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随着咳嗽声,她的嘴角溢出大量鲜血来,不顾魏铭大吼着“闭嘴”,勉强开口:“……要、失败了……”
白月手腕和脖子早就没了知觉,钝痛砸的她脑子也不甚清晰起来,她无法估量自己的伤口有多深,似乎漏了气,每次呼吸都有血液呛进气管,牵扯着肺部撕裂般的痛。
白月其实并不清楚魏铭想利用她做些什么,但是最终到底避不开一个死字。她仔细思量,脑中稍微有了些猜测,来的几人死亡的方式各有不同,恐怕也是遵循魏铭口中献祭所需。六个人,六种死亡方式,倒是有些像白月以前读过的书中,西方对于七宗罪的惩罚,加上晴悠一共就是七人。
但是黎白月到底在这里头扮演着什么角色,白月并不清楚。但是魏铭一直没让她死掉,甚至被他说是献祭中的最重要环节,那么肯定是要在晴悠死后发挥作用的。现在晴悠只是昏迷,并没有死去,她死在晴悠前头,也算是破坏了这场献祭了吧。
因大量失血,白月的视线有些朦胧起来,视野里出现了魏铭咬牙切齿的脸,他双手紧紧捂在她的脖子上,阻止鲜血流出,明明是在救她,却满身杀意。
感受到白月讥讽的视线,魏铭猛地抬起头来,眼里红血丝蔓延,带着毫不掩饰的暴怒:“你死了,我立即回去杀了你父母!”
白月微微睁大了眼睛。胸口涌上无边的愤怒,恨不得一刀捅死眼前的人。
她毫不怀疑魏铭说的是真的,这人无法无天,一船人的性命都不当回事,设计着一群富家子弟一个接一个去死,想来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与说辞,对于‘献祭’这件事筹谋已久。要是她害得他无法达成目的,那么他会杀了父母泄愤也是很有可能的。
她来替黎白月完成心愿,不但没有完成心愿,而且还害得黎父黎母因她死去,异地处之,她肯定要恨死这个害她父母无辜死去的人!
“……人、渣……”白月恨恨咬住舌尖,努力保持自己脑海的清明,聚起力气手中握住匕首就朝魏铭刺去,然而她的手早已软弱无力,聚力一击也只在魏铭手臂上划了一道浅浅的血痕,手中匕首就再也握不住,掉在了地上。
魏铭看着对方本来已经涣散的眸子重新聚焦,哪怕里面带着滔天恨意,他也极为欣喜。他拿衣服缠住白月的脖子,看着衣服迅速被染红,冷哼了一声,抱起了她,回头看了眼躺在沙发上的晴悠,语气平静道:“送她去死。”
想到昏迷中的晴悠,白月无力地闭了闭眼。随即就感受到魏铭的视线又转回了自己身上,一手抱着她,一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你最好再坚持一会,让自己的血流得慢一些。要是你的血现在就流光了,我也会抽光你父母的血。”
声音柔和,说出的话却让人浑身发冷。
白月依旧闭着眼,感觉到魏铭抱着自己快速移动起来,他们似乎并没有出了别墅,而是听见了什么轰然移开的声音后,抱着她一直在往下走。
魏铭似乎担心到了目的地之前白月就死掉了,一路上一直言语威胁甚至安抚白月,一会儿威胁她让黎父黎母陪葬,一会儿又道:只要献祭成功,魏家保黎父黎母安享晚年。
这些听在耳边,让白月直咬牙。
魏铭的脚步顿了顿,随即她似乎被放在了什么冰凉僵硬的东西上面。耳边传来魏铭古怪的,听不懂的奇怪低喃。
白月睫毛微颤,勉强睁开了眼睛,目光所及却让她微愣。
魏铭似乎带她来到了别墅的下面,但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别墅的下面居然如此别有洞天,她就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雕梁画栋古色古香,墙壁四周两人饰有无数夜明珠,将室内的情形照的清清楚楚。
最让她惊讶的是视线前方栩栩如生的浮雕,一整面墙上只有一个女人,那女人微微闭着眼坐在桃树枝上,似乎正倚在树枝小憩,纷纷扬扬的桃花瓣眷恋地在她周身舞动,却似不想打扰她的安眠。
