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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局
“你和达先生最开始是怎么认识的,网上聊天吗?”
“嗯,那时候网恋其实已经挺普遍的了,我同学他们都很流行在网上处cp,学校管得严嘛,男女生说话都管,但回了家就管不住了,做作业怎么可能不用电脑和手机呢,我记得那时候还没有iphone,都是java系统,上我们那个论坛有时候还不是很稳定……就是在那里认识的达令,我们有一个群,同市的爱好者都在一起聊天,也有人张罗线下聚会。”
可能是因为她的爱好,也因为她大部分时间呈现在人前的残障状态,显而易见,任小姐在现实生活中的朋友并不多,胡悦肯听,她的话匣子打开就收不住,“他们也叫我去,因为……可能是因为我有发照片在群里吧。”
“虽然我自己不觉得自己好看,但每个人的审美都是不一样的,可能群里挺多人还是挺看重我的。”任小姐说着不禁也笑起来,有点小得意的样子,胡悦说,“怎么不美呢?我觉得你很好看――每个人都会趋向于觉得自己好看的,很难想象一个人的审美会和自己原来的长相背道而驰。”
“我也不是觉得我什么地方都不好看,就是……怎么说,就是我也好看,但是我也觉得那些我喜欢的东西好看,这个不矛盾的啊。”
说是来查看自体脂肪恢复的情况,但两个人聊起来就没完了,任小姐顶着还在肿胀期的双唇回忆,“后来他私聊敲我,叫我别去,他说我还小,还在读书,群友人员组成很复杂,有一些人已经进社会了,万一被盯上了,有危险什么的,那就不好了。”
说到两人相识的过程,她的甜蜜是看得出来的,“其实那时候我也很犹豫,毕竟还小嘛,也是担心,万一见网友遇到危险了呢,万一……真的有那种人把我带回家,直接把我做成那种……你懂的……就是他们喜欢的形态呢……”
“达先生考虑得还挺细致的。”
“达令一直都很会为人着想的,”任小姐有点得意地说,“后来就自然聊得多了,他也把他的事情和我说,他在读大学,家里也是s市的,还把家里做什么的,在哪里读书都和我说了……就觉得,和他很聊得来。”
像是你这样的女孩子,遇到达先生,怎么可能聊不来呢?胡悦停下按压嘴唇的手,笑着问,“有定时按摩吗?成活情况现在看还行――后面,是怎么见面的呀?”
s市的有钱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要说从共同的社交场合着手,希望渺茫了点,毕竟任小姐是个学生,而且和父母关系疏远,祖母年纪也大了,应该不太会带她出去社交。不过,大学生和中学生的生活还是有交叉的,只要知道在哪里读中学……
“我们学校是附属中学,和大学在一起的,他来那个大学打辩论赛。”任小姐笑了,“刚好打完我们也放学了,就顺便见了一下,聊了几句他就叫我赶快回家,说怕我奶奶担心……”
两个人年纪相差,说大其实也还好,不算太耸人听闻,从做网友的时候就投缘,见了面,任小姐也不反感达先生的长相,甚至觉得很帅,擦出火花以后,这恋爱想不谈都有点难。是达先生一直说不着急,慢慢来,“他说我家里没什么人管我,就他来管我,我想去找他都不许的,给我布置功课,要检查完不耽误才能约会。”
任小姐这种放养的小孩,在青春期是最容易闹出幺蛾子的,无心向学、成绩下滑,甚至是离家出走搞对象都有可能,任小姐是运气好,遇到达先生,反而谈恋爱以后变成乖小孩,双亲虽说管得少,但也都知道达先生的存在,而且对他印象非常好,都觉得达先生虽然外形不佳,但实实在在是个好人,再加上达家的钱势丝毫不弱于任家,任小姐和达先生出国留学,都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现在就更不会拦了呀。我都这样了,他还肯和我在一起,真爱啊。”任小姐比了一下轮椅,她今天出来其实没把左腿绑缚起来,但经年的绑缚,让左腿显著的瘦弱于右腿,藏在裙裤里也根本都看不清。“达令也花了很多功夫来说服家里,我也不知道他怎么说的,他妈妈本来在我坐轮椅以后是很反对的,但现在也答应了。”
