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儿拍着胸脯打包票:“那老板您说要多少?您想要多少,我就能给您画多少!”她好歹也是在这世间待过十二个年头,想几个笑话画下来还不容易?
祁老板对选择合作对象还是很慎重的:“那你再说一个故事?我得看看你是不是在吹牛。”
江月儿清清嗓子:“那我还说那个吝啬鬼的故事吧。话说――”她又讲了两个笑话,那些先在书铺里看书的人都不看了,个个耳朵竖得老高,听见她抖完了包袱,都笑得十分捧场。
祁老板连忙叫停:“好了,不用说了,这位――”
“我姓江。”
“江小姐,这个契,带着那个谐趣集插画的契我都跟你签了。”
他让掌柜的退下,领着她进了里间,道:“但这一本集子至少要有五十页,每一页不得少于两幅画,你什么时候能交给我?”
“那我画一本是多少钱?”江月儿问道。
祁老板打趣她道:“看江小姐也不像是缺钱的啊,怎么总是开口不离钱?”
江月儿心道:你哪知道我要养一家子人呢,能不关心钱吗?
见她不答,祁老板便道:“这样,你画五十页以内我给你五两,八十页以内七两半,一百页我给你九两怎么样?”
江月儿讶道:“一百页怎么还少一些?”
祁老板道:“这是行规。我们写话本的就是这规矩,若是我都给你一个价,你写得太长,却写得索然无味,那我不是亏了?你这应该叫画集吧,画集应照此理办。”
那江月儿就不干了:“怎么能有这样的规矩?我画一百页还耗神些,凭什么要少给银子啊?”昨天那几幅画她还用的大画纸画的,一晚上就画了二十多张,若是画到书页上,书页那么小,她肯定用得时间更短,说不定一百页她两天就画完了,要只得九两银子,那她多亏啊!
两人唇枪舌剑,争执了好一阵子,祁老板只好妥协道:“那好,等你画完了,我得先看一遍,若是没问题,我给你十两,如何?”
“一百页更耗神,十两银子太少了,至少要十二两!”江月儿据理力争。
祁老板原还想说,但想一想,为着二两银子争来争去的没个意思,便道:“好,十二两就十二两!”又同她约定了交稿时间,付了她两成定金之后,江月儿带着墨生和荷香喜滋滋地回了客栈。
客栈里,杜衍却不在房间。
江月儿赶紧去问掌柜的:“掌柜的,我哥哥去哪了你知道吗?”
掌柜的道:“他看你们这么长时间没回来就去找你们了,怎么,你们没在路上碰到吗?”
江月儿直跺足:“他一个病人乱跑什么啊?我们这不是回来了吗?”拉着墨生他们又赶紧往去泯州会馆的路上找。
去泯州会馆的路上,江月儿感觉到那条路的人比前两天明显多了不少,有不少人结伴而行,还交头接耳地窃窃而笑。
快到会馆的时候,几个人终于看到了杜衍。
他神色焦急,正往回来的路上赶,脸色瞧上去倒比早上他们离开时又好了不少。
江月儿急忙跑过去,埋怨道:“都说了让你等着的,你干嘛一个人又跑出来了?”
杜衍看见他们三个站在面前,大松了一口气,又开始毒舌:“你干了这种事,又这么久没回来,我怕你被人套了麻袋毒打,正准备救你去呢。”
江月儿哼笑道:“我会被毒打?我打人还差不多吧?你别开玩笑了?”转念一想:“那你看到泯州会馆上贴的画了?怎么样?好玩不?”
杜衍摇头:“我没看见,那画早被人撕了。不过――”
“不过什么啊?”江月儿催道。
杜衍慢吞吞道:“不过,你那画出名了。”还没等江月儿露出喜色,他说完了剩下的话:“在达州府衙门。”
几个人都吓了一大跳:“我就是画了几幅画而已,怎么还在达州府衙门出了名?”虽说她从小在县衙里出入,但那可是达州府衙门呢!听着就威严得不得了,可怕得不得了!
杜衍神色古怪:“你难道不记得,你到处贴你那破画,还在达州府衙门的石狮子上贴了一张?”
江月儿一僵:“什,什么?那是达州府衙门,我以为那是个大户人家的门口,想着我贴那,肯定没人随便敢撕吧――”当时他们几个贴东西的时候就是趁人不备,哪还看什么衙不衙门的?涂了就贴,贴了就跑,就得趁人反应不过来才能干嘛!