女人极为美丽,满树桃花都抵不上她的万分之一。
雕刻者似乎极为的用心,抱着浓厚的感情。连女人分明的睫毛都根根雕刻了出来。只是看着,就感觉女人仿佛下一秒就会睁开眼睛,眼波流转地看过来似的。
最让白月惊讶的是,这女人长得和黎白月这具身体有四五分相似。黎白月虽然也算得上漂亮,但是却比不过女人骨子里那种让人晕眩的美丽气质和周身的芳华。这个女人,美得不食人间烟火,全身都是仙气儿。
白月移开目光看向其他的地方,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指艰难地动了动,她似乎躺在某个平台上,手下也全是凹凸不平的触感,感觉起来也像是雕刻的某种图案。
她还待再看,然而魏铭的声音就传了过来,那声音十分怪异,像是有许多人在她耳边喁喁私语,让人心慌意乱,周围一切都静了下来,只剩这些无孔不入的声音恼人地缠绕在耳畔,随着这种声音,白月感觉到自己身体异常的不对劲。
她浑身的血液好似被某种莫名的东西牵引,通过她的脖子上的伤口快速涌出,不甚清晰的视野里,她看到这些鲜红血液以一种十分诡异、反重力的趋势迅速往前方的浮雕上蔓延,血液缠缠绕绕顺着浮雕的线条往上攀爬,将所有的沟壑填满,如同形成了蜿蜒曲折的血河。
鲜血充斥着浮雕,就像是有了生命一般缓缓流动着。
快速失血让白月的心跳加快,片刻后又遽然慢了下来。眼前一阵近、一阵远的白色斑点,耳边魏铭的声音也是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呛得她鼻腔发痛,双耳轰鸣,肺部如同被刀割。濒临死亡,这种痛苦的折磨让白月有些难以忍受,偏偏她此时连咬舌自尽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苟延残喘地等待着体内的血液流尽。
她视线涣散地盯着前方的浮雕,在血液的包围下,周身沾染上血液的女人容颜美到了诡异的地步,那些鲜血似乎成了她的装点,让她看起来愈发勾魂摄魄。
白月的血液还在流失,躯体已经僵直冰凉起来,她缓缓地闭上眼睛,打算迎接最后的时刻。
“成功了!”
“……魏家……”
“……你怎么可以……?!”
……在说什么?很吵。
――片刻后又安静了下来。
不知今夕是何夕,思绪缓缓逸散的白月,却陡然感觉到自己浑身温暖了起来,僵直冷硬的四肢渐渐舒缓,血液也重新开始流动了起来。
这种温暖更像是错觉,白月的思绪像是穿透茫茫云海,重新回归到了她的脑海里,迟滞而混乱不堪。
眼皮上似乎映上了暖暖的白光,视野里有了耀眼的亮色。
白月隐隐约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是她停滞的思绪却又无法思考,让她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身体有了温度之后,白月觉得全身都在发痛。她的耳边似乎听到了一声幽幽的叹息声响了起来,随即整个人似乎被抱了起来,身侧的温度简直比石板还要冷,就像是倚靠着一块冰一样,让她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一下。
紧接着,一个冰凉的物体就碰上了她的唇。
微凉的气息顺着唇部流进她的身体,让她浑身的痛意都舒缓了几分。她下意识启唇,想要寻求这种冰凉的气息。
伤口疼痛舒缓的同时,停滞的大脑也缓缓转动了起来,白月努力睁开黏在一起的双眸,模糊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个长发男子的脸。
他双眸赤红地低头看她,俊美的面庞让白月心神有些恍惚,冰凉的黑色的长发碰触着她的脸颊。
“醒了。”华丽平缓的声调,却带着主人特有的冰寒。
――你是谁?
