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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59)

  女子终于伸出手,像是感受到什么神奇的力量,将放在地面一会的手指抬起来,眨着眼睛看指尖。

  手掌随着某种韵律缓缓翻转,如果这时有镜头特写,一定要对准她的手,修长白皙的手指旋转舒展,如莲生其间,长瓣轻舒。

  这时大约能猜到,她指上定有只流连不去的小生命,手掌翻飞的速度决定生物的品种,不是蜗牛,多半是蚂蚁。

  套路。

  景珍心中冷哼,茶盏放在扶手上,施了些力,发出一声响动。

  呵呵!!!

  忽然,女子发出一声诡异至极的声响,像是从喉咙深处撕磨着声带发出的声音。吓得景珍差点摔了茶盏,整个办公室的人齐刷刷转过头来。

  众人瞩目之下,那名女子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恐慌,但她没有再出声,反而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手忙脚乱在地上爬行,挨着墙角缩成一团。

  但这个过程大约只持续了五秒,五秒钟后惊慌恐惧迅速从她脸上褪去,后续一两秒间,她的眼神闪烁,瞳孔凝滞,却已换了十几种神色。

  惨白灯光洒在她脸上,她蹙着眉,一点一点感受,四肢渐渐舒展,仿佛整个人都浸泡在和煦暖阳之中。

  短短十秒不到,景珍甚至忘了给她撘词,而这并不重要,刚才茶盏和扶手相碰的那一点动静,就已经是剧本中路人那句问语的存在意义。

  渝辞很聪明,明白那占据两大张a4纸的日记,一定就是最后这一段所需要的展现的东西。

  就好像是一个灵魂的某一面,要装在最后这一小段,仅仅三句话篇幅的对白间。

  久囚之人,惊弓之鸟。

  不过是类似《鳟鱼》的老手法,还是套路。

  景珍平复着呼吸,心下思忖。

  场外的气压已经变了几变,但是玻璃房内,女子还活在她的斜阳河畔,此时已经能完全正视那个莫须有的路人,只是几缕头发依然习惯性的耷拉在额前。

  如何饰演一个有严重精神问题的角色?

  诸多影视作品给出了精彩纷呈的答案,但十有八九都会处于一种癫狂到极致的状态,不是人炸裂了演技,就是演技炸裂了人。

  然而景珍所设想的所有情况都没有出现,渝辞只是站了起来。

  女子站了起来,呼吸气流将她额前发丝一点点拂开又落下。她歪着头看向那个来问路的人,像清澈的稚子,用眼睛描摹着陌生人的轮廓。

  对方像是急了,亦或是恼了,直近身来,又问了一遍。她的目光也随着对方的身形缓缓趋近了焦点。

  可她并没有回答。

  她不仅没回答,甚至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那转回身的目光已经变了,像是风云自远处天际卷挟而来,近处却依然明楼晴雨,沧桑和清稚在瞬间共存。

  景珍走进了去看,女子依旧自顾自得往后走,接着她躬身爬上了那只撑得像螃蟹的行李箱。

  景珍:

  女子在上面跪坐下来,探身去解纤绳,她解的很认真,像是天地间,就只剩下眼前这一件事情。

  景珍又走近了些,不料那解开的纤绳直接甩在她的腿上!

  景珍:!!!

  如果刚才走得再近一点,很可能会获得抽在脸上的中奖体验。

  似无意,又似挑衅。

  但女子的脸上没有无措,也没有得意,就像眼前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清水,一扁舟。

  她张开双臂交叠于脑后,平平躺了下来,轮子受力微微滑动,倒似真在河上漂流似的。

  放舟清梦。

  试戏到这里就结束了,非常完整,没有人会再去纠结最后没有说出口的台词。

  因为三句台词,已经被她融在所有的表演当中。

  她将这个角色的矛盾演的非常到位,没有竭嘶底里,却能令人感觉到她严重的精神问题。

  纯又杂、简却繁,像是脆弱的不堪一击,却又傲的不可一世。

  不,不仅仅是简单的傲到不可一世。

  更像是一种,无所谓。

  最后的放舟更是比原先的台词更上一层楼,是不知道还是不屑答?她会被惊动,但绝不会被左右行动。简而言之,她就像是一个故步自封的透明人,会被外界的声音影响,因为这是本能,但绝不会对外界的环境做出一丁点的反应。也无需做出什么反应。

