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姨娘丧子,倒还撑着,得知陈锦来了,让人急急请进去。
仍是那扇百鸟争艳屏风,后面是叶姨娘的房间。
叶姨娘半倚在床头,脸色很是苍白,看见陈锦进来,她笑着伸了伸手,示意坐过去。
陈锦依言走近,拉住叶姨娘的手。
还未出声,叶姨娘先哭了起来。
陈锦看着她,见她苍白如许的脸,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
待叶姨娘哭够了,陈锦接过剪雪递来的帕子,给她细细擦干眼泪,轻声道:“姨娘莫太伤心了,孩子还会再有,我今日来,是有一事要问你。”
叶姨娘止住了哭,问道:“何事?”
“当日那位奶娘是何人,叶姨娘可知道?”
叶姨娘想了想,然后一脸茫然地摇摇头,“当时场面太混乱了,那奶娘我看着眼生,她说是陈夫人指过来帮忙的,我便没有细细查问。莫非是那奶娘害死了我的孩子?!”
“姨娘莫慌,”陈锦安抚她,“如今都只是在猜测,当务之急是要把那奶娘找出来。”
叶姨娘定下神,脸色仍是苍白如纸,紧抓着陈锦的手,“二姑娘,一定要把那个奶娘找到,我的孩子……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
陈锦看着她,见她说话时神情悲恸真挚,不由说道:“阿爹说阿娘和大姐害死了弟弟……”
叶姨娘握着她的手,双眼直直望着她,虚弱地笑了笑,“夫人是什么样人,自我入府便知道了。这么些年了,无论老爷是否宠我,夫人从未说过一句不是,反而对我好。我自小是孤儿,没有兄弟姐妹,早把夫人当我的亲姐姐看待,哪有会害妹子的亲姐姐。无论别人怎么说,我是断不会信的。”
陈锦分辨着这话里的真假,然后她说:“弟弟的事我会尽快查清楚,姨娘莫要太伤心,把身子调养好了,以后什么都好说。”
叶姨娘点点头,面有倦色。
陈锦见了,起身告辞。
剪雪将陈锦送出院子,回来时见叶姨娘已经躺下了。
“姨娘,可要吃些东西再睡?”剪雪走到床边,弯下腰轻声问道。
叶姨娘睁着眼睛,摇了摇头,“二姑娘说的那个奶娘你可有印象?”
剪雪认真回忆了一下,“只记得年纪在五十岁上下,面容却是记不住了,手脚倒是麻利。”
闻言,叶姨娘轻轻一笑,“这奶娘若真是个有心机的,万不会让人抓住把柄,二姑娘说得没错,要先把这奶娘找出来。”
剪雪心思细腻,见她这样说,不由问道:“老爷说是夫人和大娘子害……”
她话没说完,便被叶姨娘横了一眼,慌忙中止住了话头。
叶姨娘道:“那是老爷气头上说的话,你也信?吩咐下面的人,谁都不能乱嚼舌根。我相信夫人和大娘子,就算夫人这些年来为老爷添丁,但心却是善的。自我入府到现在,夫人待我始终如一,人贵在懂得感恩,所以我从不怀疑。”
那一万真是夫人所为呢?您是不是也要因为感恩便当此事从未发生过?
剪雪很想这样问,见了叶姨娘苍白的脸,又把话咽了回去。
“剪雪。”叶姨娘突然唤道。
剪雪忙应了一声,问道:“姨娘可是要吃东西?”
叶姨娘没有回答,只说:“人真奇怪,说没就没了。”
她躺着,一动不动地,只一双眼睛还睁着,嘴唇一张一合,让剪雪觉得害怕,剪雪跪在脚榻上,趴在床延边上,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姨娘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叶姨娘艰难地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发,“没事,我只是说说,我要睡会儿,你先出去吧。”
“不,我看着姨娘睡下了我再走。”
叶姨娘无奈笑道:“好吧。”然后轻轻阖上了眼睛。
……
陈锦回了院子没多久,杨安便来了。
瑞儿将他带到偏厅,去厨房端了碗热汤给他。
陈锦进来时,见几上的汤碗没动过,问道:“怎的不喝?”
“没有姑娘示下,杨安不敢。”
陈锦笑道:“喝吧,喝完了再说事。”
杨安端起碗来三两下喝了,也不敢如平时那样抹嘴,拿起碗边的帕子擦了擦嘴巴,才道:“三姑娘近日仍常出去。”
“去见那个人了?”
“是。”
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陈锦道:“网撒得差不多了,该收了。”
杨安躬身道:“是。”
杨安走时已是掌灯时分。
瑞儿将吃食摆上桌,跟音夏两个伺候陈锦用了饭,撤了桌,摆上茶点后才算消停。
陈锦在灯下看书,音夏便拿了针线盒来织东西,瑞儿在旁边安安静静地坐着,也不说话。屋子里静得落针可闻。
过了些时候,陈锦放下书,说道:“去前院看看,阿爹是不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