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阿圆点头,心中又不免狐疑起来, 露出往常的八卦神色,“不过临霜,三少爷那紫竹苑那么难进, 你是怎么说服三少爷可以允我们两个入苑的啊?莫非,是在床上……”
“我去你的!”临霜闻言,登时双目一瞪,抬起脚便狠狠踱了她一脚, 直踩得阿圆“哎呦”一声。
临霜上前便捏住她的脸颊,“你这个臭唢呐,嘴上能不能有个把门的?我告诉你,你到了紫竹苑若还敢这么乱说,信不信我立刻就让三少爷把你撵出去!”
“信信信!我错了我错了!临霜饶命!饶命!”阿圆立刻咧着嘴求饶。
三个人嘻嘻哈哈闹了一阵,直到翠云走进来,薄斥着几人安静。听着临霜将事情转述一遍,翠云笑道:“我知道了临霜,你回去转告三少爷,我们这边会按时入苑的。你也先回吧,等下还要伴三少爷进学,别耽搁了。”
“嗯。”临霜点点头。
・
没过多久,时已临近月末。将藏书阁的一切全部移交嘱咐完全,翠云与秋杏阿圆搬入紫竹苑。
时间赶得正巧,这一日正处沈长歌的生辰。老夫人与长公主在东院为其举办了一场小宴,宴请一些家眷亲朋祝贺。临霜未曾去生辰宴,留在紫竹苑迎接翠云秋杏与阿圆。同当初小开一般,带着她们在苑内巡逛讲解,又一一安顿好行囊与住处,等候沈长歌等人宴毕归来。
沈长歌的生辰宴自然不比老夫人的寿辰来得隆重,却也办的热闹,等到众人自宴上归回,时间业已接近了夜晚。见到翠云等人到来,沈长歌没多说什么,只略嘱咐了几句便回去了内苑。知书入画见到阿圆秋杏,万分惊喜。她们此前虽不认识,但经过这几次,多少已有几分熟络,如今见她们也被纷纷分入紫竹苑,不禁拉住了,雀跃地聊个不停。
突然多了几个人,偌大的紫竹苑虽看着还是冷冷清清,但较平时一比,明显热闹了不少。安小开素来喜好热闹,见状不禁提议,几人一起聚上一聚,既是欢迎新人的来临,又是变相为沈长歌来一场小小的庆宴。方才在生辰宴上,沈长歌一直仅顾寒暄待客,未曾得空好好吃喝,他们这些仆婢在一旁侍候着,自然更是拘谨。如今回了苑,只剩下了自己人,安小开大想放开了放肆一回,不由兴致勃勃地回内苑请命。
秋杏阿圆知书入画她们年纪都不大,对安小开的意见无比赞同,翠云虽未表态,却担忧这样的玩闹,三少爷会不悦。未曾想小开方才与沈长歌一说,沈长歌竟一口应下了,又叫来了临霜,几人手忙脚乱,在小厨房做了数道开胃小菜,又取来清酒,在外苑的小石桌上集聚。
月色当空,春风清徐,苑内香意弥漫,笑语欢言。
坐在一处,七个人嘻嘻哈哈地聊笑猜拳,合韵吃酒,气氛轻松而欢快。有阿圆和小开在,两人一个热络,一个机灵,没过多久,便让整桌的气氛彻底热了起来。因为聚会办的匆促,临霜与翠云来不及做太多的菜,几人风卷残云,桌上很快便已空了。然而酒却还是够的,于是行了半天的酒令,纷纷饮得脸颊绯红,眸目微醺,却还是嬉笑着不肯散。
斟了一杯酒,知书站起身,举到沈长歌的面前,醉醺醺地祝辞,“少爷!知书祝你生辰快乐!嗯……也欢迎翠云姑姑和秋杏阿圆,来到紫竹苑!”
“好!”
旁边的几个人七倒八歪地鼓掌,扯着嗓子欢呼。沈长歌无奈轻笑,各自为自己与翠云斟了一杯,与她手中的酒盏轻微一碰。
“我我我!我也来!”眼见着知书敬酒,一向最为跳脱的阿圆也立刻笑哈哈站起来,将酒盏斟满,大咧咧举到沈长歌面前,她猛地一摆手,豪迈道:“少爷,愿你生辰快乐!岁岁今朝!”说着仰头便将酒液一饮而尽。
“好!”
“阿圆好棒!”
周围又是一阵掌声。
“阿圆……”轻拽了拽阿圆的衣角,秋杏只觉大为不忍直视,不禁轻掩住额别过头。沈长歌却不觉什么,依旧淡定地倒了一杯酒,同她的杯盏轻碰,慢慢啜下去。
看着他将酒喝下了,阿圆不禁灵机一动,忽然凑上前,“少爷,其实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什么?”沈长歌神情淡定。
脸上露出一抹神秘兮兮的笑,阿圆故作停顿,忽然高声道:“那就是――少爷!你什么时候收了我们临霜啊?唔――”
她还未全说完,整个桌上的人却已徒然愣了。翠云一惊!立马上前捂住她的嘴。
临霜虽有些微醉,听闻这话也不禁醒了大半,一筷子就拍在她的腕上,“阿圆!你胡说什么呢!”