她浮现幸福的微笑,即使红肿双唇,破坏了五官的和谐,但眼底闪烁的星星还是好看的,“反正,事情交给达令就没问题了――”
达先生是很会照顾人,这也正常,喜欢照顾残障人士的慕残癖,怎么可能不会照顾人?任小姐只要听达令的就没错了,出国、回国、同居、婚礼,一步一步都在筹划之中,只有截肢手术,是很少见的达先生不怎么赞成,但她一直都有的强烈愿望。
“也是为婚礼着想,我们平时是很少和亲戚往来,但婚礼定在马代办,我不可能一直都穿长裤啊,再说,那么多亲戚来来往往,我爸妈……应该也都会来吧,还有我奶奶,那都是和亲戚啊。”
任小姐之所以不考虑家人对截肢手术的反应,就是因为在家里人心中,她是早就因意外不得不截肢,已度过了惋惜阶段。现在她要考虑的是谎言如果穿帮,家里人的责难,“其实本来在国外就想真的做掉的,是达令不让,说奶奶把我交给他,我出事了他没法和奶奶他们交代……”
没了达先生的帮忙,任小姐什么都做不了,连故意说生病截肢,都是拣达先生回国的空档擅自宣布,也因为有达先生回来监督‘手术’,家里人才放心地不过来看着。这件事让她被骂了好久,但任小姐觉得还是值得的。
“他就抱着我说,以后可以走到哪里都坐轮椅了,开心吧?以后走到哪里就真的都是我照顾你了,开心吧?”
回忆起当时的对话,任小姐犹带甜蜜,她笑了,“其实我知道,他是会很开心的,他真的很喜欢左腿残――我们都有各自的偏好,他的口味还好啦,不是很重,有一些喜欢胸以下高位截瘫的,那这个我就无论如何做不到了……”
甜蜜的对话,却因当事人独特的审美,仿佛成为超现实主义的恐怖片对话,胡悦就当自己没感觉到这份荒谬和违和,拉家常一样地问,“那你自己呢,喜欢怎么样的?”
“你知道我奶奶……其实,我一开始是没有特定的喜欢类型的,只是发现对于这种画面比较有反应而已,就像是,你们看到美女一样,那种心头一动的感觉,我看到残肢的时候也会有这种,被戳了一下的感觉,有点上瘾,想要多看一些……”
这种审美异常,不管是不是天生的,等到察觉的时候,发生都发生了,能选择的最终也只有接受,怎么从对这种画面有反应,过渡到自己明了自己就是有这方面的癖好,以及萌发了截肢的念头,这自我认识、自我成长、自我和解的过程都可以出书了,任小姐说得比较含混,“对我来说,左右腿其实都可以,达令喜欢左腿,那就左腿好了。”
“你们谈恋爱也是够不走寻常路的了。”胡悦开始收拾桌面,她笑着说,“别的男女朋友都发自拍,发点裸照什么的,你们呢,怕是要互发一些更奇怪的照片啊,你以前读书的时候,把自己的腿绑起来是不是第一件事就是给达先生发自拍?”
那时候iphone大概已上市,微信还要差几年,不过互相发照片已经是所有情侣的常规操作了,任小姐惊喜地叫,“你怎么知道啊?”
我不但知道这个,还很想问问你,知不知道他如果真的为你好的话,是绝对不会建议一个发育期的女孩子把自己的腿绑起来?
但,和任小姐不能说这个――有些时候,并非是悲观主义,或过于现实,胡悦现在渐渐有点明白师霁的感觉了,局面已经是这样,当一个人像达先生一样聪明,又一样有城府,而另一个人像任小姐一样天真的时候,当他们在任小姐才十三四岁,对人生毫无概念时就相遇,而任小姐本身也留出了足够的破绽供人乘虚而入的时候――
用十年织成的茧,怎么可能被一剑切开?任小姐就像是那只深陷网中的蝴蝶,胡悦越看越清楚,但达先生做得太聪明,滑得不留手,她能说什么?
