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煊弹了弹阿黎的额头,吓唬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阿黎慢半拍地摸了摸额头,对赵煊这样突然起来的亲近有些束手无措了。几乎是片刻间,阿黎就低下头,不再直视赵煊。
赵煊收了手,随即又恶狠狠地道:“别以为我不在府上就什么都不知道,你那手串,别再戴了。这镯子也不许摘,若是被人看到你摘了,你就给我等着吧。阳奉阴违的下场,你是知道的。”
“是。”她知道了。
赵煊稍稍满意了些,忽然又道:“对了,过些日子等我闲下来,我带你出去逛逛。这西北虽然比不得京城,但是各处风光还是不错的,你来这儿这么久了,想必也没去过多少地方。”
阿黎受宠若惊道:“王爷,这,您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么?”
“嗯,已经差不多了。”
阿黎从不知道赵煊要处理的是什么事,在她心里,赵煊是主子,是王爷,这么多年来,即便阿黎还勉强保持本心,没沾染上什么奴性,可也早就学会了恭敬与顺从。赵煊的事儿,阿黎是不会主动去问的。
长此以往,阿黎对赵煊就更加不了解了。
赵煊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又道:“你会骑马么?”
“不会。”别说骑马了,阿黎她就没有碰过几次马。
赵煊面露鄙夷,摇了摇头:“真是蠢,你到底还会什么?”
阿黎:“……”
这么蠢,她也觉得不好意思呢。
“算了,蠢点就蠢点吧。”赵煊自说自话,道,“大不了,到时候我教你就好了。”
阿黎笑了笑,说实话,她心里真是一点儿都不期待。
不过看赵煊的脸色,似乎昨儿的事情已经彻底过去了。阿黎放了心,仍是按照赵煊的吩咐,每日里戴上他送的玉镯。而赵煊每每看见,心情也都会变得不错。
至于元树送的,阿黎只好暂时收了起来。在赵煊面前,甚至在府上,这手串是绝对不能戴上手的,不过以后等出去了还是可以戴的。
几日的清闲日子过去了,赵煊也提了好几次出行的事儿。阿黎这才知道,对方并不是随口说说,而是真的要付诸行动。
想到日后要被赵煊教导如何骑马,阿黎就心塞地趴在床上起不来了。凭她对赵煊仅有的了解,那人可不是什么心软的,若是她学不会,或是她没有在他要求的时间内学会,必定又将是一场灾难。
阿黎伏在被子上,浑身软哒哒的,没骨头一般,丝毫不想起身。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忽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阿黎耳朵动了动,保持着这一动作,从被子里露出了半张脸。
来人是玉瑾。
玉瑾瞧着面色不太好,进门时候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阿黎立刻爬起来,拉着她坐到床边,问道:“怎么了,脸色这般差?”
“阿黎姐,元树的事情你有听说么?”玉瑾问得很是纠结,她也不想来打扰阿黎姐,可阿黎姐总归是王爷身边的人,说不得会知道的多一些。
阿黎没反应过来:“元树?他怎么了?”
玉瑾摆了摆手:“没什么,你不知道就算了。”
“别卖关子啊,他到底怎么了?”想到那个憨憨的人,阿黎也有几分担忧,追问道,“莫不是犯了什么错,被罚了不成?”
“怎么可能,元树做事一贯小心谨慎,手脚又利索,马房那儿什么不是他亲自照看的?这么多年,还没出过什么错儿。”
“那……”
玉瑾见阿黎实在上心,也不好再瞒着她了。本来不想让她多心,可这事儿旁人迟早都会知道的,说了也没什么。
“罢了罢了,与你说了也无妨。这事啊,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小。你知道元树是咱们马房的管事吧,咱们府里,可就只有一个马房,且还大得很,因而掌管马房的管事,权利算是不小了。如今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马房里头忽然又被调来了两位管事。
那两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你去就是管事的职位。要知道元树当年可是在马房待了好几年呢。眼下元树的职位明面上倒是没降,可内里也差不多了。这新来的两个,不仅分了他的权,还经常联合起来给元树使绊子,恶心得很。”
玉瑾和元树早就相识,关系也还不错,元树今儿落了个不好,她心里也不舒坦。
阿黎不禁问道:“那两个人,又是谁调过去的呢?”