阿圆“哎呦”了声,满不乐意地嘟囔,“本来就是嘛!临霜,难道你不喜欢三少爷吗?你……唔!”她话没说完,临霜已再次出手将她的嘴堵住,欲哭无泪地向沈长歌赔笑。
“三少爷……您别听她乱说,阿圆她……喝多了,喝多了……”
知书入画的目光在几个人的身上扫了半天,最终落在临霜和沈长歌的脸上,看见临霜脸颊绯红,不由互相对视一眼,坏笑,“哦……少爷,临霜,你们两个……”
临霜一惊,立即瞪过去,“知书入画!你们别乱说!别跟阿圆好的不学学坏的!”
知书入画却恍若未闻,相觑了一眼,扑哧一声偷笑。
沈长歌微微轻咳,轻瞟了她们一眼,面容不动声色,“怎么?你们是觉得紫竹苑规矩太少,急着要有一个少夫人过来管你们吗?”
知书入画被噎了一下,立即尴尬地咳了咳,低头不笑了。
唇角悄无声息地一扬,沈长歌轻望了临霜一眼,淡道:“你们放心,少夫人总会有的。”
听到这一句,临霜的手却忽地顿了下,心中莫名沉了沉。
一直紧紧望着临霜,一侧的安小开却忽然有种莫名的预感,他望了望临霜,又望了望她身边的沈长歌,心思有些黯淡。
・
安小开觉着胸闷,借着解手的理由从聚会上下来,跑到偏远些的小石园透气。小石园距石桌稍远,已听不见众人欢快雀跃的嬉笑。四周风和宁静,月朗星稀,似乎拂散了一些微醺之意。
他似乎有些喝多了,大脑间晕乎乎的,走路都觉得一脚深一脚浅,不由有些虚浮。一直走到小石园的深处,他寻了一处形状怪异的石头坐下来,望着头顶的星空发呆。
“临霜……”
浅浅地,他喃喃念出一声,思绪似乎有些飘散。
眼前的星光逐渐变得模糊,渐渐地,眼前似乎出现了一张女孩的脸,面容白皙,笑齿如贝,立在他不远处,静静朝着他微笑。他忽然傻傻地笑起来,轻轻伸出手,似乎想要去抓够那个身影,然而那个身影却在眼前越离越远,总是无法触及。
“小开?”
一个声音突然从他身旁响起。安小开愣了一下,缓缓收回手,扭头看过去。
几步之外,秋杏静静地立着,一身淡蓝色的婢女衫映在月华下,仿若一支临霜而立的夜昙。看见他扭过头来,她露了一抹微笑,说道:“你怎么来这儿了?怎么不回去?”
安小开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时之间,眸中映出的却是临霜的脸,他眨了眨眼睛,又凝神看了看,有些错愕道:“临……临霜?”
“临霜?”秋杏微怔,狐疑地问了一句,转瞬又向他笑起来,点头道:“嗯!是临霜让我过来找你的,她看你这么半天还不回,担忧你出了事。小开,你若是没事,就快点回吧!大家都在等着你呢!”
安小开的神思迷迷蒙蒙的,耳朵里一片嗡嗡作响,根本没听到她究竟都说了什么,只是见她在他念出临霜后,肯定点了点头。他心中更加惊讶,只一味地盯着她,目光一瞬不瞬。
秋杏有些微愣,见他一直没有反应,不知他究竟有没有听懂她所说的话。又等了片晌,她轻笑一下,道:“嗯……小开,那我先走了,你记得快点回去!”
说完,她转身便要离去。
“你别走!”一双手臂却忽然从身后紧紧抱住了她,令她戛然止住了脚步。
“啊!”秋杏一慌,下意识转身推开她,她匆匆退开几步,双手忽地抱住了自己的胸前,惊愕道:“小开!你……你干什么!”
“我……”安小开怔怔地,一双眼直直地看着她的眼,忽然说道:“我、我喜欢你!”
秋杏目瞪口呆,“……啊?”
“我真的喜欢你!”安小开肯定地道,目光有些涣散,眼前的身影朦朦胧胧的,像是隔了一层稀薄的雾,看不清晰,“我……我第二次看见你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我真的……特别喜欢你……”
秋杏徒然睁大眼,心口咯噔一跳,“小、小开……”
安小开忽然走上前,双手扣住她的肩臂,眸光微散,“你、你能不能……不要喜欢少爷……”
“少……爷?”秋杏愣了,讷讷地看着他,“我没有喜欢少爷啊……”
“你不喜欢少爷?”
“不……不喜欢啊……”秋杏愣愣答。
安小开大喜,忽然一把上前抱住她,拥得紧紧的,“那你喜欢我吧!喜欢我吧,好不好!你喜欢我吧……”
“小、小开!”秋杏更慌了,用力想要挣开他,呼吸一阵紊乱,心跳也不受控地凌乱起来。安小开却拥得更加紧,在她耳边呢喃。
“我知道,我比不上少爷……但是我保证,我会对你好的,我一定会拼命拼命对你好的!我真的很喜欢你……你喜欢我吧,好不好?”