心中不是没有不舒服的感觉,甚至有点痛惜,就像是看到一只小兔子,最纯真最可爱的那种,在本应无忧无虑的年龄,却没人守护家园,让她被叼走了,一口一口慢慢吃掉。胡悦当时冲口说要用达先生的时候,满心只想着李小姐,而她现在终于忽然理解了师霁的不快,恨不得打自己一个耳光。她也许无能为力,但绝不能从任小姐的尸体上分一杯羹。
“达先生总是为你好的。”最终,她也只能这样说,而任小姐回以一个大大的微笑,好像在说‘这就对了’。“所以他不赞成你做截肢手术,你为什么却在这件事上不听他的啊?婚礼什么的,你怕暴露秘密,就和他说,让他改一下好了啊,让他给你打掩护嘛。”
“这个不一样的,他是心疼我,怕我受苦,但我是真的喜欢――而且这个掩护万一失败了呢?如果家里人知道他一直这样纵容我,我家里人不说了,要是婆婆知道我不是生病切掉,是自己喜欢装,她肯定觉得我有病啊!”
要是几句话就奏效,任小姐恐怕早被说服了,她曾有的一丝动摇,现在自己说着说着似又消失不见……或者,观察得再敏锐一些、再仔细一些的话,她那天的那么一丝动摇,可能是回家后就消失不见了。
胡悦放弃了,达先生敢放任小姐和她接触,就是笃定她不可能动摇到任小姐的念头。一个人可以把一件事筹划上十年,做得这么周密,他的聪明坚忍也不容侮辱。胡悦自己就是差不多的人,她对达先生充分尊敬,笑着换了个话题,“先再想想吧,考虑一下,不着急,你的嘴唇还没做完呢――对了,你的嘴,婆家不会有意见吗?达先生和我说,他有亲戚在卫计委……”
“哦,那是他叔叔。”任小姐轻松地说,“不过我那天和你说的,不是达书记――那都是婆家的关系,其实说起来我们两家都是认识的,我继父在……”
她说了个单位,随便笑了一下,“卫计委的事,都是小事情。”
卫计委都是小事情,更何况说附属医院?难怪达先生做得这么小心,滑得沾不到手,胡悦点头微笑,“知道你们两个是门当户对,天生一对……”
她又问,“那他求婚了没有,什么时候求婚的?――你们的婚礼定在什么时候啊?”
这些事,任小姐爱听也爱说,具体时间都给回忆得清清楚楚,“求婚就在两个月以前啊――”
两个月以前,嗯,那时候恐怕就已经物色好医生人选了吧,达先生应该确实也是疼爱任小姐,总想要做个万无一失的手术――这还不止,还有后续的呀,只做嘴唇怎么够呢,任小姐总还是需要一个听话的整容医生的……
胡悦漾着笑,送走了任小姐,转到师霁办公室和他闲聊几句,走出来和宁医生发微信。
【你们的顾虑其实我也很明白,宁医生】
【你放心,这肯定是不会让你们承担责任的,不会要求你们出来主动举报常医生的,就是希望,如果我们这边找到机会的话,你们能出面当个证人这样子……】
【对,目前是有这个打算,这件事总不能就这样下去啊……】
胡悦一边想一边慢慢地打字,【公理、正义什么的,总是要得到声张的呀……】
第119章 套路
“你今天被谈话了没有?”
“午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被叫过去了,搞笑不啦?我说你们让不让人吃饭的,我一上午三台双眼皮手术,下午五台,中间一小时你不让我吃饭不让我坐一下,下午的手术做坏了是不是就要来调查我了?”
“是不是?好笑不好笑,医院是要关门了还是怎么样?一个调查委员会,来调查了一个多月,调查出什么没有,该停职的不停职,不该停职的,停职以后呢?也没见到调查出什么问题啊。回扣吃了没有?红包拿了没有?调查报告不出么,成天问这个问那个,上次把马医生都问恼火了,马医生讲,是咯,师主任是一直在用我的助理咯,但有什么规定这个是不允许的吗?”
“马医生真的这样讲了?”
“是真的呀,吵得外面都听到了――马医生为人是好的呀,师主任是一直在用她的助理,个么都这样了也没有卖掉师主任。说实话,师主任对她是有点刻薄了。”
“刻薄那也说不上吧,师主任是主任呀。”
“那不也是刚升的主任……”
“那不能这样讲的,师主任……长得帅呀……”
几个人彼此看了一眼,发出一阵心知肚明的笑声,有人又压低了声音,兴致勃勃地说,“哎,你们听说没有,张主任在院务会上抗议了,说是调查委员会严重干扰我们日常工作――”
“真的吗真的吗!”
