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康泰看不过眼,直接揪着两个大的,叶君书和秦耀良,带过去私塾那边,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堆一沓经义注解,让他们在规定时间内熟读还要写出一篇自己的阅读理解来。
这下两人都没法轻松玩耍了,面对面坐着看着一堆书埋头苦读,总算在秦康泰再次回来之前将文章写好。
叶君书刚停笔没多久,秦耀良也停下笔了,两人互相交换看。
说真的,师兄虽然平时不务正业爱看话本,但多年积累下来的学识也是很渊博的,更何况常年陪在先生身边,眼光比一般人有远见多了。
叶君书的优势就是多了一份记忆优势,看待很多问题想法更不一样,更全面一些,切入问题的角度点和论述思想更加新颖,叶君书无法在稳扎稳实的古时文章里出头,只能靠新奇的想法脱颖而出了。
总得来说,他和师兄互补,所以他们互相交换着看文章,对双方都有益。
没多久先生就过来了,他看两人都有认真完成功课,额头上深深的法令纹都浅了不少。
先生先是看了师兄写的文章,明明在叶君书眼中已经写得很好的文,在先生嘴里被批得一无是处。
叶君书:“……”
他保证自己没眼花,明明看着的时候先生眼里的情绪是很满意……
叶君书忍不住偷偷看向师兄,见他一脸吊儿郎当的样子,显然没把先生的训斥放心里,看叶君书望过来,还偷偷扮个鬼脸。
秦康泰自然看到这个小儿子的小动作,更是看不惯,干脆挥手让他赶紧滚,别在他面前碍眼。
秦耀良一得赦令,整个人瞬间振奋,然后十分没义气地将叶君书扔下自个儿匆匆跑走。
叶君书:“……”
看着先生拿起他写的文章审阅,他不自觉挺直腰板。
秦康泰看完后,对叶君书这段时间都显著进步心中也是满意的,于是板着脸评论道:“字体虽工整但无自己特色,还需多练练,我这里有几副字帖,走的时候带回去临摹五百遍……整体文章内容构思新颖,角度切入独特,但有些言之无物了,多看看别人是怎么写的。”
叶君书认真听着,不时点头。
秦康泰又道,“那个箱子里是近十年来学生留下比较优秀的作业,还有近几届院考出的题目和考生的答题,你多看看。”
“是。”叶君书动容,先生一家对他实在是太好了,先生虽然曾对他失望过,但到底还是尽心尽力。
秦康泰又道,“以你现在的学识,想参加今年的院考没多大希望能考上,你还要去考吗?”
叶君书坚定道,“学生想试试,学生倒不奢求一定要考上,只是想体验一下考场的氛围。”他知道自己的斤两,没考上也没什么,权当积累经验了,若是侥幸能考上,那就是意外之喜了。
秦康泰点头,“你能这么想最好,切记,读书人最忌急功近利,要想在科举之路走得远,心智、学识,缺一不可。老夫是建议你三年之后考更有把握,既然你坚持,那老夫也不多说什么,距离院考还有不到两个月,这段时间你就住在县里,专心复习。”
“这……”叶君书迟疑,他拖家带口的,留在县城他也无法安心读书啊!
秦康泰板着脸道,“家里两三间房还是有的,那群孩子你就让你师姆先照顾着。堂堂一个汉子,不要像哥儿一样将目光局限在后宅,小家子气。”
叶君书只好道:“依先生就是。”
叶君书听了先生念了整整一个时辰,才被放出来,整个人差不多要虚脱。
出来找一圈,没看到师兄人影,他转念一想,师兄一定是回去找他家孩子玩闹了,于是也匆匆往先生家里赶。
回去一看,果然人都在,师兄正笑哈哈地陪着孩子们玩游戏,师姆含笑坐在一旁。
叶君书走到师姆旁边,还没说话,师姆就率先说道,“子舟,你先生都和你说了吧?”显然他们已经先通过气了。
叶君书此时想起来觉得有些不妥,“师姆,孩子们调皮,没个轻重,学生怕他们扰了您和先生的清净。”
“就是要热闹点才好,孩子们都很懂事,师姆和先生欢喜得紧。”师姆面带笑容道。
“可是家里的家禽还没安置好,再说孩子们没带换洗衣服过来……”他只是想着带孩子们来拜访一下,傍晚就回去,可没想过长期住下来。
“这个不必担心,我闲着没事做了几件衣服,应该适合孩子们穿,而且耀良他们兄弟小时候的衣裳也保存的好,不介意的话都可以拿来用。至于家里的事,今天不是赶集吗?你村子里的人应该也来了吧?捎个信过去,请乡亲们照看一段时间应该没问题吧?”
