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我去换个衣服, ”颜生站起身说:“马上就走。”
……
席家跟苏家是世交,在权力结构上却有很大差别。
苏昱是苏家毫无疑问的当家人,虽然上边还有几个族老喘气, 但也很难对他的决策产生动摇,颜生是他唯一的孩子, 在父亲强有力的支持之下, 权利的过渡毫无波澜。
席家就不一样了, 老爷子儿孙满堂, 至今没有放权, 几个儿子五六十岁,连孙子都抱上了,头顶上还有个太上皇,也是挺憋屈的,哥几个斗了一辈子,这会儿又轮到儿孙们斗了。
颜生肌肤白皙,身材匀称,因为是贺寿,特意挑了件chanel桃红色及膝裙,脖颈处一串钻石项链,脚下踩双高跟鞋,明光四射。
两家是世交,她身份又在那儿,人刚到门口,就被迎着进去,可巧碰见了个熟人。
沈露带着沈霜过来,抬眼看见颜生也有点怔,毕竟曾经见过面,轻轻点了下头,算是问候。
颜生笑了一下,还没说话,席简就迎出来了。
“真是女大十八变,”他笑容满面:“越来越好看了。”
席简是席家长孙,虽然跟颜生一辈儿,年纪上却大很多,儿子都上小学了。
他们其实不怎么熟,颜生笑着叫了声“简哥”,又祝老爷子生日快乐,脸上倒还热络。
“好好好,老爷子一直念叨你呢,”席简请她进去,又抱歉的笑:“前边几位世叔过来,我得去接,这样吧,叫阿林过来,你们年岁相近,说的上话……”
席林跟席简一个妈,却比他小不少,跟颜生还是同学,还真能聊到一起去。
他也不客套,先领着她去见了席老爷子,一通客套后找个安静地方坐下:“怎么个意思,真打算出道啊?”
“玩玩呗,”颜生在他黑色领结上一扫,忍不住笑了:“看惯了你穿t恤牛仔,换个模样,还真不习惯。”
“我也觉得别扭,”席林不自在的扭扭领结,又摸出根烟点上:“可我妈说我今天要是掉链子就打断我狗腿,不敢不穿啊!”
颜生随意往椅背上靠了靠,似笑非笑的问:“就没说点别的?”
席老爷子八十岁了,虽然还捏着大权不肯放,但到了这时候,又能捏多久呢。
他心里边也有分寸,去年就叫年青一代进公司上班,似乎是打算选继承人了,一石激起千层浪,席家明面上看不出什么,私底下却已经斗的白热化了。
席简是长房长子,身份资历都摆着,虽然赢面最大,但谁也不介意更加十拿九稳,而席林,当然是支持他哥的。
颜生是苏家唯一的继承人,这两年已经开始接手家业,要是能娶这么一个媳妇,即便头一个孩子姓苏,席家也不会反对的。
“说了啊,怎么着,”席林靠在墙上抽烟,姿态闲适:“看不上我?”
“倒不是看不上,而是不合适,”颜生跟他认识多年,说话也没顾忌:“要是能行的话我早嫁给钟阙了,还能空到现在?”
假使她上边有个哥哥,又或者下边有个弟弟,怎么联姻都没人管,但这会儿苏昱就她这一根独苗,怎么都不可能叫她跟大家族联姻的。
这跟女皇不会嫁给权臣一个道理,谁知道百年之后苏家会不会改个姓呢。
席林也明白这道理,倒没多问,只不怀好意的笑:“听说今天钟阙也会来,你们俩见了,可别抱头痛哭。”
“不至于,”颜生说:“又不是生离死别,哪来这么多感慨。”
“以前不是有人传你们俩是一对吗,”席林指间夹了根烟,作势递给她:“真的假的啊?”
“半真半假吧,”颜生沉默片刻,把烟接了:“都过去了,还说他干什么呢。”
“唉。”席林叹口气,有点遗憾的样子。
颜生太熟悉他的尿性了,打小就跟钟阙不对付,见面就吵――倒是没打架,因为他知道真打起来只会吃亏。
一看他这幅憋着汪坏水却没能成事,她就明白了点儿,一回头,就见钟阙已经到了近前,从她手里把那根烟抽走,自己点上了。
“席林,”他吸了一口,说:“你想死吗?”
……
“真是同人不同命,”沈霜跟姐姐沈露坐在一起,悄悄嘀咕:“咱们被侍者领进来找位置坐,人家呢,被主人家客客气气的请着到了二楼……”
演艺圈跟资本圈,怎么可能平起平坐呢。
经纪人太明白这里边的弯弯道道了,这样的场合里,所谓的影帝影后根本溅不起一个水花。
她小声提点沈霜:“别乱说话,惹出事来,我可帮不了你。”
沈霜有点不服气,被经纪人剜了几眼之后,总算是安分了,一脸艳羡的跟沈露念叨:“姐你不是打算买房子吗,到时候我们也在别墅前弄个喷泉,怎么样?”