“张主任太帅了!哇,不愧是我们主任啊!院里怎么说?”
“是不是师主任想要回来了?都查了这么久了,没问题的话,怎么都该回来了吧。”
“我就不懂了,师主任回来干什么啊?不是都说他在外面都自己开了医院了吗?人家至少几千万的家产,如果是我就不回来了呀,十六院有什么好啊,怎么可能拿得和他自己开医院一样多。”
“这你就不懂了,师主任现在还是副主任医师――”
“不是,你们没听说吗,师主任他们在做的那个大项目病人一直在感染,面部修复那边的刘医生罩不住了,然后他们又不让师主任回来给她治,很可能移植会因此失败,所以师主任他们才很着急要回来。”
“真的假的呀?”
“如果是真的的话,那委员会也太过分了吧,那个姓常的还人模狗样,每天上班,师主任这个是有原因的呀,还不让他回来?”
“何止不让他回来,听说还想直接切掉人家的移植皮瓣――本来很漂亮的小姑娘,被硫酸烧伤,家里也没什么钱,只能做一次手术的,刚开始感染就要切移植皮瓣啊。”
“啧啧啧……”
“过分!没良心!恶心!”
到底都是医务人员,不管对师主任是什么看法,说到这里,没有不生气的。这样的流言在十九层渐渐蔓延开来,由下而上,在医生护士行走间交换的耳语中,也在他们望向调查委员会的眼神里。舆论这东西是说不清闹不明的,但又确实能给人们带来压力――在这种还有事业单位风气的机构里,群众的力量依然能让人不安。
随着‘谣言’越传越远,调查委员们脸上的笑容似乎都没那么明媚了,而当‘谣言’越来越有鼻子有眼的时候,领导们也有点坐不住了。
“最近,调查委员会有同志向我们反应,日常工作受到了很大的限制。”在月例会上,张主任强调,“平时在茶水间也经常能听到议论他们的声音,委员会已经把这个现象往上反映了,所以我也在这里声明,委员会来这里是为了调查常医生的医疗纠纷――”
“嗤……”
十九层的医务人员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扣掉护士也还有二十来个医生,这时候有人发笑,尤其是调查委员会还有人在场的时候,气氛就有点尴尬了,摆明了是有人给张主任没脸,而调查委员会的同志也不满意,“张主任,我们不是来调查单起医疗纠纷的――”
“都调查了一个多月了,还调查不出真相,这还好不是来调查单起的,要是来调查常医生这个事情,工资还不真是白拿了?”
刚才那一声笑,还很难说是谁发出来的,可现在话都说出来就不好遮挡了,众人的眼神纷纷投向会议室角落,张主任皱眉说,“胡悦,你不是被停职了吗?怎么又跑到医院来了?”
“都停职好几个星期了,以前委员会在科室调查最多都是两星期就走的,我也想知道,到底师主任和我有什么问题这么复杂,三周都没调查出个所以然来,报告都不给一份。”
老事业单位,业务上的矛盾最终演变为家属到办公室大吵大闹,不要个说法不肯走,这其实很常见,十六院有事业单位的作风,也就有事业单位特色的斗争,住院总悍然杀回来要个说法,看似是越级挑衅了张主任,可张主任没有生气,反而是委员会的人脸色不好看。“你这个小同志,让你停职检查,你还来工作场合闹事?”
“我这是闹事吗?要个说法也算闹事了?”
被停止了三周,胡总没胖没瘦,气势不减,在委员会跟前依然是那个牙尖嘴利咄咄逼人,初生牛犊不怕虎,惹人厌的小年轻,她举起手机寸步不让,“说法要不到,我还要去纪委检举呢,你们这是检查吗?分明就是被常医生买通了来打压我们的吧,医疗事故一开始调查就把我停职,师主任为我说句话,也把他停职,问题调查出来没有?调查活动等到什么时候结束?是不是要等调查出问题,把纠纷栽到我身上才算是结束啊?”
“胡悦,你不要胡说八道!”
