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先生是个寡言严肃稍微有点小古板的长辈,师姆是个充满书卷气的哥儿,就连有数面之缘的大师兄,也是个成熟稳重之人,怎么到了师兄这里,就突变了呢?
秦耀良斜眼,最后坐在一旁闷声道,“子舟,你若对朝廷的八卦感兴趣,怎么不问我?我的消息可比大堂那些人灵通准确多了!”
叶君书笑眯眯道,“师兄,我就是听个新鲜而已,你也知道,我在叶家村寸步不离待了那么多年,对外面的讯息都不了解了。”
“你不是不科考了吗?那么关心时政干嘛?”秦耀良斜眼,天知道他当年左等右等叶君书都不来私塾有多么的懵逼,他在阿父面前夸了海口说子舟开年后会继续来上学,结果就等来一封书信!
害得他被气急的阿父抽了好几下藤子,此后被更加严厉的对待。
秦耀良一脸怨念。
“不科考不代表我对这些没兴趣啊。”古代的娱乐匮乏得可以,他总要找点乐趣。
“那你还不如问我呢!我大哥在京城念书备考,寄信回来给我……阿父时会说点京城的大事,消息可比他们准确多了。”秦耀良得意道。
“嗯?那你知道什么?”叶君书兴致勃勃地问。
“要说这京里的大事,他们说的那些早就过时了。我跟你说,自李大元帅逝去,今上对李家势力大不如前,虽然有李小将军力挽狂澜,听我哥说,皇后一脉对上明贵妃一脉,的确是节节败退,但未尝不是潜伏起来养精蓄锐,根本不是表面这般毫无抗衡之力。
当然,这些明争暗斗都是在暗处的,毕竟今上还正值壮年,谁敢把争嫡摆在明面?再者李家掌握兵权几十载,怎可能没半点势力,只不过是七皇子还没长成,他们才没那么积极的上蹿下跳而已。”
明家一派自大元帅去世后,就猖狂起来,还企图染指兵权,丝毫不将李小将军放在眼里,要知道,虎父焉有犬子?总有一天,他们肯定会狠狠栽跟头。
秦耀良为彰显自己懂得更多,噼里啪啦说了不少宫廷内幕,叶君书听得出来里面的消息绝对是秦耀良自己加工过的。
大师兄那么谨慎的一个人,怎可能会大大咧咧的在家信里说这些,只可能是哪些地方隐晦的提了句,被秦耀良看到了,就自己脑补润色,整出一大串所谓内幕来。
不过叶君书倒是确认了一点,大师兄是亲皇后一派,支持正统的。
叶君书满足了好奇心,就轻而易举的转移话题,他拿起桌面放着的一本书,问道,“这书是你写的?”
一看到那本书,秦耀良的脸色就有点不自然,他道,“啊,是我……一个朋友写的!”
叶君书没拆穿他拙劣的谎话,在一边围观那么久,他早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不过为了秦耀良那少有的自尊心,他当做没听见。
叶君书打开来翻看了下。
一旁的秦耀良欲言又止,抓耳挠腮,想要说话又怕打扰了叶君书看书。
他紧张的坐立不安,喝几口水,踱步几个来回,不时的看看认真看书的叶君书。
直到叶君书合上书本。
秦耀良赶紧过去,期待地问:“怎么样?你觉得怎么样?”
叶君书的表情和他的话一样:“一言难尽。”
秦耀良:“……”
叶君书尽量把话说得委婉点:“除了话本里人物性格有点千变万化,故事情节老套俗不可耐,一看开头就知道结局,书生和三娘之间的感情有点硬套,其他的还好。”
秦耀良:“……”
所以根本就没有好的地方是吧?秦耀良要哭不哭。
“呃……”叶君书摸摸鼻子,实在没法昧着良心说好。
不过连叶君书都说不好,那说明他写得实在太差。
秦耀良跟打了霜的茄子似的,蔫在凳子上,闷闷不乐。
“要不,我说个故事你看看能不能写?”其实秦耀良的文笔还是不错的,就是可能话本看得多了,就照着那些大同小异的故事情节的套路来写,没有一点儿新意。
而且主人翁之间的感情进度有点跳脱,莫名其妙……
叶君书大致浏览一下,只觉得可以用三个字形容他的心情:辣眼睛。
如果不是顾及到这是师兄自己写的话本,他看第一页就放下了。
“什么故事?”秦耀良无精打采地问。
“从前有一条受伤的白蛇,被一个牧童看到后捡回家救了,白蛇感念牧童仁善,陪了牧童一世,直至牧童死后才重返山林,后修炼千年,渡劫欲要成仙,然而却渡劫失败,究其原因,竟是还未报答千年前牧童的救命之恩,于是就去寻找牧童的转世,报恩去了。”
“……”他直觉这是个好故事,写出来绝对会受欢迎,但是从叶君书的嘴里说出来……
“你讲故事的水平,还真是……”秦耀良一脸的嫌弃。
叶君书:“……”我还没嫌弃你写的故事一点儿也不好看呢!
秦耀良突然嘿嘿笑,哥俩好的搭着叶君书的肩,“子舟,咱们是好兄弟不?”
叶君书故作沉吟,“这个……”
秦耀良一看,顿时急了,“你犹豫个啥?咱们必须是相亲相爱的好兄弟啊!子舟,哥哥就靠你了!好弟弟,你就帮帮哥哥吧!”
