抵挡不住的缘故。好在她身形灵活,纵然伤不到别人,也休想也别人伤到她。
“唔――”
不知哪个不长眼的,从身后踹了一脚,她一个踉跄,剑脱手,人也朝着门外扑去。
完了,她的牙,她的脸蛋儿……
“啊――”一声急促的尖叫从她的喉咙里溢了出来。
“妹妹!”平阳回头,见她扑出了殿外,一时分心,冷不丁地又被人划了一刀。
下一刻,她的腰间缠绕上了一圈鞭子,鞭子的主人一收鞭,她整个人腾飞而起,朝着出力的方向飞去。
“啊――”更凄厉的尖叫声响了起来。
如果方才那般高度她只会摔断门牙的话,那现在的高度足以让她摔断胳膊和腿。
可是,她并没有摔入冰冷坚实的地面,她落入了一个宽厚的胸膛里。
32
她闻到了一股陌生又熟悉的男子的气息,惊恐之下闭上眼睛缓缓睁开――
“没事吧?”他将她放回地面,收回了情急之下出手的鞭子。
看清楚了人,她自然不会再赖在他的怀里,摇了摇头,退一步:“没事,多谢。”
朱照业的心仿佛被油烫过,皱巴巴地一团,无声地看着她。
瑶光低头抚弄自己的衣裳,有些不自在。她落入他怀中的时候还闻得到他身上尘土的气息,应该是夜以继日地赶了回来,刚刚睁眼时候的对视让她看清楚了他脸上的风霜之色,大约……很辛苦吧。
“瑶光!”
身躯一震,她像是被抓了个现行一样,仓惶地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看去。
“你没事吧?”太子提着剑赶来,脸上同样有血迹。
瑶光上前,捧着他的脸仔细看了一番,发现是别人的血迹之后松了一口气,嘟囔道:“怪吓人的。”
太子笑道:“别怕,没事的。”
两人身后,朱照业握紧了鞭子,鞭痕镶入了掌纹之中却还不自知。
“君父呢?”太子想起来了,匆忙地朝着里面奔去。
殿内,双方还在交手,平阳一人支撑到现在已实属不易。太子见此,赶紧持剑上前助他。
“殿下!”瑶光在后面着急,他那半壶水,就不要掺和了啊!
朱照业站在门口,看着她为其他男人焦急气恼的背影,扎眼得要命。他转身朝台阶下看去,叛军正在殊死顽抗,但收效甚微,不出一刻钟便有胜负。
他扔开鞭子,头一次觉得心里荒凉得很,像是不知道一腔蛮力要往何处使。
“瑶光,你别来!”殿内,是太子呵斥瑶光的声音。
“杀!杀!杀!”殿外,是他带来的士兵们震天的吼声。
胜负早已注定,一切都在他的算计当中,可为何他还感觉不到丝毫的喜悦?
“殿下!”耳畔传来她尖锐的叫声,他担忧又是她不自量力地和别人交手,转头便朝殿内奔去。
可这一次,偏巧不是她。
刘锯不知道从哪里进入了内殿,他提着剑杀气腾腾地朝着太子而来。
“太子,你敢和我单独战一次吗?”他挑衅地笑着。
“有何不可?”刘钧上下扫视了他一番,“逆臣贼子,我这便亲手绑了你去见君父!”
刘锯扬唇一笑,抬手出招,两人交缠在了一处。
瑶光气急败坏,连连跺脚。
平阳靠在她旁边的屏风上,同样不理解:“殿下这是……”
“疯了疯了!”
明明胜局早已锁定,跟他斗什么斗啊,难道他以为他能打得过能征善战的武安侯吗!
一抹剑锋飘过,刘锯的剑划上了刘钧的胳膊。
瑶光尖叫,朱照业跑了进来。
平阳堵住耳朵:“妹妹――”
刘锯经验丰富,一会儿就站了上风,几乎是吊打刘钧。
朱照业本想出手一鞭子打死刘锯了事,但瞥了一眼瑶光,见后者捂着眼睛像是没眼看的样子,顿时就不想掺和了。
“唔――”太子又中一剑。
这一次,瑶光不能再坐视不理了。
“宣王爷!”她转头怒瞪他,“作为臣子,你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太子被逆贼冒犯吗?”