叶君书:“……”他还真无法反驳,先生和师姆是一定要他们住下了,什么情况都替他们想好,实在无法推却,只好点头应下。
用过午饭后,叶君书和秦耀良一起带着孩子出去逛街。
路哥儿经过一个上午的适应,反应已经好很多,叶君书怕他逞强,便牵着路哥儿和勤哥儿慢悠悠的走。
小山和师兄就看着双胞胎。
长时间留宿师姆家的事叶君书已经和孩子们说了,大的两个想得多,明白这样更能让大哥专心读书,便没意见,小的几个,正是乐不思蜀的时候,更巴不得留下来。
既然决定住下,那么一些需品叶君书就得先买好了,不过师兄没让他买,说是全都准备好了,这让叶君书不知该作什么表情才好。
他牵着家里的两个小哥儿,柔声说道,“路哥儿和勤哥儿有什么想买的吗?”
路哥儿没什么想要的,勤哥儿不知道要什么。
他只好看到勤哥儿感兴趣的小玩意和零食都买下来。
路哥儿想了想,道,“大哥,要不给我买些绣线吧?”他的刺绣洛哥说已经小有所成,可以试着绣一些帕子来换钱了。
叶君书没意见,便带着孩子们去绣庄。不过他对这些不懂,如果能遇上明阿姆他们就好了。
还真是巧,才到绣庄,就看到明阿姆从里头出来,两方相遇,各自都很兴奋。
得知他们此行的目的,明阿姆一摆手,“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明阿姆常年和绣庄合作,与老板很是相熟,他们不必多大价就拿到了绣线和帕子。甚至看在明阿姆的面上,如果路哥儿的绣活还可以,就和洛哥儿一样的价收了。
叶君书本身小有积蓄,不指望路哥儿赚多少钱,但看他这么高兴,自己也跟着开心。
解决一件事,叶君书又道,“明阿姆,我和孩子们这段时间就住在先生家,直到院考完再回去,麻烦您帮我照看一下家里的家禽。”
“没问题。”明阿姆爽快应道,接过叶君书的大门钥匙和仓库钥匙,想了想,问道,“那么多孩子住你先生家是不是不太好?要不我带两个回去住我家?”
叶君书笑着摇头,“师姆很喜欢孩子,他们不介意的。”
明阿姆便没说什么,和叶君书又聊几句,就先离开了。
本来叶君书还想着傍晚到集合点找明阿姆说这事的,如今刚好碰上,就不用再特意过去了。
叶君书便专心带着孩子们玩了一个下午,才回到先生家,和师兄开始过起淹没在知识的海洋中的水深火热日子。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充实的日子过得无知无觉, 叶君书临时冲刺沉溺在四书五经中,直到先生说准备好行李后天一大早就出发,还半天没反应过来。
准备?出发?叶君书恍然,哦, 差不多到院考的时间了。
他们县城读书人每一届都不多, 每届考试考生也不多, 特意设个考点,无疑是浪费朝廷的人力物力,所以丰城县的考生院考是和隔壁县城合并一起考的。
每届院考都是由先生和两位临教一同,带领本县考生提前十天出发, 到临丰县县城先适应适应。
考试的笔墨师姆已经准备好两套,叶君书除了收拾下自己的衣裳和日用品, 其他的一概不用操心。
往常在家经常要上山干活儿,叶君书的穿着很随便,基本就是窄袖紧裤腿的短打,没什么讲究。
自来县城住下后, 师姆亲自给他做了三套学子对襟儒服,叶君书穿上觉得很不习惯,不自在。
但是既然要走科举之路,那么在日常习惯自然要向读书人的生活习性看齐,格格不入的话, 容易被其他学子排斥,这不是叶君书想看到的。
所以他现在就得慢慢习惯穿戴上的区别,大不了以后想上山要干活时再换其他的。
后天就要出发去临丰县了, 叶君书心有所感,便和先生他们说声,自个儿回去村子一趟。
马上就要去院考,这是家里的大事,叶君书想着,不管怎么说,都是要回村一趟,跟父姆说说。
叶君书买了祭奠用的纸钱和其他一些东西,才回去村子。
到底牛车赶车比较快,叶君书到各村子停放载客的地方转转,想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给他碰着了。
叶君书惊喜地快步走过去,“牛伯,您在这儿啊!真巧!”今天不是赶集日,碰上牛伯和他的牛车在,真是让他惊喜。
牛伯见到换了衣服就算换个人一样的叶君书,好一会儿才敢认,“是舟小子啊!你怎么过来了?不是在县城住着吗?什么时候回村啊?”