“哦,都好……”沈露僵坐在椅子上,想的却是钟阙刚才目不斜视从她身边走过,径直上了二楼的事。
“姐,”沈霜摇了摇她胳膊:“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没事,”沈露勉强笑了笑:“我去趟洗手间,你乖乖在这儿坐着,哪都别乱去。”
……
席林一贯跟钟阙不和,但真的对上了,还真是怵他。
二少爷跟当家人到底不一样,更别说钟阙心狠手辣,说把你埋了就把你埋了,绝不会少一捧土。
今天是席老爷子做寿,大家都不想闹僵,颜生说和几句,席林就哼哼唧唧的走了,将空间留给他们两个。
“最近过的好吗?”钟阙弹了下烟灰,轻轻问她。
“前阵子有点忙,”颜生说:“现在没事了。”
“颜颜,”钟阙看着她,说:“非要这么跟我说话吗?”
颜生垂下眼睫,没再回答。
“你啊,”他倒没步步紧逼,靠在椅背上轻笑:“还是那个别扭脾气。”
他们彼此沉默的时间太久,反而没时间说话,楼下大厅的喧闹声隐隐传来,席林隔着门喊:“差不多到点了,出来吧。”
“我们也出去吧,来祝寿还耽搁,不太好。”颜生说。
“是吗,”钟阙把烟掐了,缓缓说:“不是觉得松一口气?”
颜生脚步一顿,无可奈何的叫他:“钟阙。”
“算了,”他脸上落寞一闪即逝,几乎叫人觉得那是错觉,最后转为一笑:“舍不得为难你。”
说完,他拎着西装外套,先一步下楼了。
……
高跟鞋踩在地上清脆作响,一路进了洗手间。
沈露正补唇妆,就听见有个女孩问:“刚刚看见钟先生跟苏小姐一起下楼,他们俩是不是有什么呀?”
她动作一顿,下意识躲进隔间里去了。
“没有啦,”另一个姑娘说:“八成是碰见了,想叙叙旧。”
“苏小姐不是在国外长大的吗,怎么还跟钟先生有交情了?”
“你不知道吗?”那姑娘声音压的很低:“钟先生被苏家收养过。”
对方声音难掩讶异:“哪个苏家?”
“还能是哪个?就是你想的那个。”
“天――可现在……”
“我也是听人说的。钟先生的母亲跟过老钟先生几天,不受宠后就给笔钱打发走了,连老钟先生都不知道有这么个儿子,后来大少爷病逝,族老想叫他过继,他虽然不怎么愿意,可也没办法,刚巧在苏家碰见钟先生了,觉得他跟他生母长得像,再拿根头发一验,可不就是亲儿子么!”
“还有这种事?我怎么不知道!”
“这事虽然不算见不得人,但也不算多光彩,又牵着苏家和钟家,谁会去嚼舌根――你别往外声张啊。”
“嗯,我有分寸的。”
那两个姑娘补完妆,就踩在高跟鞋施施然离去,沈露从隔间里出去,若有所思。
……
晚宴过去,年轻一辈的几个围着一张桌子说笑,席林笑着提议:“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吧?”
“好啊,谁怕谁?”
“就怕你输不起,不敢玩。”
几个人笑着闹了几句,都没什么意见,席林扭头去看颜生,不怀好意的笑:“怎么样啊大小姐,玩儿吗?”
颜生斜他一眼:“你都不怕,我有什么好怕的。”
“那就好,”席林叫人拿副牌过来,又开了一排酒瓶,叼着烟说:“抽牌吧,简单。”
事实证明做人不能太嚣张,第一个输的就是席林。
赢的人笑眯眯的看着他:“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啊?”
等他选了真心话,又毫不客气的问:“初夜什么时候没的,第一次有三分钟吗?”
“喂!”席林老脸一红:“这是两个问题了!”
“好吧,”对方说:“那就说第二个。”
“你别落到我手里。”席林憋了半天,还是没说出话来,拎了瓶酒,恨恨的喝了。
其余几个人哈哈大笑,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也许是席林点背,一共玩儿了十几把,倒有大半是他在输,偏偏那几个畜生又不留情,问题一个比一个刻薄,他灌了一肚子酒,看人都重影了。
玩第26把的时候,他解开领结,把衣服里边的吊坠摸出来许愿,求上天保佑,或许是上天听到了他的呼唤,这把他居然抽出了大王。
其余几个人笑着说他转运了,又掀开自己的牌,颜生的最小,红桃五。
席林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畅快:“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大冒险吧。”颜生说。
席林显然早就想好叫她干什么了,听完就说:“也不难,你去跟钟阙说句话。”
颜生斜他一斜:“想说你就自己去,又不是没长嘴。”
“我说的话他肯定眼皮子都不抬,”席林一脸混不吝:“你过去说,他才最难受。”
“那我不去,”颜生说:“这种事我不干。”说着就去摸酒瓶。
“别别别,那咱们就换一个,”席林拦住她,笑的更坏了:“你们俩亲一个,这不难吧?”
几个人关系好,也没那么多顾忌,听完就开始起哄,颜生无奈的笑,正想说那自己还是喝酒吧,就见那几个人一下子消停起来,安静如鸡。
钟阙站在不远处,不知道听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