难怪她贴完后听见那多人来追她的声音,原来……她差点就被抓衙门里去了啊!
杜衍就知道这丫头肯定没这个胆子,看人吓得差不多了,他才道:“是没人敢撕啊,而且现在估计半个达州城的人都去看了那画吧?”
江月儿哀嚎道:“为什么啊?那画又不好看。”
杜衍哼笑道:“我没说你那画好看,可谁叫你运气这么好,你前脚贴,后脚碰到知州来上衙。知州说,这就是奸商的样子,就贴在上面,让全城的老百姓有空都来看看,别被奸商骗了。”
江月儿:“……”紧张中还有点窃喜怎么办?难道她这回真是出名了?
杜衍就看这丫头一路打着飘地回了客栈,再三叮嘱她,要她这些天别出门。
虽说不可能,但万一她出了门有谁认出来,正在风口浪尖上的,保不齐就会有什么岔子。
不用他嘱咐,江月儿也不会出门哪:她得赶她那一百页谐趣画的稿子,忙着呢。
在外面人讨论她这幅引来全城人注意力的画的时候,她的第一篇稿子在经历了三天赶稿之后,终于正式出炉了。
第四天早上,她原准备只带着墨生去交稿子,杜衍知道后,硬要跟着她一道去。
江月儿想想,这家伙身体好得差不多了,而且他一向心眼多,又不肯吃亏,带上他肯定错不了,就答应了。
四个人浩浩荡荡地去了书铺,江月儿见书铺祁老板不在,原还怕结尾款有什么问题,谁想到那掌柜的只略翻了翻书,就恭恭敬敬地把银子给她结清了。
出了书铺,江月儿还纳闷呢:“怎么那掌柜的都不好好审审我的画?他不怕我滥竽充数吗?”
杜衍笑道:“你还怕他们吃亏?你忘了你现在可是全城出名的画师,只要他们在出画集时写上你就是在知州衙门的石狮子上布贴广告画的奇人,还怕没人来买?”
江月儿被他讽刺得面红耳赤的,叫道:“不是说了吗?我又不是故意的!”
两人正吵着嘴,前面忽然听见有人叫了一声:“江兄弟,杜兄弟,你们怎么在这?”
金四有!
在这看见金四有,江月儿特别惊喜:“金大叔,你怎么也在这?”
金大叔笑道:“我不是听说知州衙门的石狮子上贴了张奸商的画,赶去看看热闹吗?”
江月儿:“这都多少天了?还有人去看热闹啊?”
金四有笑道:“前些天我不在达州,刚回来就听说这件事,不得去看看?你们呢?你们不是说还要赶路的吗?”
江月儿道:“我哥哥病了,看了郎中,郎中说要静养十天至少,这些天我们都没法子动身。”
金四有“哎哟”一声:“要静养十天?那得多花多少钱住客栈哪?再一看病,你们的银子可还够?”
说到这个事,江月儿就发愁:虽然她磨破嘴皮子又赚了十来两银子,但谁知道后面会碰到什么事?这十两银子还不够一个月的花销,走陆路到梅州可是至少得两个月呢。因此,他们的钱还是不够,得紧张点用。
金四有看她愁眉苦脸的,就知道难处不少。这几个孩子一看就是娇生惯养大的,房子差了他们住不惯,要是住好房子,达州府最便宜的客栈都至少是二百文打底,再加上吃喝买药,银子不得像流水一样花得海了?有几户人家顶得住这样花的?
他想了想,道:“这样,你大叔家住得宽敞,你要是信得过大叔呢,就跟你哥哥搬到我那住几天,房钱我也不要你的,每天给点柴薪钱怎么样?”
这真是瞌睡来了遇到枕头了!
江月儿大喜,没忘记看杜衍:“哥哥?”虽然现在过了八天,他们再休养个三四天就可以动身,但能省一天银子就是一天哪!
她出来这一趟,可是知道了柴米油盐有多贵了!