白月睫毛颤了颤,又闭上眼睛,失去了知觉。
第49章 游轮逃生游戏07
白月犹如做了一个漫长的、黑甜的美梦,以至于睁开眼睛时都不知今夕何夕,恍惚不已,直到旁边传来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的茫然。
“你醒了?”
这声音低沉好听,然而甫一入耳白月觉得自己脖子就剧痛了起来,她一个激灵爬了起来,僵硬的四肢却不撑不住她的重量,顿时又滑坐了下去。
但这一眼,也足够白月看清对面坐着的身影与四周迥然不同的摆设。
“……魏铭?”一说出口白月就觉得不对劲,她的嗓音有些干涩嘶哑。白月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脖子,上面光滑平整,之前的伤口好像突兀地就消失了。
她警惕地看着魏铭,皱眉思索起来,脑海里的记忆并不清晰,她还记得魏铭似乎将她带到了别墅下面,举行了某种献祭仪式。她也记得血液快被抽光的痛苦。然后……
脑中突然闪过一双赤红的眸子。
“不用那么警惕,你现在很安全。”魏铭坦然道:“我们现在已经回到了京都。”
他叹了口气,看着白月的眼神有些复杂:“……我失败了。”
白月昏睡前的确有听到耳边嘈嘈切切的声音,但是根本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只是魏铭谋划了这一切,葬送了这么多条人命,他应当是很重视这场献祭仪式的,然而如今对方态度平和,似乎看不出任何属于失败的颓废不甘。
“你好好休息,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魏铭似乎不太愿意多做解释,站起身来往门口走去,伸手握上门把手时,突然侧头问道:“不过我还是有些好奇,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白月看着他的眼睛,微怔。当时和魏铭对峙时,她其实也只是将脑中所有线索都捋了一遍,当时并没有说出口的意愿,只是没想到魏铭此时还会再问到这个问题。
“刚开始我并没有怀疑过你。”白月斟酌着开口,她的面板上智力数值也刚刚及格而已,做不到一开始就明察秋毫,以至于刚开始她的确完全没有怀疑到魏铭身上。但是后来追着陆弘深出去的那个夜晚,她亲眼见到陆弘深化成血沫死在她的面前,脑中猜测的线索才逐渐连成了线。
“所有人死的时候你都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据,第一次是路雨旋和众船员,路雨旋被人肢解在自己的房间里,众船员悄无声息地死在船长室。看起来并不像是普通的凶杀案,幕后之人似乎也一直将这件事往灵异方面引导,比如当晚晴悠看到的两场幻象。但是你是最早出房间的人,假设路雨旋出了房间在你的暗示下,和姚朵分开回了休息室,这个时间完全够你杀掉路雨旋,如果她死前见到的是你的话,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她会特地换了一身衣服。”
……甚至满脸笑容。
白月在之前其实也是猜测的成分居多,路雨旋明显地表示了对魏铭的崇拜与不同,而且出房间前还因此针对了她。
“你是这次旅游的组织者,有权利使唤船上所有人员。”
突然消失的食物,饮水,以及能源。
而船员悄无声息的死也可以是药物所致。
“哦?”
