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伴的时候不觉得,直到再也见不到,才知道那人的独一无二。
后来外婆缓过劲来了,在老太太中也算得上温柔美貌,居然不缺人追求,性格柔软的她竟然全部都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外婆,生日快乐!”许嘉容笑着举杯,看着窗外似乎飘过的白色雪花。
下雪了吗?
“生日快乐!”
一家人其乐融融。
这时候,顾宜修一人在家,照例靠着外卖过活,可是叫来的外卖不好吃,他扔掉了大半。
咦,隔壁许小姐还没回来啊。他从阳台上伸着脑袋看了看,隔壁一片漆黑。
坐到工作室里,顾宜修开始画图。他的周围,仿佛是一个孩子们梦想中的童话世界,地上铺设得很大的小轨道周围有着一点点建起来的山林和小城市,小火车“呜呜呜”地穿过期间。等比例缩小的城堡,漂亮的动物玩偶,以及点缀着星星和彩色糖果的华丽小屋……
他是一名玩具设计师,或者说,他愿意做一名玩具设计师。
他的名下共有三家不大不小的公司,最早的时候,都是从他手中诞生的。
顾宜修从小读书就很厉害,哪怕因为抑郁症的缘故,在国外接受了几年治疗,也没有能阻挡学霸光环的大放异彩。毕竟没有多少人能一边治疗一边读书还二十岁就拿到斯坦福的双硕士学位,不继续往下读仅仅是因为他没有兴趣再读书了的。
现在这三家公司都已经打出了名气。尽管有职业经理人在管理,但作为背后的老板,顾宜修一直掌握着大方向。三家公司中,最主体的一家是做玩具,另外两个一个是动画影视公司一个是游戏公司,三家公司方向一致就在同一栋楼里,这种多元化发展比较符合现在现时代的要求。他公司推出的系列玩具配合另外自家出的动画和刚研发上线的游戏,果然反响十分热烈。
只是对于顾宜修来说,他仍然是一个习惯孤独坐在黑暗中画图的人。
“嗯?下雪了啊。”顾宜修看向外面,苦恼地说,“以为搬来这里应该不会再看到雪的……难道还要往南搬?”
对于雪,他有很不好的回忆,尽管小时候的抑郁症基本已经被治愈了。他遵照医嘱停药超过五年,一直状态良好,并没有复发过。当然,他原本被诊断的也只是中度抑郁症,并不是十分严重。
可是雪夜是他心理上最难度过的坎,因此,他居住的地方都尽量避免了那些经常下雪的区域。
算了,睡觉吧。
看了一眼外面越来越密集的飞雪,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吃下了一颗安眠药来助眠。因为在这种时候,他的睡眠不可能会好,也许还会伴随着噩梦,他曾经是个很听话的病人,现在也在很认真地对待自己和自己的心理状况。
所以,在看到下雪的时候,他做出了最恰当的应对。
就像顾宜修的朋友说的那样,他是一个认真生活的人。
因为心情好,许嘉容喝了一点酒,她的酒量一直很差,今天却感觉还不错。
“既然喝了酒,明天又是周六,直接住在家里吧。”许妈妈说。
许嘉容摇摇头,“不行啊,明天我还要值班呢。”本来是朱雨红明天值班,她特地和朱雨红换了个班。
“这喝了酒还怎么开车。”许爸爸不高兴地说。
许嘉容看了看时间,“我叫个代驾吧。”
外婆关心地说,“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叫代驾不安全。”
“没事的外婆,这才九点多呢。我有个认识的代驾,经常帮我喝酒的同事开车的,安全性你们放心啦。”
“还是不要了吧。”许嘉行忽然说,“爸爸反正要送外婆,我来替你开车送你回家,再坐爸爸的车回来好了。”
许爸爸因为之前有些痛风的症状,医生让他戒酒,就没喝。至于许嘉行本来就滴酒不沾,应该说他少年中二时期,也常喝得酩酊大醉,只是许嘉容也不记得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再也不碰酒了。
许嘉容现在住的房子是外公买给她的,她住的小区和外公外婆家只隔了一条马路。
其实外公去世之后,许嘉容想要叫外婆和她一起住,却被外婆拒绝了。
“我有手有脚能够自己照顾自己,等到我老到没法自理了再让你照顾吧。”外婆笑眯眯地回绝许嘉容。
其实许嘉容很清楚,她只是舍不得离开那个和外公住了十几年的家。
看到许嘉容口齿清晰,虽然脸有些红,却不像是醉了的模样,许爸爸许妈妈只能放她走了。
其实不论是他们还是外婆都很清楚,许嘉容只是更喜欢住在自己那个自在的小家里。
一路上,许嘉容扭头看着窗外的霓虹和飘雪,车内气氛十分尴尬。
许嘉行是和她一母同胞甚至连出生时间都只差几分钟的姐弟,照理应该最亲近不过,人家双胞胎龙凤胎之间还有所谓的心灵感应呢,偏偏她和许嘉行除了不知道该如何相处的尴尬之外,什么都没有。
其实小时候,他们的关系并没有那么糟,哪怕没有一起长大。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的话,他们或许也能至少像寻常姐弟一样相处吧?
