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好。”蔺老夫人笑的慈祥,“在沣水住,我的朋友多,白天说不完的话,这人一高兴,身体自然而然就好了。四娘,你回去告诉伯钦,让他好好当官儿,不用随时惦记我这个老娘。待到年关,我就过来。”
楚姮乖巧的点了点头:“娘亲的话,我会带给夫君的。”
顾景同觉得她每次说“夫君”两字,咬音特别好听,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
这李四娘演戏演的可真滴水不漏。
若不是事先被蔺伯钦告知,说不准他也以为他们是伉俪情深的一对璧人。
蔺老夫人将他们请进屋,简单的问了问案子进展,倒也不放在心上。毕竟这么多年,她目睹过的案子太多了。
她对顾景同甚是感兴趣,问了他这些年在府衙做些什么,又问:“盛风啊,你现在也快二十五了,还未娶妻,家中爹娘怕不是要着急死了。”
顾景同笑的爽朗:“伯母,我这不是找不着吗?若你有合适的,大可给我说媒一个。”
蔺老夫人抬手掩嘴一笑:“好好好,这话伯母记下了。”
她二人在聊蔺伯钦和顾景同一起读书、上京赶考的事儿,楚姮听得兴致缺缺,便找来绳子跟苏钰玩翻花绳。一旁的蔺老夫人见她如此,忍不住笑问:“四娘,你这些日子和伯钦相处的如何了?”
楚姮一愣,随即胡诌:“很好,夫君对我礼遇有加,我也甚是喜欢夫君。”她说完还低下头,故作娇羞。
顾景同看她这模样,顿时忍笑,将头侧去一边。
蔺老夫人不疑有他,拍了拍楚姮的手背,柔声道:“四娘啊,你和伯钦总要有个一子半女才行。希望过年的时候,娘亲能听到你们的好消息。”
楚姮这下笑的当真尴尬,她低下头道:“娘亲,这种事情急不得……”
“好啦,娘亲知道。”蔺老夫人估计也知道这话只能对着女眷说,当着顾景同的面儿,她自不会喋喋不休。
哪知道顾景同这厮竟好死不赖的伸长脖子,朝着楚姮做出恭喜的手势:“那就等蔺夫人和伯钦的好消息了,届时在下,一定送上厚礼。”楚姮咬着牙皮笑肉不笑:“厚礼就不用了。顾县丞连五十两银子都要还五十年,省些钱不如留给自己娶媳妇儿!”
蔺夫人不知二人在说什么,正要询问,就听楚姮笑道:“娘亲,我困了,先带苏钰出去洗漱一番。”
“啊,去吧去吧,待会儿我们三个挤一挤。”
蔺老夫人见天色很晚,对顾景同也道:“盛风,你也去休息吧。我院子窄,就只有隔壁一间房,不过通铺挺大,你和杨腊还有那两位小兄弟,怕是要委屈一夜。”
顾景同一点儿也不在意,他道:“伯母,倒是叨扰您了。”
一行人在蔺老夫人的院子暂时歇息,次日天未亮,众人便要带柯志喜回清远县。蔺老夫人连夜装了一篮鸡蛋,递到楚姮手上,让她带回去吃。楚姮道过谢,这才往柯家镇去。
正文 三十章
柯志喜看不见路,便和楚姮和苏钰坐在一辆马车。
苏钰人小,看着柯志喜总是瑟瑟发抖的害怕,一路上,连话都没有跟楚姮说几句。
楚姮深感无聊,盯着面前邋里邋遢的柯志喜,打开话匣子。
“柯大叔,当年你瞎了眼睛,怎么就想起了开棺材铺呢?这打磨棺材,可不是一件容易事啊。”
柯志喜听声音是个清脆悦耳的姑娘,想到是那位同行的县令夫人。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莫看莫看,我这幅样子,怕是吓到你。”这遮掩的动作,倒让楚姮惭愧。
楚姮的声音放柔了些:“世人百态,柯大叔不必自卑。虽然你眼睛看不见,但是会做棺材扎纸人,那些东西你教我我都学不会呢!”
她这番话让柯志喜愣了愣。
柯志喜道:“夫人聪慧,这等活计要学肯定学得会。只是太过粗劣,还是不要学的好。”
楚姮微微颔首:“便听柯大叔的。”
谈话过后,柯志喜放开许多,他抬起头,给楚姮道:“其实我以前只是做白事,不会做棺材扎纸人什么的……瞎了之后,生活拮据,以前一个老朋友便找关系,将我带去棺材铺做活,久而久之,自己摸索着也学会了。不仅是做棺材,还有扎纸人、做白幡、做寿衣……香蜡纸钱什么的是别处买来的,那个我实在不会。”
楚姮问:“棺材铺以前的老板呢?”
柯志喜答道:“老板前年病逝,棺材铺被我就盘了下来,赚不了多少,糊口倒行。”
楚姮看了眼身侧的苏钰,她咳了咳,问:“柯大叔,其实有一事我不知当不当问?”
“没事,你问吧。”
“你当年和李仲毅……当真关系极好?”
柯志喜有片刻语塞。
他长吁了一口气,感慨道:“好啊,好的不得了。我和他是多年邻居,两人又兴趣相投,不论是喝酒、赌筹,都能玩儿到一块去。我母亲病逝那年,李仲毅守着我寸步不离,生怕我忧思成疾出什么事……后来他说:‘老柯,如果你死了,我就替你养你爹和你弟弟。’”思及此,柯志喜黯然垂首,“如今我爹和我弟弟都得病死了,倒只剩下我在世间苟延残喘。”
曾经兄弟间的真挚许诺,如今情随事迁,已变成浮光幻影。
柯志喜心有所感,忍不住道:“夫人,我柯志喜一辈子没什么文化,更没念过几天书。唯一能背下来的一首诗,还是当年李仲毅教我的,你猜是什么?”
楚姮摇了摇头。
她想起柯志喜看不见,忙又道:“怕不是‘床前明月光’?”
柯志喜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淡笑:“是处青山可埋骨,他时夜雨独伤神。与君世世为兄弟,更结来世未了因。”
“这是苏仙写给其弟的《狱中寄子由二首》,颈联和尾联。”楚姮下意识的说道。
柯志喜略惊讶的说:“没想到夫人连这么偏僻的诗句都有造诣。”
楚姮笑道:“苏仙诗词,众人皆知。”
“夫人谦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