杜衍不知想到了什么,竟也没拒绝,还对金四有抱了个拳:“那就有劳金大叔了。”
金四有笑道:“我也是经常出门行商的,出门在外,谁没有个难处?我能帮就帮一把,只希望杜兄弟别嫌弃我家里简陋。”
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这位杜兄弟穿得也寻常,并非不近人情,他每回看见他,总情不自禁觉得矮他一头,浑身不自在。
要是今天只有他一个人,他怎么说都不会开口邀请对方到他家里住。
杜衍笑道:“哪里的话,金大叔能收留我们,已经是很大的恩情了。”
金四有笑笑,不知想到了什么,对江月儿道:“江兄弟,我想起来我还有批货要去卸,就先走了。上回我跟你说过我家在哪,你们直接去,我娘子在家,跟她说一声,是我说的收留你们就是了。”
江月儿点点头,摆手道:“金大叔你忙去吧,不用管我们。”
回到客栈,几个人一起动手,在街上叫了辆牛车,就坐着车去了金四有家。
一个时辰后
江栋在同一个客栈下了马,从包袱里取出一幅画递给掌柜的:“掌柜的,这两个孩子你见过吗?”
这画画得极为传神,掌柜的立刻就认出来了:“认得,这两个孩子还在我们客栈里住过。这两个孩子是你的什么人?”
“住过?”江栋立时听出了不同:“那他们现在?对了,他们俩这是我的儿子和女儿。”
掌柜的道:“你们来晚了,一个时辰前,他们刚退了房。”
“什么?刚退了房?那我们赶紧去追啊。”严小二拴了马,进门就听见这一句。
得到两个孩子目前还算平安的消息,江栋心里的焦急下去了一些,挥挥手让严小二不要说话,问掌柜的:“那他们说过,他们要去哪吗?”
掌柜的回忆着道:“哎哟,客栈里每天人来人往的这么些人,我哪记得住他们说了些什么话?客官你怎么放了儿子和女儿单独出门哪?那两个孩子这么漂亮,前几天就有拐子盯上他们想下手呢,好在他们都聪明得紧,从不单独行走,才没让那人得逞。”
这个问题,从他一路追来,沿途投宿时不知有多少人都问过,江栋唯有苦笑:“多谢掌柜的。我们先去别处打听吧。”
出了门,严小二问江栋:“那我们现在去哪?阿叔。”
江栋道:“先问问达州有哪些镖局吧,一家家找了再说。”
严小二直叹气:“要是早来一个时辰,说不定就能堵住他们了,运气太差了。你说他们这回能跑去哪呢?”
江栋翻身上了马:“快走吧,只要他们来过,必然有痕迹。还有一天,我们一定打听得出来。”
江月儿还不知道她爹差点抓到她,他们四个人带着行李到了金家后,发现金四有果然说得不错。
他跟他娘子住着个小四合院,家里只有一个十岁大的儿子和八岁左右的闺女。
家里房子有一半都是空着的。
金娘子是个热情的人,她听了江月儿的话,都没质疑她,直接将他们迎进了院子,还给他们翻找被褥和。
一进院子,杜衍就问金娘子借了一个小风炉子,打发墨生出去药铺买槐花蜜,就专心地捅着炉子眼开始生火。
“你这是准备干嘛?”
“合香丸。”杜衍道:“你不是在家的时候看我做过吗?”
江月儿恍然大悟:“我说怪不得金大叔邀请我到他家来住的时候,你没有拒绝呢,原来你早想好了要借他们家厨房合香丸哪?”
杜衍制香一直用的两种法子,一种是像在松江那样做散剂,另一种就是调香丸。
做散剂只需要将各种香药提前处理好,再拿一定的比例配比碾成细末就可以了。调香丸稍微麻烦一些,需要用到蜜来合香,而那蜜要用小火慢慢化开才更好。
杜衍道:“不然你以为呢?这次运气还行,趁这两天在达州的时候我们多做些香丸,碰到有买家的话慢慢卖,以后在路上不一定有机会用到炉子。”
江月儿这才想起来,俩眼睛立刻闪闪发光:“差点忘了,你还有这个本事可以骗冤大头!那你多做点,有什么想要的,跟我说一声,我帮你去找。”
这是位现成的财神老爷啊,可不能怠慢了!有他在的话,她还操心什么卖画啊,什么卖点子啊?只要他卖一丸香出去,不是什么都有了?!
杜衍头也不抬地说了句:“你别在我面前绕来绕去地吵我,就比什么都好。”
江月儿:“……”这是财神老爷不能惹,先忍他这一回!
但在这看他制香有个什么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