“嗯……”叶君书考虑几息,而后十分勉强道,“你想我怎么帮你?”
“嘿嘿嘿……”秦耀良笑得一脸谄媚,“你将故事的详细内容告诉我,我来写出来呗!到时候稿费咱们五五分啊!”
“你想想,你又要忙着养弟弟,又要读书,哪有那么多时间写书,不如就将故事交给我润色,还能缓解你的经济压力,一举多得的好事呐!”
“可是,我不读书了啊。”
“好弟弟诶~”秦耀良彻底不要脸了,死皮赖脸的巴着叶君书,好话说了一箩筐,叶君书被磨得受不了,才松口道:“好吧,等我回去就写给你。”
“嘿嘿!哥哥爱死你了!”得到想要的回答,秦耀良眉开眼笑,扑上去就想亲两口,被叶君书十分嫌弃的推开了。
叶君书看看天色,不知不觉都过正午了。
怪不得肚子饿得咕咕叫了呢!
在看外面大堂,那群学子不是何时已经散去。
于是叶君书道:“我请你去吃饭吧。”
“在外面吃啥啊,咱们回家吃。”秦耀良搭着叶君书,推着他走,“父亲看到你不知有多高兴,到时肯定没时间顾及我,嘿嘿!”他想得美啊!阿父看到叶君书,一高兴,肯定就不计较他跑出来的事了!
“我的背篓。”叶君书快被推到楼梯口,才想起自己的东西还没拿。
秦耀良反应迅速的折身进去,将背篓背在身上出来,大手一挥:“走走走!”
叶君书考虑了下,他本来就打算等过正午后,再去拜访先生的,这会儿过去,也没差。
于是和秦耀良顶着烈日,迅速往私塾赶。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将小受拉出正文来刷一把存在感,莫名骄傲。
李·侧面出现·玙:……(摩挲鞭子,冷笑)
叶·官配一直不出现·君书:……(默默微笑)
作者:(理直气壮)未成年不许谈恋爱!小受就算出现了你也是看得见吃不着!毛都没长齐的家伙!(顶锅盖逃跑)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陌生又带着些熟悉感的景色映入眼帘, 叶君书忍不住流连的看了看,私塾的模样和以前没什么大变动,还是记忆中的样子。
先生的家就在私塾的隔壁,院子不大, 但被师姆打理得十分风雅, 他家院子是种满了青菜, 先生家是种满了花花草草,感觉就不一样。
叶君书和秦耀良刚踏进屋子,一个物体从里头飞出来。
两人下意识一左一右靠边闪,疾飞的东西从两人中间穿过, 最后掉落在地上。
几乎同时,一声爆喝从里头传出来, “逆子,还敢回来!”
秦耀良将袭击他们的武器捡起来,屁颠屁颠的过去,“阿父诶!先别生气, 看看我把谁带来了!”
叶君书不知怎的突然有点紧张,记忆中的先生,严厉教导他学识的样子,为了让他继续念书,不辞辛苦特地赶去叶家村企图劝说的样子, 得知他不会再去念书,那痛惜的眼神……
先生名讳秦康泰,是兴元二十八年的举人, 据闻是性格太耿直,不懂迂回,在国子监时似乎得罪了某些权贵,也不知道当时具体发生什么事,反正后来先生再没进过京,也没再往上考。
一心留在家乡里,开着这家私塾,教导着无数学子。
先生是个十分严肃之人,可能由于经常皱眉,额间的法令纹加深不少,嘴角常年向下,不苟言笑。
他大踏步走出来时,手里还拿着一把戒尺。
叶君书看到时反射性的手心一痛,记忆中,他没少被打手心……
“学生拜见先生!”叶君书上前几步,就要跪下。
“是子舟?”秦康泰大步站到叶君书面前,将他扶起,细细打量。
“是不孝学生。”叶君书看到先生很是激动。
“好好好!”秦康泰不停地点头,似乎也很激动,“来了就好。”
秦耀良在一旁向叶君书挤挤眼。
“你,进屋抄写五百张大字,不抄完不许出来!”秦康泰瞪向嬉皮笑脸的秦耀良。
“不要啊!我们还没吃饭呢!”秦耀良夸张地喊道,迅速往里跑。气得秦康泰吹起胡子瞪眼睛。
“是子舟来了吗?”
“师姆!”叶君书看向从里屋出来的中年哥儿。
师姆是个十分有书卷气的人,一直保养的不错,几年不见,没什么变样,他仔细看了看多年未见的后辈,眼神温和慈爱。
“瘦了。”
“以后可要常来,你先生虽然嘴里不说,但心里可想你了。”师姆道。
叶君书含笑点头。
“怎么不见其他孩子?”
“今日有些匆忙,改日我一定带孩子们来看看您和先生。”
师姆和叶君书说了一会儿话,就往后院去了,既然孩子们还没吃饭,他得去厨房看着。
先生捻须坐一旁半晌,才说道:“尔后去书房找我。”然后就拿着戒尺离开了。
叶君书坐在椅子上,喝了口水,不多时,秦耀良探头探脑望出来,“我阿父走了?”
叶君书斜眼。
“嘿嘿!我就说嘛!阿父看到你就不会罚我了!”秦耀良几步调到叶君书身边,十分得意。
“可我怎么记得,先生刚才罚你抄写五百张大字了啊?”叶君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