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昀秀点头,有许多话要说,即便枪不是他开的,这事追溯到源头都是他有错,于是那些话又不合适出口了。他只询问傅荣卿的近况,唐轶没有细说,但商昀秀知道,只会比这更严重。
这几天,洪锦文除了在警署门口堵过他一次,之后再没半点消息,商昀秀想不通,不知他在憋大招,还是根本对这个儿子不关心…
再不论也是亲儿子死了,怎么可能这么沉得住气?
他一边思忖一边下楼,福祥在门口等着,见他下来还意外怎么这样快,刚要问,前面那辆车先下来几个人,恭恭敬敬站在商昀秀面前。
一位打扮得体的洋人,说得一口极不标准的中文,对着打开的车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商老板,科林先生有请。”
福祥没搞清楚状况,以为是洪锦文派人来了,从腰上拔出准备好的枪,大步跨下车。
“干什么的?”
洋人见拔枪也无动于衷,侧脸看一眼福祥,视线重新回到商昀秀脸上,客客气气地说:“您和您手下不要担心,科林先生只是单纯地请您喝茶,另外有些事想和您聊一聊,绝对没有半点恶意。”
“麻烦您转告科林先生,最近没空,等闲下来了一定亲自登门致歉。”
商昀秀迈步准备上自己的车,洋人经理没有阻拦,却对着他的背影自顾说道:“您知道傅瀚林,傅老板前天出国了吗?很巧,他和辛苗坐的同一班飞机。”
商昀秀脚下一顿,这句话越听越不对劲,他恍惚想起科林说辛苗耍性子留在平阳了,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辛苗把傅瀚林带走了?
商昀秀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每一声撞击得格外震耳,有种喘不过气的窒息充斥着大脑。他努力克制住情绪,面色如常地按下福祥手里的枪,吩咐道:“你去找一找林婉君在哪里。”
“不用,商老板,您要找的这个人,好巧,也在科林先生的家里。”洋人经理推开车门边杵着的手下,亲自扶着车门请商昀秀上去。
北特・科林住在城边普通的中式庭院里,入门有两个气派的石狮子,门口还有一个极大的琵琶树。见他在看,洋人经理解释说科林先生喜欢琵琶结果的景,一串挨着一串,怎么都好看。
商昀秀到时,科林在接客,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谈话,商昀秀进来二人还在说。关于南洋的一个地皮生意,商昀秀听到一点,自觉避开在外边等。
送他来的洋人经理主动带他去见林婉君,路上商昀秀似乎想明白了一件事,汴城的那场聚会有没有可能就是幌子?这一切其实是科林有意安排?
“商老板,小心台阶,这边请。”
林婉君看样子是被绑来的,随意丢在杂物间,手脚绑着麻绳,嘴巴上贴着一片黑色胶带,听见开门的动静,她一动不动躺在地上没反应。
经理在她腿上踢了两下,“醒了!”
地上的人还是一动不动。
商昀秀:“我有话想单独和她说”
“好。”经理点头带门先出去。
地上的人听到熟悉的声音,终于有了动静,但仅仅是蜷缩成一团。
商昀秀弯腰撕开她嘴上的胶带,居高临下看着她:“傅荣卿身上那一枪是你开的。”
林婉君不吱声。
“回答,是还是不是。”
“……是。”
“傅老爷真心实意待你,好心把你接回三景园,这份情谊是你爹娘换来的,你用老一辈的情谊换取傅老爷的信任,却开枪伤了他的儿子,你在开枪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如果傅荣卿真的被你那一枪打死了,傅老爷和夫人,他们怎么办?”
“我就是要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林婉君的双手被反捆着,她想坐起来不容易,于是一点一点的挪,筋疲力尽才勉强坐稳,神情自若,没有半点愧疚之意,反而是似有似无的不甘心,在为没有杀死傅荣卿而感到不甘心。
“商老板,我开那一枪的时候就做好了所有的准备。你恨我怨我都没有关系,傅荣卿死了就没有人再纠缠你,你可以像以前一样过自己的生活。”林婉君说得太急忍不住咳嗽,大概受了很重的内伤,竟然咳出了血,她不仅不在意,甚至笑得异常肆意,“不好吗?对您来说难道不是好事?你――”
“闭嘴!”商昀秀打断她的话,“不要用我做你伤人的借口,林婉君,你扪心自问,真是为了我?”
林婉君这回笑得更加畅快,心底的秘密突然见了光,她憋得太久,豁然开朗时值得开怀一笑,“对对对,还是商老板聪明,还是商老板聪明啊!”
她说:“你跟我提傅家的恩情?既然他傅家有情有义,为什么当年林家落难他们不肯出来帮一把?只要帮一把,我爹娘又怎么会沦落到死的地步?商老板,您错了,这世上所有的人都比傅家有情有义,不止傅荣卿得死,他们就该像当年我林家一样,家破人亡,全都不得好死!”
“林婉君!”商昀秀制止她无理的控诉,果然,她一直以来想的是这些。
商昀秀说:“你不怪那些害你家破人亡的人,却怨恨一个当年自身难保的傅家,林婉君,做人不能这样,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自保才是前提啊!”
林婉君话音顿了顿,恨红了眼,仍旧一意孤行:“不管你怎么说,傅家就是和我有仇!你恐怕不知道吧,傅荣卿失血过多,子弹取出来是勉强保住了命,可医生说他能醒来的可能不大,这样和死了没区别。这样才最折磨,一家人都要等一个永远醒不来的死人!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