“牛伯,我等院考结束后再回去,您在这儿是在等人吗?方不方便送我一程。”
牛伯一边听一边点头,满脸欣慰,他们村子要出个读书人了!
“我这边没什么事,等村长过来,就回去啦,不会等太久。”
“荣伯?”叶君书惊讶,荣伯作为一村之长,平时无事的话基本不会来县城,今天竟然出来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上一任县令王志高,不是被罢免了官职押去上京判刑了吗?朝廷派来的新县令前几天到任了,这不,召了十里八村的村长来认个脸了。”牛伯一个村里的,消息比叶君书还清楚。
叶君书这段日子两耳不闻窗外事,还真不知道新县令到任了,希望这任县令是个好的,不然,乡亲们又要受罪了。
两人交谈没多久,村长就慢悠悠走来了。
叶君书率先打招呼:“荣伯。”
“舟小子。”荣伯还记得叶君书小时候去上学堂时也是穿着小小的儒服,此刻长大成人的模样和孩童时重合,让他既欣慰又骄傲,还有几分心酸。
兜兜转转,舟小子最终还是走上科举之路,也不知是好是坏,但孩子能上进,他们做长辈的,自然支持。
“你要回村?”
“是啊,回去给父姆说一下。”阿父阿姆在世时就十分希望他光宗耀祖,这次总算如他们愿了。
“是该。”荣伯点头,“科考是大事,不仅要告知你父姆,还要开祭祀告知列祖列宗。”
“……这会不会太兴师动众了?荣伯,我这次去院考,主要是积累经验,以我现在的能力,不大有希望考上。”
“你是咱们叶氏宗族的一员,我们叶家子孙有出息,这是光宗耀祖的大事,自然该隆重。”
“不如这样吧,荣伯,待我考完回来,如果我考上了再大行祭祀告知列祖列宗,否则,万一我没考上,让祖宗们期望落空,那岂不是晚辈之过?”科考能不能上榜,七分靠实力,三分靠运气,他希望自己运气够好。
荣伯想想,觉得叶君书说的也在理,便没坚持,只想着等子舟考上秀才,村子也要大摆三天筵席,和祖宗们一起庆祝。
叶君书和荣伯对话之时,两人已坐上牛车,牛伯赶着车往村子赶。
大黑牛跑得较快,车板摇摇晃晃的,习惯后,倒没什么。
叶君书又问道,“您见到新县令了吗?他人怎么样?”
荣伯点点头,“新县令姓江,待我们还算和气,挺关心农事,为官清廉,隔壁村子村长偷偷给江大人塞银子,反倒被当众训斥了,就是有些古板,不太会说话,性子有些……直?”
叶君书在脑中勾勒新县令的样子,听着似乎还不错?只不知是不是初来乍到装出来的。不过荣伯眼光毒辣,一般不会看错人,既然能得他这般评价,应当是心中有数。
“你也知道,县里衙役死的死,被捉的捉,江大人只带了一个师爷一个随侍,剩下的就是他的夫郎孩子侍从,县衙急需人手,师爷提议让我们推荐些人才补充人手,我为我们村争取了八个名额。”
其他村的看前段日子那些人死得那么惨,担心还会再出这样的事,自然不愿意将自己村里人推出来,所以互相推诿。
荣伯若不是看新来的县令和师爷性子都不坏,也不会要那么多个名额过来。
叶君书自然想到荣伯的打算,心想荣伯为这个村子真是尽心尽力的谋划,更是敬佩不已。
至于到时怎么分配名额,想必荣伯已经心里有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