“谁知道呢,指不定是哪个坏心眼,不干正事的管事做的。”
玉瑾愤愤然地捶了捶床沿,他们府里比起别的府上是好了不少,可私底下的那些肮脏事也不是没有,以权谋私,那些管事总管们又不是没干过。玉瑾又道:“若是他真犯了什么错也就罢了,怪就怪在什么错处也没有。这几年来,府里出来的那些良驹,哪个不是元树养出来的?”
玉瑾说着不禁埋怨起王爷来了,虽说这事应该和王爷没什么关系,毕竟是八竿子打不着一块的两个人,王爷又不认识元树,难不成还能看元树不顺眼么?只不过,埋怨是不需要理由的。
玉瑾生了会儿闷气,又对阿黎道:“我本来以为你能知道点儿内情,可是如今看来,你知道的还没有我多呢。”
阿黎略带歉意道:“我也不过是个奴婢,平日里只管管琐碎的事,也说不上话。”
即便她说,赵煊也不会听。
“那如今元树管事还好么?”
“不好又能怎么样。都是没权没势的,哪里又能反抗什么呢。况且元树那家伙又是个闷头性子,你叫他跟人使心眼,他哪里能使出来?”
玉瑾说开了之后,话也多了许多。
她对阿黎也放心,自然什么话都敢说,不怕阿黎漏出去。这一说,就说了大半上午。
待送走了玉瑾,阿黎倚着窗户,深思了起来。
在西院的时候,阿黎也不是没见过这种情况,单反是手里有权的管事,想要塞个把亲戚到院子里,简直是易如反掌。只要是没出格,这种事情孙嬷嬷是不会管的。
至于本来那些做的好的,有望调上去的,自然就没有她们的份了。
这样的事情,当初冷眼看着是一回事,真正发生在认识的人身上又是另一回事了。最起码,阿黎不愿意元树真的被排挤,被冷置。
毕竟是那样好的人。
下午,阿黎没有待在屋子里午休,而是绕到厨房里头,找厨娘拿来一盒点心。阿黎如今在府里的地位还是不错的,厨房里的人看到她来了,一点儿也不敢为难,说给就给了。
提着点心盒子,又找了一个丫鬟带路,阿黎方才找到府上的马房。
到了那地儿之后,阿黎本以为还要再找找才能找到人,没想到才进去没多久,便在转角处看到了蹲在树下发呆的元树。
元树似乎是察觉到有人来了,刚一抬头,就看到了阿黎。
他眼睛一亮,赶紧起身迎上去:“阿黎姑娘,你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你。” 阿黎只这样道。
元树笑得更欢喜了,看了看周围,见没有什么地方能坐的,只好道:“这地儿什么都没有,咱们去亭子那边坐着说话吧。”
“嗯。”
元树见阿黎答应了,赶紧想去引路,可看到阿黎手上还拿着盒子,便立马说道:“我来拎吧。”
说完,就从阿黎手上顺过盒子了。
阿黎还没来得及说不,盒子就已经到了对方手里,她只惊异于对方的贴心。元树管事,还真是个好人。
元树拎着盒子,瞥过阿黎的手腕,眼里忽然划过一丝黯淡。
作者有话要说:
弱弱的说一句,不要嫌弃王爷的小心眼。
第54章
离那处不远便是一座小亭子,阿黎原以为元树要带她去那边, 没想到元树到了那亭子边却丝毫没有停下, 又继续往前走。过了一会儿,二人才走到了另一处小亭子里。
这亭子比方才那处幽静地多。
元树率先走过去, 擦干净了凳子, 方才让阿黎坐下, 口中带着一丝歉意道:“这院子里太过吵闹了, 只有这儿还安静一些,阿黎姑娘先勉强着坐吧。”
阿黎坐下后, 将盒子打开, 对元树道:“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便去厨房那儿每样都拿了点儿,你权当是零嘴儿吃着好了。”
元树瞧着那盒子点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喜欢,挺好吃的。”
阿黎一愣,随即笑道:“这还没吃呢,怎么就知道好吃了?”
