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节
变了?
对了,那时的徐九微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似乎就是岳阳楼的初见后,再次在破庙看到她时,她的眼神就与之前不一样了。最初他仅是以为是那个女人惊吓过度,选择性遗忘了,现在看来……
倒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
看着眼前这张完全陌生的脸,莫蓝鸢眼中少见的闪过一丝惊愕,他微微眯起凤眸。
“你……”
她轻轻笑出了声,一字一句地说出那句话。
如同几年前在凌安的岳阳楼中。
“莫蓝鸢,我不仅知道你的名字,我还知道你的一切,包括你的从前和……未来!”
他霍地抬头,褐色的眸中宛如深不见底的寒潭,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
夜九宁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抬手撩了撩垂落在鬓角的青丝,继续道:“我想王爷现在应该能记起我来了吧。”
她的容貌生得并不算很出众,在这种笑容的映衬下,莫名就多了几分生动,显得整个人好看了不少。
莫蓝鸢静静看着她的变化,看着那张略显清秀的脸上多出的绮丽笑容,眼中一片骇人的阴鸷,他的唇角却缓缓勾了起来。
“是你……”
第82章
有关凌安王魏谨言身世的事传得沸沸扬扬, 天启帝得知消息的时候,正被秋横波侍奉着还未起床, 听说这件事脸色剧变,大手猛地掀开帷幔, 顾不得衣衫不整,厉声道:“放肆!这些消息是从何人口中传出的?”
前来汇报消息的黄公公慌忙跪下,颤巍巍回道:“回皇上……奴才不知。”
睡眼惺忪的秋横波听到这个消息, 亦是惊得弹坐起来, 下意识地望着天启帝。
“什么时候开始的?”天启帝尽量压抑着怒气问。
黄公公小心觑了觑他,头几乎贴到了冰冷的地板:“昨……昨夜开始传扬开来的……”后面的话他不敢再说。
这件事不管是真是假,传扬出去都无疑在打当今皇上的脸面,黄公公就是知道事情严重, 才会不顾皇上还在安寝就急忙跑来禀报。
不等天启帝再说什么, 门口一名内侍疾步走来:“皇上!柳丞相和宋太傅等人在宫门外求见!”
“咳咳……咳咳咳……”天启帝猛地咳嗽几声,身体摇摇欲坠样子看得黄公公一阵心惊胆战,呆坐在床上的秋横波同时回过神来, 赤着脚上前要去扶他:“皇上,请千万保重龙体!”
天启帝拂开秋横波欲伸过来的手, 未看她一眼,对着门外的内侍道:“让他们去御书房等候,朕随后就到。”
“奴才遵旨。”
“皇上,奴才叫人替您更衣。”黄公公立刻接口道。
天启帝无声点点头。
见状,黄公公冲一直候在外面的几名宫婢扬了扬手,不用他吩咐什么, 宫婢们动作迅速而沉稳地伺候天启帝换上龙袍,又在一众侍卫的簇拥下上了龙辇,所到之处,人人噤若寒蝉,不敢喧哗。
呼――
一阵穿堂风吹拂而过,仅着了里衣的秋横波打了个寒颤,慢慢收回追随天启帝的视线。
“娘娘!”她的贴身宫婢红绡忙不迭进来,将一件披风罩在她肩上。
顺势拢了拢披风,秋横波柳眉轻颦:“凌安王的事可是真的?”
红绡环顾周围,把声音压到了最低:“千真万确!”
秋横波心里一惊。
自从她见到夜九宁后就开始心绪不宁,如今爆出魏谨言身世的事更让她心慌,她抬首看向天边疯狂涌动的黑云,沉思片刻,对红绡吩咐道:“你替我安排一件事,我要出宫。”
“娘娘,这……”
红绡迟疑了一阵子,张口想劝自己主子莫要在这个紧要关头做出显眼的事情,以免给他人留下把柄,但看着秋横波毋容置疑的眼神,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她欠了欠身:“奴婢这就去准备。”
这厢,天启帝乘坐辇车到了御书房,丞相和两位太傅,还有平西将军等重臣皆早已等候在此,见到他进来,齐声道:“臣等参见皇上。”
“免。”
天启帝大步走至御座前坐下,一张清瘦的脸上表情冷凝,不动声色打量了片刻底下低着头的几位大臣,方启唇道:“众位爱卿有何事启奏?”
“皇上,臣有急事启奏。”率先出列的人是御史何大人。
“臣今日一早就接到底下的人告急文书,说是有关凌安王爷……”说到这里,他状似惶恐地看了天启帝一眼,见他没有什么反应,更没有要打断他的意思,便放心大胆接着往下说:“关于凌安王爷身世一事,流言传得太广,几乎整个帝都百姓无人不知,臣恐怕……”
他话音未落,另外一名官员附和道:“皇上,臣也是为此事而来。”
此刻已经将自己的表情调整到最平和的状态,天启帝掀开茶盏的盖子,低头轻轻啜饮一口,缓声道:“几位爱卿都是为了这件事急着见朕?”
宋太傅与夏太傅暗中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都是明里暗里支持魏谨言为政的一派,这种紧要关头若是被柳丞相他们掌控局势,后果不堪设想。来不及细想,宋太傅上前道:“皇上,臣认为,这件事必定是有奸人在后面作乱,意图混淆皇室血脉问题,实在罪无可赦!”