魏铭转过身来,背倚在门上,似乎对她说的产生了兴趣,微微眯起了眼睛盯着白月:“继续说。”
“化南能够用手机零件制作无线电发射器,所以他死在了海里。”
简直就像是冥冥之中非得将他们所有人逼上那座岛,且断了外界的联系。魏铭似乎对岛上的情况很清楚,连岛上有无线电发射器都知道,但是大家当时紧急慌乱,知道了这个消息也只会欣喜,哪里会去特地思索。
她猜测晴悠遭受了一系列的惊吓,深思不定。也许正因为这样,她是那种东西最容易附身的人。所有的线索也指向了她。
白月两次靠近死亡现场,几乎都被魏铭阻拦,且阻拦理由很充分。
姚朵的死亡本来就给路弘深莫大的压力。在晴悠被附身时,这种恐慌更甚。惊慌失措的陆弘深一手就掀开了魏铭,当时可以认为是潜力爆发,但是魏铭自小在军营里长大,怎么会有这种不设防的时候。恐怕是刻意将陆弘深逼至崩溃,以至让白月随他离开别墅。
后来爬窗回别墅时,正好让她发现一个问题。魏铭住的房间下方就是一楼浴室,从窗户很容易就能下去。当时魏铭来给她送野果,也算是避开了姚朵的死亡时间。如果说前面所有的一切都是巧合,到了后来白月撕开伤口,看到了魏铭身上的伤口才确定,他的伤口和路雨旋的伤口是被同一种利器所伤。
魏铭听到白月的猜测,神色一直淡淡,末了才目光凝住白月,声音懒散道:“你还是发现了,你的感觉很敏锐。自从你出现在路雨旋房间里,我就一直很关注你。”
“你说的基本上没什么错,我后来做戏骗你的原因,也不过是因为凌晨是献祭的最好时刻,只是没想到你居然能狠下心割了自己脖子。”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似的,微微笑了笑:“你打乱了我的计划,但是献祭还是成功了……不,应该只能算是失败……”
魏铭说着模棱两可的话语,也不管白月能不能听得懂:“学校那边我已经帮你请了假,你休息好了随时可以回学校,将这一切当成是一场噩梦就好。放心,你以后不会再见到我了。”
他态度十分随意,转身拧开门就离开了,却被白月叫住。
“还有其他问题?”魏铭回头:“如果你是想问我策划这一切的目的,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不久后会将它带进坟墓里。”
被他这么一说,白月蹙眉,略作思考就换了问题:“……我昏迷前见到了一个男人……”
魏铭看起来对这个问题并不感到意外,他沉默半晌,若有所思地看着白月的脸:“他会去找你的。”
白月微怔,原来意识朦胧中发生的一切并不是错觉。
……
黎白月就读的学校没有因为她的离开而产生任何变化,白月回学校时也有人向她打听晴悠以及路雨旋的信息,不过她并不理睬,旁人撇撇嘴也就不问了。
她回了学校之后并未立即销假,而是先回家了一趟。
黎白月之前为了节省车费,每个寒暑假才回家一趟,有时候暑假都不会回家,而是留在学校做一些兼职。她的家在农村,白月倒了几趟车之后才到了家,前脚刚踏进院子,后脚就有人将她回来的消息告知了黎父黎母,正在田里忙碌的黎父黎母就急匆匆赶回了家。
黎父黎母都是普通的农村人,此时满头大汗的,见了面也来不及擦擦汗,黎母拽住白月的手就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月啊,提前回来咋也不给我和你爸打个电话呢,我们这啥都没准备,也没买些你爱吃的菜。”
“你瞧瞧,这又瘦了,你在学校是不是没吃好?钱是不是不够用了?……”
她拉着白月絮絮叨叨地说着话。手心有黏腻的汗水,指尖带着茧子,刺得白月的手痒痒的,但是看到她这张带着汗水以及皱纹的脸,以及身后沉默着眼巴巴看着她的黎父时,白月心里猛然浮起一阵阵的酸涩和委屈。
她这次幸免于难,但是不知前世的黎白月最终下场是什么,想来如果她能活着回来,就不太可能让人来替她完成心愿了。
“妈。”本来以为很困难的称呼轻易就出了口,白月眼眶微红:“我还有钱……”
她话还未说完,黎母就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咋哭了呢?是不是在外面受委屈了,有什么就给我和你爸说,千万别憋心里头。”
“嗯,我知道。”白月点点头,嗓子有些干哑:“就是想你和爸了,所以回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