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裕和杨腊问了一圈,总算找到一名和苏梅以前同为稳婆的洪婆,请她来县衙录口供。
洪婆年纪比苏梅还大两轮,十年前就有些老迈,到了如今,更是步履蹒跚,行动迟缓。
她拄着拐杖,一步一挪,旁边的急性子胡裕实在看不下去了,问:“洪婆,你能再走快点不?”从衙门口到刑讯房,短短一分钟的路,她已经挪了半刻钟。
“啊,杨腊,你不要催我,我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好,万一不小心摔着了……”洪婆微微直起佝偻的背,对胡裕说道。
胡裕脸色黑了黑,指着旁边的杨腊:“你看清楚点,我是胡裕,穿蓝衣服的那个才是杨腊!”
洪婆点点头,表示记住了,可那步伐,却丝毫没有加快。
杨腊“哎”了一声,指了指自己的脑子,喟道:“我一看这老婆子,就知道这儿有问题,你非不信,还把人给弄县衙里来盘问。待会儿一问三不知,大人定会怪罪我们。”
胡裕还没来得及附和,就见洪婆突然停住脚步,使劲儿一顿拐杖,甚不乐意:“我脑子清楚得很,这清远县十里八乡,就数我记性最好!当年苏梅高龄怀子,即将临盆,他丈夫还因为一件事跟她吵了一天一夜!我住在隔壁,听得一字不差,明明白白!”
杨腊闻言大喜,忙上前一步,问:“他们因何事争吵?”
洪婆不友好的朝他“哼”了声,显然是不高兴他说自己脑子有问题。
她扭身朝胡裕招了招手:“杨腊,你附耳过来,我告诉你。”
胡裕:“……”
杨腊:“……她说的能信?”
正文 二六章
不管能不能信,胡裕仍是凑上前,听她说些什么。
洪婆低声道:“那晚,苏梅哭的很惨,我趴在墙壁上听,正好听见苏梅的丈夫骂她是‘不会下蛋的鸡’!第二天一早,苏梅脸上好几个巴掌印呢!”
胡裕连连点头:“然后呢?”
洪婆一伸脖子,反问:“什么然后?”
“你不是说你听到他们夫妻谈话,一字不差,明明白白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洪婆拉过杨腊的衣袖,“胡裕,来,你给他说,我有没有说过这话。”
杨腊:“……算了。”
好不容易将洪婆带到蔺伯钦跟前,杨腊和胡裕已经做好了被降罪的准备。
蔺伯钦对老年人甚为守礼,见洪婆老态龙钟,便命人搬来一把椅子,让她坐着。
洪婆见着蔺伯钦乐呵呵,枯树一般的双手交叠在腿上:“这位便是官老爷吧?长得可真俊。”
蔺伯钦轻咳两声,直接问:“洪婆,关于苏梅,你还知道什么?”
“我知道的可多了。”
蔺伯钦闻言,吩咐旁边的主簿铺纸研墨,记录口供。
方双平去后,县丞的职务暂且让主簿兼任,听说府衙上又下派了一个人过来顶替,具体还不知道是谁。
洪婆摸着自己的牛头拐杖,一板一眼的道:“苏梅老家是并州的,她六岁就跟父母来清远县定居。因长相不好看,二十岁也没嫁出去。后来在二十三岁的时候,嫁给了她早死的丈夫,但不知因何缘故,两人一直没有孩子。苏梅那会儿子天天求神拜佛,直到她二十八岁那年,可算怀上了!”
蔺伯钦对主簿道:“不要遗漏每一句话。”
洪婆又道:“如果苏梅长得跟官老爷你一样好看,说不定十四就嫁出去了,也没现在这档事。”
蔺伯钦:“……这一句话就不要写了。”
主簿拿着笔,低头忍笑。
蔺伯钦侧身,又问:“洪婆,苏梅当时所怀之子,便是现在的苏钰?”
“应该是吧。”洪婆也有些不确定,“毕竟苏梅自己就会接生,她生孩子也没个外人在场,到底是不是苏钰,我这个老婆子也不敢肯定。不过她的的确确是挺了九个月的大肚子,街坊邻居都知道。”
说到此处,她咳嗽起来。
蔺伯钦忙端了一盏茶给她。
洪婆接过茶水,喝了两口,平缓了些,不好意思的道:“老毛病了,总是咳啊咳的。”
“无妨。”
洪婆摩挲着茶杯边缘,又继续说:“苏梅当年和李仲毅的妻子朱氏,算是闺中密友,两人感情甚好。有年苏梅的丈夫生病,家里没钱,还是朱氏包了八两银子送去,解了她家燃眉之急。”
蔺伯钦有些不确定她话中真假,问:“时隔多年,洪婆你还记得清楚?”
“我记性好着呢!”
杨腊和胡裕对视一眼,听不下去了。
洪婆拍了拍胸脯,脸上的皱纹因为激动皱的更凶:“我这么多年来,亲手接生过一百零七个孩子,那些孩子的姓名生辰,我全记得清清楚楚,更别说区区苏梅家事!她当年住在我隔壁,现在回想起来,仍旧历历在目。”
“苏梅生下来的孩子脚趾畸形,婴儿时你刻曾见过?”
“寒冬腊月的,小孩儿包的可严实了,哪能看得见脚。”洪婆拢了拢衣袖,“不过到了夏天,苏钰学着爬路,那小脚趾是看起来不大对劲。”
蔺伯钦心头信了几分,又问:“那关于李仲毅一家,你还知道什么?”
“李仲毅?”
洪婆摇了摇头:“李仲毅家在北墙根呢,我跟他又不是邻居。不过我知道李仲毅当年有个不错的兄弟,是做白事的,名叫柯志喜,好像搬去沣水了。关于李仲毅的事,你找他问保准没错儿!”
蔺伯钦若有所思的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