说到后半句,他的眸光自柳丞相等人头顶滑过,明显意有所指。
柳丞相眯着眼睛,嘴角扬起一记微笑:“宋太傅此言差矣,皇室血脉岂可会因为流言蜚语就被混淆,皇上英明,定不会被那些不怀好意的宵小欺骗,但凌安王爷流落民间多年,当中保不住被有心之人利用调换,这就……”
他话里有话,目的很简单,为了顾及皇上的面子特意绕开与端王有关的事,而是抓住魏谨言是否是当初娴妃所生的孩子大做文章,这样看来,同样是追究魏谨言是不是为皇上亲生,却一举将所有罪状都推到了魏谨言身上。
若是他不是皇上的孩子,便能顺理成章说他冒名顶替,冒充皇子,那他的下场绝对是无比凄惨。
反之,若他是,还可以借口是想要替皇上查清楚真相,因此大胆冒犯王爷。
无论怎么做,柳丞相他们都站在道德的最高点。
百利而无一害。
柳丞相的算盘打得啪啪响,夏太傅和宋太傅为首的人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不管,几乎是在他刚刚收声,就道:“皇上!依臣愚见,这次的事件就是有些见不得光的老鼠暗中搅局,皇上万不可听信谗言!”
“夏太傅,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我等都是为皇上和王爷的清白着想。”
“刘大人,皇上与王爷的关系岂容我等质疑!”
“两位莫要争执……”
在场几人你一言我一语争得面红耳赤,一边坚持以柳丞相为首,声称为了还皇上和王爷清白定要严加查明。另一边则以两位太傅为主,坚决认定这件事是有奸人从中作梗,意图让凌安王声名扫地……
天启帝一言不发听着,突然将手里的茶盏扔了出去。
“哐当”一声,碎片和茶水四溅。
众人心里皆是一惊,争执不休的吵闹声戛然而止,犹有些反应不及地将目光转移到上方的人。
“皇上息怒!”
大臣们俯首跪下,屏住呼吸。
“众位爱卿既早已拿定主意,何必还要进宫来觐见朕。”天启帝漫不经心地靠在御座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击着桌案,“叩叩”的轻响在这瞬间安静下来的殿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说得平静,底下众人却是心下一沉。
“请皇上恕罪,臣等罪该万死。”柳丞相高声道,低垂的头恰好让人看不见他眼中精芒。
“请皇上恕罪!”
其余人匍匐在地,齐声道。
对这些恍若未见,天启帝转头看向正对着的太傅夏朗:“夏爱卿,你认为这件事当如何处理?”
一时摸不准天启帝这话是真的询问他们的意见,还是另有他意,夏太傅避重就轻地答道:“皇上,臣认为,当务之急是先下令严禁讨论此事,再查清楚究竟是从何处流传出去的。无论是谁,这人对皇上和凌安王爷必定是来者不善。”
天启帝听完未置一词,转而问另外一人:“柳相,你看又如何?”
本该盛怒的天启帝眼下出奇的平静,以至在场的人都不由得心里七上八下的,柳意素来是个聪明人,知道何时该出头何时该收敛,他眸光闪了闪,沉声道:“回皇上,臣觉得夏太傅所言甚是。不过……”
他话锋一转,扬声道:“臣斗胆以项上人头作保,愿亲自前往查明真相,也好早日还王爷一个清白,还皇上一个清净。”
语毕,御书房中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柳意从来就是个懂得韬光养晦,绝不当出头鸟的人,今日竟愿意以自身性命做担保……
他说得义正言辞,但夏太傅和宋太傅不约而同皱起了眉头,平西将军也少见的连续看了柳意几眼。
柳意这一去,恐怕……不管凌安王到最后与皇上有没有关系,都绝不会是好的结果!
让他们更加心惊的是,天启帝闻得此言竟十分认同地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此事便交由柳相负责,三日内,我要得到结果!”
“皇上!”
“皇上……”
无视他人的阻拦声,柳意恰到好处弯起一抹笑容,躬身道:“臣领旨。”
夏太傅不甘心就此让这件事落到柳意手上,还欲说什么,就听天启帝道:“朕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一句话,阻止了所有人开口。
见座上的天启帝已经疲倦地阖上眼,众人无奈,一个个心思各异走出御书房。
偌大的殿中空了下来,黄公公弯着腰,小心擦擦额头沁出的细密汗珠,大气都不敢出。只因,天启帝在几个人走后立刻就沉下了脸色。
没有人比天启帝更加惶然,爆出魏谨言身世这件事其实是他授意的,他要在魏谨言的名声壮大到空前的境地前将他斩草除根,然而……这个念头他前些日子才起,消息昨夜里就传遍了帝都。
知道当年真相的人并不多,除了朝中几个年纪较长的元老级人物,不可能有任何人知悉才对!
“黄公公。”
天启帝静静坐在那里,不言不语,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地开口道。
浑身僵硬都都快失去知觉的黄公公立即应道:“皇上,奴才在。”
“将庞统找来,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掌管整个王城的禁卫营统领庞统?
黄公公惊惶不定地眯了眯眼,嘴上倒是没忘记回答:“奴才领命。”
从御书房出去的时候,看着天空,黄公公脚步微滞,这个时辰分明该是天色大亮,却因为漫天乌云涌动,外面比那暮色四合时还要昏暗。
看样子快要变天了。黄公公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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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严耸立的凌安王府门前,两扇朱红色大门紧闭,数十名身穿盔甲的禁卫军将门口重重包围,一个个面色严肃,禁止任何人出入王府半步。台阶下,聚集了不少前来看热闹的百姓,但看看守卫森严,没有人敢轻易上前。
徐九微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她混迹在人群中央,看到一名首领模样的黑面男子走上前,冲底下的群众高声喊道:“诸位,近日有人恶意中伤王爷,我等特奉皇上的命令前来保护王爷安全,大家还请不要继续聚在这里,否则刀剑无眼,伤到哪里可就不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