许嘉容开的是两人座的小车,许嘉行第一次开这样的车,显得有些别扭,不过他的开车技术不错,稳稳当当地往前。
姐弟俩一直没说话,这将近三十分钟的车程就显得漫长起来。
夜晚的城市明丽中带着虚幻的迷乱,许嘉容其实知道自己有些醉了,只是强撑着,看着窗外宁静又喧嚣的街景。
下雪了啊……
漫天雪花洋洋洒洒,将世界都彻底笼在一片茫茫白色中。
“到了。”许嘉行说。
许嘉容“嗯”了一声,“停到地下车库去吧,285号车位。”
“好。”
将车停到位置,两人一起走到电梯那边,许嘉容觉得自己有些撑不住了,酒上头来,让她整个人都有些晕眩。
“你上去之后到小区门口去等爸爸吧,我没事。”她一字一句地说出这句话。
许嘉行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担心,“我送你上去吧。”
“没事。”许嘉容笑了笑,“按了楼层上去,能有什么事。”
“好吧。”许嘉行低下头,他知道这是许嘉容的拒绝。
他和许嘉容因为十年前的那件事,能维持现在的状况已经很不容易了。
许嘉行面无表情地大步往门口走去,雪愈发大了,落在他的头发肩头,他的手紧紧握住掐着掌心。
深深吸了口气,他停住脚步,忽然很想抽一支烟。
许嘉容在电梯里就有些站不住了,觉得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真的喝太多了……”
她靠在电梯壁上,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
“叮”地一声,十六层到了。
她几乎是跌跌撞撞地扑到门前,密码锁上的数字在她的面前乱七八糟地旋转跳跃着,她努力看都看不清。
“滴滴滴滴滴滴。”
许嘉容试了几次,好不容易才将门打开。
一路像踩在棉花上一样走到卫生间用温水洗了把脸,脸却仍然烧得十分厉害,丝毫没法清醒过来。
她一边笑一边好像还在哭。
“今天下雪啊……”
所以才喝了那么多酒吗?
不,是因为外婆生日高兴才喝了那么多的。
似乎在做着梦,她深一脚浅一脚往卧室走去,却觉得今天的家看起来那么陌生。
热得脱去外套和毛衣,倒在柔软的床上,许嘉容根本不愿意再想任何事,只想陷入深深的沉眠。
睡吧睡吧睡吧……什么都不要想。
只是床上为什么还是这么热?
第4章
许嘉容这一觉睡得很沉,窗外已经彻底变成了白色的世界,就像她永远不想回忆起来的十年前的那个冬天一样。
雪很美很浪漫,对于这座位于长江以南的海滨城市来说,基本上十年八年也碰不到下雪的冬天,能飘一点小雪花都算不错了。
可是,许嘉容很讨厌雪。
那代表着不大美好的记忆。
昨晚她喝的酒不算少,所以这会儿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的,并没有完全清醒过来,而且,在这样的天气,她只想窝在暖烘烘的被子里。
蜷缩着身体,她靠向床上的热源……
顾宜修醒来的时候立刻发现了不对劲,他虽然吃了安眠药入睡,但早上仍然遵循生物钟准时醒了过来。
等意识到身边有一具温热的身体时,他一下子就怔住了,浑身僵硬地缓缓低下了头。
漆黑的头发凌乱地洒在他肩膀的位置,有些痒痒的,隐隐飘来一阵好闻的香气。白皙的额头下面,是紧紧闭着的眼睛和长长的浓密的眼睫毛,以及秀气挺直的鼻梁……这个人很熟悉啊。
呃,这不是对门的许小姐吗?!
等一下,她为什么会在他家,睡在他的床上?!这短短的一个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向聪明脑子十分好用的顾宜修觉得自己的大脑快要死机了。
偏偏这时,门口似乎传来了声音。
“嘘,妈你小声点,万一宜修还在睡――”
“你个丫头如果不是昨晚上你硬拉着你爸讨论什么厚薄画的,弄得吵了起来大家都气哄哄地早早睡了,也不至于都没发现下雪了。”
“什么厚薄画啊,是厚涂薄涂晕涂,油画的技法!”
“行了行了,也不知道宜修怎么样了,你叔临走之前特地交代要好好照看他来着,尤其是下雪的时候……”
“我知道,好像那个凯瑟琳医生说过,下雪天是宜修的心理障碍,话说想不到啊,我们这儿都好多年没下雪了吧,偏偏今年下了。哎,你小子快点!”
“来了来了,姐,如果不是我大早上打你电话问一下,你和爸妈都还没意识到下雪吧?”
“是啊,幸好小辉你打了个电话回来……”不然,等他们睡起来,就更晚了,万一顾宜修出了事,更是悔之不及。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顾宜修听出了这是他大伯一家的声音。他爸常年漂泊在外居无定所,妈又是个一天二十四小时恨不得掰成四十八小时用的女强人,平时倒是他大伯顾成和大伯母唐凤慧照顾他更多一些。
至于那两个年轻的声音,明显是他堂姐顾宜霏和堂弟顾宜辉姐弟俩。
他和大伯一家的感情一向很好。
根本来不及去多想什么,顾宜修急得一下子拉过被子将许嘉容罩了起来,脑门上汗都快下来了。
原本在这样大雪的天气里,他的病确实容易复发,哪怕他已经痊愈了,但是碰上这样的天气,总归是会影响他的情绪的。可是这会儿即便是飘窗外面一片素白,他都没有这个功夫去看一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