他自顾说着,忽然松开怀抱注视着她。秋杏抬头,还未反应过什么,便见他忽然俯下脸,在她唇边落下一个吻。
秋杏全身的血液顿时僵住!
他的呼吸滚烫,热烈的气息呵在她的唇上,猝然而温热,还带着浓烈的酒香。秋杏愣住了,眼睛睁得大大的,身体一动不敢动,然而胸膛却仿佛揣了一团热火,心跳巨擂,扰得她整个人的神思都乱了。
心中,似倏地有某种异样的感觉弥漫,徐徐漫过心弦,然后猛地一瞬散开了一朵花。
吻了许久,安小开放开手,他抬起脸,眸光却在瞬间骤然放大,不知道为什么,眼前朦胧的雾仿佛散去了,然而映入眼帘的人却是――
“秋――?”
他愣愣地吐出了这一个字,整个人身体却忽然一歪,接着“砰”的一声响,他竟毫无预兆地醉倒在地上。
“小开!”
第97章 初吻
等到这一场小小聚会已聚得差不多了, 天色已经沉入了深夜。众人喝得七倒八歪的,纷纷歪倒在石板桌上,神绪不清地哼哼唧唧。沈长歌看天色晚了, 提议这一夜到此为止。知书入画点着头应, 一捞手,竟在桌上抄起一个空坛子, 枕在头下睡着了。
无可奈何,沈长歌只得一一将人们拖回房里。好在翠云也还醒着, 两个人忙前跑后, 将这几个喝成烂泥的丫头纷纷安顿好在房中。回到小桌旁, 仅剩下临霜一人还在蒙头大睡,翠云一边拾起桌旁的碗筷狼藉,一边问道:“少爷, 临霜她……”
“姑姑不必担心,临霜就交给我吧,您今夜也喝了许多,快些回去休息吧!”帮着翠云将石桌收整好, 沈长歌淡声嘱咐。
翠云放下心,将收整好的碗碟带回了厨房,向沈长歌施礼告退。
月色清亮, 四周静寂。
叹了口气,沈长歌坐在临霜的身旁,轻揉了揉眉心,散解掉大脑中些许迷蒙的醉意。睁开眼, 他又瞥向一旁的临霜,清冷的脸上不自觉地露出几缕温和。
“贪酒虫,不能喝还喝这么多。”他低低道了一句,伸出手在她的笔尖微微一勾,笑意哂然。
临霜正歪斜着脑袋枕着臂睡着,一时似乎感应到了,不舒服地摆手挥开他的手,翻了个侧。
沈长歌无奈,轻笑着摇摇头,忽地站起身将她打横抱起来,大步走向内苑。
・
将临霜安顿好在自己的房间,沈长歌走到窗前打开窗扉,令清新空气灌进来,又仔仔细细帮她拆卸了发髻,掖好了褥被。
做好这一切,他轻叹了一息,立在床头默默凝视了她一会儿,转身欲要离去。
袖摆处却突然被扯了一下,沈长歌停下脚步。一回头,却望见是临霜的手一直攥着,执拗地没有放开。她轻轻翻了个身,眼睛明明还是闭着的,唇齿微微轻翕,口中却呢喃地唤出一句,“少爷……”
沈长歌一怔,重新走到床边坐下来,手碰了碰她的脸,“临霜?”
床上的人没有应声,就着淡淡的月色,睫毛却微微动了一动。她皱了皱眉,似乎感觉有些难受,然后,轻轻睁开眼。
“你醒了?”沈长歌有些惊讶,看着她,微笑一下,问道:“难不难受?我给你去倒杯水。”他刚刚起身,谁知袖摆处还被她紧攥在手中,无奈再次折回。
“临霜。”轻握了下她的手,沈长歌轻声道,示意她。
临霜却没有松手,只是一直讷讷地盯着他,眼神像是在看他,又像是不在。就这样默默盯了许久,她张了张口,低低地喃道:“少……爷?”
“是我。”沈长歌蹲下身,注视着她的眼,轻轻笑了下,说道:“临霜,我去给你倒水。”
临霜却忽然呵呵笑了,一双眼水汪汪的,脸上却还带着醺醺的醉意。她笑了笑,接着又忽然不笑了,转而变为一种闷闷的悲腔,“少爷,少夫人……是谁啊?”
没曾想她会问这一个问题,沈长歌微怔,伸手抚了下临霜的额头,“临霜,你怎么了?”
“少夫人是谁啊……”她却繁乱地弄开他的手,动了动身子,将脸半埋入被中,话语也变成了一种低微的哼声,却隐隐似有哭腔,“……你真的有少夫人了吗……她是谁、谁啊……”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地,竟又慢慢地睡着了。
便在这一刻,他才突然有些反应过来,她根本就是在一直醉着,不曾醒来。
一阵风拂过,将床榻边的纱帘拂得轻飘,月光从窗棂外落下再映透床帘,在她的脸上落上一层水波般的光纹。她的脸庞被月光照映得异常白皙,长睫似羽,肌肤如玉,静静地沉睡着,宁静而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