“看着就好吃。”元树说着,怕阿黎不信,还点了点头,以示真诚。
“我平日里都在马房养马,吃的也不精细,这些点心还真的没有碰过。”元树说着从盒子里捏起一块芙蓉糕放进嘴里, 三两下就咽了下去。本来想再称赞几句,无奈方才咽得太快, 脸憋得由青又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阿黎赶紧从盒子里取出一盏茶来,倒了一杯递到元树手上。
“快喝吧,幸好我多走了两步路,去茶房里要了一壶茶来。本以为是多此一举,没想到在这儿等着呢。”
茶水已经不烫了,元树一口喝完,脸色才好了起来,只是眼神闪烁,不太敢瞧阿黎。
太丢人了,明明是想讨阿黎姑娘开心的,结果变成这样。元树只觉得这几日都不顺,今儿最不顺。
阿黎被他的反应逗乐了,刚刚见面时的尴尬也消散了不少。阿黎与元树的交集并不算多,不过因着玉瑾的关系,她对元树还算了解,越是了解,便越是这是个值得深交的人。
如今元树遇上难事,她也不能什么都不表示。
“那个,阿黎姑娘,”元树坐在阿黎对面,迟疑了一会儿,终是说出来了,“我,我可以叫你阿黎么?”
阿黎微微诧异,她没想到元树一开口竟是这样的话。
元树见阿黎迟迟没有回答,立马觉得自己唐突了,赶紧道:“阿黎姑娘别多想,我,我只是随口说说的,你不用勉强。”
阿黎看他这别扭的模样,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虽然都是别扭,不过元树的别扭显然比赵煊要平易近人得多,也更让人待见。阿黎想起了两人头一次见面,那时候,眼前这人还憨憨地跟着玉瑾一块儿叫她姐姐呢。
她如今可才只有十五岁啊,哪里能承他一句姐姐。罢了,只要不叫阿黎姐姐,叫什么还不都是一样的。阿黎颔首,道:“当然可以,元树。”
阿黎也和他一样,挑了个熟稔一点儿的称呼,不再只叫元树管事。
她笑得梨涡浅浅,元树觉得自己有些醉了:“真的?”
“嗯。”阿黎觉得两人的对话都有些傻傻的,不过,并不让人讨厌不是么。
“……阿黎。”元树唤了一声,没有什么意思,只是单纯地想叫一声她的名字。
见到阿黎没有排斥,元树握了握拳头,克制住再唤一声的想法。虽然私下无人时,这两个字在嘴边不知念了多少遍,可是头一次对着人这样唤着,他心里还是一阵欣喜。
阿黎和阿黎姑娘,可不仅仅是少了两个字而已。
得到阿黎的肯定之后更加欢喜了,谁还能在他脸上看出方才在树下的郁郁寡欢呢。
“阿黎你院子里的事情都做完了么?”元树忽然问道。
阿黎托着下巴,点头道:“嗯,我那边实际上没什么事的,王爷在的时候过去伺候着端茶递水什么的,只有早晚是忙着,其余时间都闲得很。”
元树不由得话起了家常:“那也挺好的,不像我们这边,天天忙地脚不沾地,什么事都要顾着,有时候还真是愁人。”
阿黎笑着问道:“事情那么多,你怎么还会帮你堂弟赶车?”
“那个――”元树支支吾吾地就是说不出什么道理来,他堂弟那个性子,能在王府里找到事情做也不容易,若是他不帮衬着,迟早是要被赶出去的。“其实,元木人也不差,只是偶尔忍不住了会偷个懒。他是我堂弟,论理我也应该多照顾照顾他,更别提婶娘往日里帮了我许多,若不是他们,我还不一定能活得下来呢。”
阿黎听玉瑾说过,元树的父母早已经不在了,这么些年,多半是跟着婶娘一家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