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口就说:“那人叫钱高,别看长得矮,那一张嘴巴可会说了,圆滑的很。他十几年前在我医馆里当过药童,可惜总爱搬弄是非,唆使其它药童关系不和,我实在不喜欢,就将他辞退了。”
楚姮扭过头,惊讶道:“我还以为他一直都是干白事的。”
“嗯,好多人做白事都找他。”徐大夫说到这里,皱了皱眉,“前些日他突然不做了,铺子也打了出去,说要去鄞州投奔亲戚。但不知为何,这会儿又回来了。”
楚姮接话道:“兴许是还有什么东西没拿?回来看看朋友?”
“也有可能。”
徐大夫将药包串好,递给楚姮,“三钱银子。”
楚姮付了钱,接过药材,转身又看了眼街角,却已经没了李高的身影。
她提着药,赶到县衙,三堂后面没人,顾景同杨腊等都不在。
楚姮拦下一个衙役,问:“蔺大人在何处?”
衙役见是她,忙答道:“回夫人话,方才送灵之一的汪化元找到了,蔺大人他们正带去刑房询话,才去不久,夫人也去瞧瞧吧。”
这些衙役已经摸清处了他们县夫人的脾气,那就是好热闹。
果不其然,楚姮对他说了句多谢,急匆匆的去了刑房。她抵达刑房门外,就听顾景同在那厉声呵斥:“你休要胡说八道!”
“大人,我真没有胡说!”
楚姮趴在窗户上往里瞧,就见一个干瘦穿着灰麻布衣的中年小眼男人,在那跪地求饶:“即便你给我上刑杖责,草民的话,也不会改变。盖棺时,我和柯志喜、曾红才、魏高、李仲毅都在,十只眼睛都看着,那朱氏肚子分明就是瘪的!”
这时柯志喜也说道:“顾县丞,此事当真。”
李仲毅在旁点头:“我还亲自给亡妻穿的寿衣,汪化元没有撒谎。”
顾景同蹙眉,扫了他们一眼,冷道:“可张老头他发誓,看到朱氏的肚子挺起,这又作何解释?”
“张老头神经兮兮,他的话……”汪化元看了眼顾景同的神色,没有继续说。
蔺伯钦在旁听了半晌,他这才上前一步,问:“汪化元,事发当日,正是你们回清远县的时候。途中,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的声音本就很温润,但因为疲惫,略显低沉,此时听来极有磁性。
楚姮偷偷看了眼他的侧脸,呼吸微微一窒。
汪化元低着头,想了半天,才说:“当时老柯因为瞎了眼,我忙着照顾他,并未发现什么不对劲……倒是曾红才和魏高,两人从去的路上就一直在交头接耳,嘀嘀咕咕,我看那两个有重大嫌疑。”
柯志喜皱了皱眉,出言仗义言辞:“曾红才和魏高本就关系好,他们说悄悄话也惹你怀疑?再说,魏高还因为身体不好,中途就回了清远县。人家怕咱们三个抬灵不方便,专门自掏腰包找了个身强力壮的胖子帮忙,你转头就往人家身上泼脏水,也太不义气了!”
“别生气别生气。”汪化元拢着手赔不是。
李仲毅对苏钰道:“你这位柯叔叔,人就是耿直。”他估计想到两人关系不再如往昔,又长长的叹了口气,“耿直的过头。”
站在窗外的楚姮却似乎想到了什么。
她记得张老头说过,抬灵的有两个瘦子,一个瞎子,一个胖子。瞎子很明显是柯志喜,其中一个瘦子是汪化元,另一个就是曾红才。本以为胖子是魏高,却不料是魏高请的不相干的人。
魏高半路离开,那他肯定不会出现在十里湾。
脑海里似乎闪过了什么片段,但转瞬即逝。
蔺伯钦似乎和她想到了一块儿,他蹙紧了眉,问柯志喜:“魏高在你瞎眼后返回的清远县?”
柯志喜愣了愣,道:“在我瞎眼之后。”
蔺伯钦转头便问杨腊和胡裕:“魏高此人现在何处?”
“并未找到。”
杨腊将所得线索禀报,“一早就给府衙发了文书,在清远县内更是翻得底朝天,也没有找到一个叫魏高的。”
便在此时,汪化元突然插话说:“魏高之前随母姓,后来好像改名了,叫钱什么来着……”
楚姮脑子里的疑点瞬间全部解开,她瞳孔一缩,头皮发麻,脱口便道:“叫钱高!”
正文 五四章
“送灵本有四人,钱高,曾红才,柯志喜,汪化元。钱高蓄意杀害朱成业一家,于是中途谎称生病返回,但其实一直都跟随着送灵队伍,抵达十里湾。待柯志喜等人离开,是夜,他便在朱成业一家六口饭菜里放入砒霜,待人毒发,伪造失火的现场。”
楚姮缓步走入刑房之内,看向蔺伯钦。
蔺伯钦怔了怔。
一旁的汪化元反应过来,只道:“不可能,那会儿正是冬天,四周山包光秃秃的,什么遮挡都没有。若有人尾随,我绝对能够发现。”
“钱高并没有尾随,他一直都在你们队伍之中!”
“你……你这话何意?”
楚姮拢在袖中的手握成拳,又松开,她一字字道:“若我没有猜错,钱高他是躲在……朱氏的肚子里。”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蔺伯钦和顾景同被她一语惊醒,发现所有事情的疑点都一环接一环的连接起来。
钱高并不高,他甚至是矮小的侏儒,他藏身于朱氏的肚子里,来到朱成业家中。待深夜,再从朱氏肚子里钻出来,下毒放火。的确是天衣无缝的计策,可他没想到,张老头隔着窗户纸正好看见了他破腹而出的那一幕,“鬼婴杀人”的谣言就这样流传出来。
即便这只是假设,但蔺伯钦仍然侧首,对杨腊胡裕吩咐:“立刻抓捕钱高归案。”
杨腊和胡裕的办事效率很高。
更何况不久前,楚姮还在街边见过钱高。
不多时,便听人禀报,钱高已经被抓住了。顾景同看了眼蔺伯钦疲倦的脸色,劝慰道:“佩之,你先休息,明日再升堂审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