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的记忆力不错。”
陆琢闷咳两声,即使处于这样的环境,仍然带着几分从容,艰难道:“王妃的语调、声音粗细可以改变,音色却没有变化。更何况……王妃也不曾刻意隐瞒。”
确实,凤青梧在情急之下,当然不会刻意改变自己声线。
“当然,最重要的是……”
喘了两口气,陆琢才艰涩地说出后半句话:“王妃,是来找小郎君的吧?”
“你知道小长安的下落?”
凤青梧的心顿时提了起来,焦急道:“他在哪儿?有没有事儿?快说!”
这种时候,她已经顾不上别的了。
一刻看不到小长安,她的心里就一刻不安稳。
只要能找到小长安,她不介意将陆琢放下来。
不管他是真的陆琢还是假的陆琢,更不管是不是亲手释放出魔鬼。
只要能找到小长安。
就算自己奄奄一息,处于危险耻辱的境地,陆琢竟也没有丝毫要求。
“小郎君就在这里。”
他声息微弱,道:“石床旁边,王妃,快,快带小郎君离开……这里,很危险。”
竟然没想过让她救他。
凤青梧抿唇。
这种时候,她也顾不得多想,疾步走到石床旁边。
没有了桌椅的遮挡,她才发现是石床边上有一个木质的小摇篮,因为比较矮被挡住,她才一直没有发现。
而小长安脸色红润,乖巧地睡在摇篮里。
看到他圆嘟嘟的可爱小脸蛋那一刻,凤青梧控制不住地泪如雨下。
“宝宝,宝宝你没事吧?!”
她冲过去,一把将小长安抱起来,捏着他肉乎乎的小手检查,心里满是失而复得的欣喜和庆幸:“宝宝对不起,是我没有看好你……”
天知道,弄丢了小长安,她到底有多愧疚。
长久的相处,她早就把小长安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如果小长安有事,她还怎么有脸活下去?
幸亏……
详细地检查之后,凤青梧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小长安没事!
应该是怕他哭闹,偷了他的人给他下了点迷药,药量不大。
是药三分毒,小长安还这么小,凤青梧生怕对他产生影响,反复把脉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用力地抹了抹眼泪,她垂下头,用脸颊贴贴小长安柔软嫩滑的小脸。
这一刻,她才终于有了踏实感。
小长安,找到了!
真是太好了!
就在这时,被吊起来的陆琢又咳嗽两声,低低地催促道:“恭亲王妃,快,带着小郎君离开……这里太,危险了。”
他自己气若游丝,还担忧他们的安危。
眼神闪了闪,凤青梧抬起眼看他,问道:“陆指挥使不让我救你?”
“我如今行动不便,王妃还带着小郎君……”
陆琢苦笑一声,道:“带上我不过是三人一同送命,何必呢?臣还没有下作到要妇孺陪葬的地步。”
在这种困境下,还能保持这样的清醒、恪守原则。
如果他真的是陆琢,倒也不辜负司君冥说他是君子的评价。
凤青梧若有所思。
她实在是吓怕了,不敢再把小长安放下,直接用匕首割下石床的床幔,将他绑在身上。
“能不能救下陆指挥使,就看冥皇叔的匕首到底能不能削铁如泥了。”
掂量着手上的匕首,凤青梧不再犹豫,借力一个腾挪,手上的匕首直直地朝着那粗壮的铁链砍了过去。
“咚!”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声响,陆琢摔落在地上,触动伤口,发出一声闷哼。
凤青梧忍不住瞪大眼睛,看着手上的匕首感叹:“竟然真的成了。”
她只是试一试,没想到这匕首砍在粗铁链上,竟然像是切豆腐一样。
这真的是这个时代,能够拥有的工艺吗?
“冥皇叔,竟然将冷月给了你……”
艰难地看了一眼她手上的匕首,陆琢的眼底涌现几分复杂和震惊。
冷月?
是这个匕首的名字吗?
这个匕首,难道有什么特别意义?
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凤青梧快步上前,用匕首的刀鞘挑起他散乱的头发。
一张眉目疏朗,清隽儒雅的脸露出来,即使沾着血色,憔悴发白,也不遮掩他松竹般的气质。
真的是陆琢!
“你怎么会被吊在这里?”
凤青梧皱眉,连声发问:“你被抓了多久了?”
司君冥说今晚是陆琢在御前当值,真正的陆琢在这里遍体鳞伤,皇帝面前的是谁?
“我……呕……”
陆琢才刚张嘴,倏然吐出一口鲜血。
整个人更加虚弱,似乎下一刻就会闭过气去。
“你先别说话了!”
凤青梧的心中一紧。
她向来是看不得美人受苦的。
陆琢长相清俊,苍白中透出几分脆弱,反而显露出禁欲的美感。
这样的美男子,要是就这么死了多可惜啊!
而且……陆家不是司君冥的人吗?
不再耽搁,她抬手为他把脉,一时不由心惊。
先不说他遭受的非人折磨,他的体内还有一味毒,无时无刻不让他体会着千刀万剐般的疼痛。
可是他竟然能一直一声不吭,甚至劝她离开。
没想到,长相是个文人,也是彻底的文人做派,骨头却硬到了这种地步。
把他关在这里的人,到底是有多恨他,才会这么折磨他?
掏出一颗自制的补气血药丸,直接塞进陆琢的嘴里,凤青梧沉声道:“咽下去。”
陆琢是个聪明人,没有犹豫,喉结滚动吞了下去。
见他这样的表现,凤青梧眼底闪过满意,掏出金针,手快得几乎出现残影。
“恭亲王妃,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她竟然还会医术?
陆琢的眼底闪过惊疑,下一瞬却张口,艰难道:“带上小郎君快走,那人下来,就来不及了……”
“你闭嘴!”
凤青梧沉声厉喝,道:“我是在救你的命,不要打扰我!”
全神贯注下针,勉强控制住毒素,吊住他的一口生气。
这才长出一口气:“只能暂时控制,时间紧急,等出去之后再想办法。说吧,我们怎么离开?”
“离开?恭亲王妃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
就在这时,一道低沉沙哑,带着古怪腔调的嗓音,毛骨悚然地响了起来,隐隐有几分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