  她一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景珍按住还在布上漂移的螃蟹,渝辞也已下来在她面前站好,微微鞠躬。

  别急,景珍抬了抬手,不太对。

  作者有话要说: 玉玉来了雨雨来了!!!!!大家一定要保重身体,不要熬夜,少吃烧烤!!!!!玉玉这几天痛苦!太难受了。

  以后也要禁止渝辞和小红吃烧烤,对身体不好,还馋玉玉!!感谢在2020041122:54:21~2020041523:56: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dlbbujian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意错林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渝辞微微怔了下,还以得体微笑,您请说。

  景珍在玻璃房里寻了处椅子坐下,一、她出来的时候是黑夜;二、问路人问的不是她;三、她没有看到问路人和被问路人,但她知道二人的存在。

  渝辞点点头,蹲回行李箱面前思索起来。

  景珍也不催促,就静静的坐着等她的第二轮试戏。

  渝辞把行李箱从拖板上拆卸下来打开,埋头在里面翻翻捡捡,离得近了景珍才发现,她那行李箱里还真是五脏俱全。

  古代的灯笼,红绸,剪纸,泥人,还有缠了红线的花剪,妆奁几乎能从古装剧里看见的常用道具她这里都有。

  景珍想起,鞮红先前再三提醒她,渝辞毕业于帝戏,是正儿八经的科班生。要追根溯源起来,竟也算是校友。

  帝戏有一处很漂亮的长廊,透着浓浓柬埔寨风格,长廊尽头是戏剧学院的黑箱子。

  黑箱子顾名思义,透不进一丝光亮。是特意为戏剧表演学院的学生打造,或简约朦胧或光怪陆离,在黑箱子的舞台上呈现出一幕幕生离死别、喜怒哀惧。

  仅是一门之隔,门外岁月静好,门内浪涌风起。黑箱子的魅力只在那一门之内。

  所以非表演专业的同戏剧学院学生,除了特定机会,例如毕业大戏,或是外请剧团的演出,基本只能欣赏到那一扇门门外的长廊风景。

  长廊是设计师心血凝聚的地方。

  清晨的阳光总是特别眷顾这里,尤其在柔软明媚的春日,碎金般点缀在缠绕在长廊柱檐的绿植间,阳光被条条廊柱分割成片均匀间隔在师生往来的道路上。

  夏冬时序,晨昏有定,光线都会随之变化。甚至生长在柱头檐角的植物,也随四季而动,无有雷同。

  设计师对此曾言:这是一场大自然馈赠的蒙太奇盛宴。

  在景珍的记忆里,表演专业的学生们总是沐着晨辉来往在这道长廊之下,未施粉黛的面颊满满的胶原蛋白,最标志性的除了身上的军大衣,就是的永远不离手的大行李箱。

  她知道那里头装着什么,却是今天第一次有机会看得这么清楚。

  里头不仅仅有道具,还有一大坨棉花和几块颜色不同的布料,不过这些渝辞都没有在意,只是拿着一盏灯笼反复琢磨。

  准备好了。

  景珍被声音惊醒,很好的掩饰掉自己的出神,抬手示意试戏开始。她注意到渝辞把手里的灯笼灯芯摘了,丢在一边。

  夜间行路,提了灯笼,却不点灯。

  女子走的很安稳,她一手提灯,灯笼摇曳在等身高的芦苇间,映着星月的水光终于现在眼前。

  她脱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上的布鞋,料子同她身上衣服一样粗糙。将写字放在灯笼旁边,她对着那片清河坐下,出神的望着虚空中的某一处。