朱照业冷漠地看着她:“那你想让我怎么做。”
自然是一鞭子抽死刘锯啊!
朱照业自然明白她心中所想,但假装不知,扭过头不看她。
再看刘钧,虽然受了伤但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仍然迎头赶上,像是要和刘锯纠缠个不死不休。瑶光不明白他此时的心情,明明有更好的方法解决,却选了最烂的一个,她胸口堵得很。
外面的声势渐小,里面却不容乐观。
眼看着刘钧要再挨上一剑,瑶光绷紧了脚尖儿,抬手便握住了朱照业的长袖。
“你现在出手,咱们以往的恩怨既往不咎。”
“是吗?”他冷冷的回应。
“快啊!”她拽紧了他的胳膊,指甲像是要掐入他的皮肉里去。
朱照业像是一下子有了知觉,抬手挥鞭,长长的辫子像是一条游走的毒蛇,一下子便缠绕上了刘锯的脖子。
他向来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定是要取人性命的。
瑶光松了一口气,抬腿上前准备查看太子的伤势。
“嗖――”
刘锯掷出了自己的长剑,剑头直指刘钧。
瑶光大惊,一跃而起,扑上了正低头准备起身的刘钧。
“瑶光!”
“妹妹!”
长剑在中途落空,并未刺中瑶光和太子,反而是一路朝着前方而去,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牵引他似的。
瑶光抬起头,正看到那令人惊诧的一幕。
长剑穿透空气,像是黑白无常索命的绳索,一下子就锁定了龙床边上的人。
“噗嗤――”
鲜血喷涌而出,方才还镇定自若的人此时已经失了颜色。
“君父!”太子爬起,狂奔至龙床旁。
瑶光被他推了一把,摇摇晃晃地起身,茫然无措。
这……这算是怎么回事?
再看刘锯,他使出浑身力气掷出的一剑没有杀了他最恨的太子,反而是让他成为了弑父的罪人。当然,这应该也是在他原本的计划之中吧,阴差阳错,最后居然让他得逞了?
“君父……”太子嚎啕大哭,仓惶地抱住刘光。
“太子……”刘光断然没有想到自己会是这般的结局,他眼神涣散,神志不清。
“是儿子错了,都是儿子的错啊!”太子痛哭流涕,懊恼悔恨。
他若听了瑶光的话不与刘锯争个高下,赌这一口气,又怎会让刘锯失手杀了君父?
“太子……你很好……”口吐鲜血的人拼着最后的一口气道,“做个温厚的君主,这是朕对你的期望……”
太子闭眼,泪水滚落而下。
元康十四年秋,武英帝薨逝,享年四十六岁。
同年秋天,武英帝长子刘钧即位,史称文康帝。
……
“我不懂,明明当时就有机会杀了太子,你为何不动手?”新帝即位,诸侯来贺,其中就有淮阴侯陈愚之,朱照业的义弟。
“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陈愚之胸口一闷:“这般理由,你以为我会信?”
朱照业回头,一身玄色的王爷蟒袍,挑眉:“实话罢了。”
“你是否因为秦六娘的缘故,所以没有对太子痛下杀手?”陈愚之追问道。
“笑话。”朱照业嗤笑一声,抬腿迈出门。
陈愚之追在后面喋喋不休:“兄长休想骗过我!仲怀已把当日的情形都告知我了,你就是因为秦六娘在场所以才没有趁机下手,你是不是对她余情未了?”
朱照业身形一顿,脚下慢了下来。
那日,依照他们本来的计划,应该是让刘锯杀了刘钧,然后他再替天行道杀了反贼。武英帝成年的儿子就三个,死了俩,只余下豫王可登基,而豫王是他的人,他无心皇位,自然会将大权移交到他的手上。
那为何最后他没有依计行事呢?
“不过是时机未到。说到底,我只不过是异姓王,没有资格光明正大的继承大魏皇位。”朱照业低头,摆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