从张主任说调查委员会是为了来调查常医生的医疗纠纷,常医生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如今对话的方向更是让他勃然大怒,站起身立刻呵斥,“你血口喷人!什么医疗事故,那是医疗纠纷!”
他还是有政治敏感度的,胡悦话里的小套路都没放过:医疗纠纷和医疗事故,差了一个词,意思可就差得大了。纠纷是还没定性,事故可就定性了。“你不要自己被停职了就出来闹,胡乱攀咬,这个调查是这个调查,查出来是什么结果,该承担责任的人自然会承担,你们的调查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一个主治医师哪来这么大的能量?”
他没能量,但是他岳父有啊,众人一阵嗡嗡的低声议论,看着常医生和调查委员会的眼神都有些异样,胡悦冷笑着说,“能量?这能没能量吗?该承担责任的人,说的是你手下的助理吧?”
“你――”常医生气结,“胡悦,你这个人有问题!你有证据吗这么胡说八道!”
“谁说我没证据?”胡悦说,她今天看来是豁出去了,一点也不像是平时那个笑口常开,谁都觉得没脾气的小姑娘,看起来充满了一往无前的气势,“你自己什么习惯心里没点数吗?常医生,你今天敢不敢和我站在这里对质,你敢不敢保证这个安眠药不是你开给病人的?”
……这都什么和什么,看起好像是生拉硬扯、模糊焦点,但大家都是单位里混的人,倒确实是能把握到胡悦的逻辑。――常医生开安眠药这个纠纷,如果连胡悦都能查出来确实是他开的,但委员会却迟迟没有就此调查,甚至是并不重点调查常医生,而是针对性调查没有什么问题的师霁和胡悦,那毫无疑问,这一波的自查自纠、整顿风气的调查活动,其实就是某一小撮人用来排除异己的工具,而常医生的后台即使和调查委员会不是直接的指使关系,也必然存在着某种程度的交易,否则,为什么常医生都已经得罪了有卫计委背景的病人,却还能好端端地坐在这里?
现在的局面颇为玄妙,对话虽然没逻辑,甚至没有任何人在公开场合上谈论过此事,但胡悦的说法却没人不理解,偶有几个实在是落伍的人,低声询问一下同僚,也都能在只言片语中意会过来。随之兴致勃勃又提心吊胆地旁观着胡悦和常医生的对碰:按道理,是碰瓷了,住院总没资格和主治医师对话,但师主任是副主任医师,由他出面的话,那又太给常医生面子了,而且,也缺乏转圜的余地,如果胡悦输了,师主任还能再出来一次,一开始就是师主任……难道师主任没获胜的话,周院就要亲自下场了吗?这可是换届选举的关键时期!
“如果我能保证安眠药不是我开给病人的,我平时没有你空口说的所谓不良习惯,那你怎么办?”
常医生看来是气急了,不怒反笑,盯着胡悦缓缓问,“你赔偿我名誉损失吗?你是师主任派来的?”
“我是自己来的。”胡悦气势顿时一挫,但很快坚持地说道,“如果不是,那我肯定接受处理,我倒是要问一下常医生,如果我说的没有问题呢?你准备怎么办?”
常医生一怔,他犹豫了一会儿――也就是这个犹豫,让别人看到了他的底气其实不是那么足,“……那我肯定也是虚心接受处理,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双方话说成这样,确实也是没什么好说的了,不管委员会这次来,是不是调查常医生的问题,如果当众对质的结果是常医生确实有问题,那委员会不处理常医生也就没理由继续调查别人――甚至可以说,如果对质的结果是常医生这方输了,那委员会也就没有再在十九层待下去的必要了,气势已泄,目的完全暴露,还留着不走,这纯属丢人现眼了。
而如果胡悦的说辞被驳倒,那……只怕是连师主任都护不住她,不,甚至是说只怕连周院长都护不住这两个,如果说得过一点,很可能周院长都要被他们两个连累――换届选举,可就近在眼前了……
正是因为换届选举近在眼前,所以才要再逼一逼,也幸好,那个女病人的状态确实是有起伏,否则,还真是让人不能放心。周院为人素来深谋远虑,把师霁都逼走了,他依旧不动声色,别说岳父,连他都不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