  知道梨花村怎么走吗?景珍适时帮她撘词。

  女子恍若未闻,一颗心稳如千载磐月,甚至连眼神都没有慌一下。

  那七篇手札中有说到,观察地点是一片黑不见底的空间,只有一面墙壁,其余地方不知其广,不知其深。

  只有中心一座炼丹炉,映出墙边瑟缩的身影,能听到轻微的叩齿声。

  然而当炼丹炉的炉火渐渐熄灭,那个人影也能逐渐安静下来,叩齿声渐消。

  在完全黑暗的地方,对于她来说,就是绝对安全的地方。

  这一点,渝辞领悟到了。

  而且灯笼、赤足等元素也运用的恰到好处。它们符合大体人设里要求,又像是国画上的留白,给予观者无限遐想。

  后面的处理与刚才没有太大区别,基本上就是自顾自地解纤绳,放舟。只是她偶尔也会听一听不远处那两人的交谈,面上露出些不一样的神情,只是夜幕沉沉看不真切。

  有些人的表演,会让你根本看不懂前因后果,全程无病哼唧,不知所云。但有些人的表演,哪怕你依旧看不懂前因后果,却能被对方的情绪所感染,即便不知所云,也会由衷发出一声:不明觉厉。

  渝辞便是后者。

  等景珍简单消化了下情绪,对站在眼前的人说道:还是不太对。

  渝辞这回没有意外,点点头,等待景珍的下文。

  她基本上无感无识。

  无感无识?渝辞有点不敢确定,可是她可以听到问路人的对话。

  景珍比了个正确的手势,阶段性。

  渝辞了然,请给我一点时间。

  言落,又去蹲在她那堆道具面前捣鼓。

  这一次用的时间比前两次多得多,景珍甚至有些想出去把茶搬进来喝。但是看着渝辞在这捣鼓,就像被鬼迷了心窍,她哪也不去只想在这里看着。

  渝辞爬上去又滚下来,调整了几个姿势,兀自摇摇头,琢磨新的表演方式。玻璃外头早就明里暗里汇聚了不少目光,渝辞视若无睹,就一门心思琢磨自己的问题。

  她在跟剧本人设较劲,也是在跟自己较劲,道具收了又取,方位姿势换了一次又一次。最后她直接把布鞋包好和灯笼一起丢进去。

  景珍看着迎面走过来的渝辞,好了?

  渝辞点点头,可以开始了。

  既要无感无识,又是阶段性,渝辞干脆把什么道具都丢回行李箱,只留下螃蟹舟,和一块新换上的白布。

  芦苇阡陌,女子赤足而行,墨色长发披在身后,因步履飞快不时飘飞着。

  她没有目的地,甚至没有什么想法,只凭本能驱使着向前走,毫无意外的她落入了河里。

  没有像溺水的人一般胡乱扑腾,也没有娴熟的拨水弄潮,她只是平静的任由湖面托着她,缓缓攀上舟船。

  这一系列的动作全部无实物演出,仿佛真的就是从水里钻出来,漂着爬上舟船。知觉被冷冽的水流一刺,回流一瞬,女子缓了一缓,并未惊奇,一副早已习惯的模样跪坐在船头拧水。明明是干透的长发和衣袖,却偏生被演出一种浸透水的质感,在她搅拧下淅沥沥的滴着水珠。

  这时候搭不搭词已经完全不重要,因为无知无感,意识阶段性回笼的人不需要除自己以外的世界。

  她缓缓躺了下来,枕上船头,一头乌发尽数倾倒在河流中。

  墨发白水,从流飘荡,任意东西。宛如一幅只余黑白两色的水墨画,将道具和人体结合出的美感展现到了极致。

  她躺在舟船上,循着本能去享受,但是还是事与愿违。似有懊恼不甘的蹬了蹬腿,唇边还勾着惬意的弧度,眼角却不动声色的淌落一滴泪,化在舟船曳起的涟漪中。

  渝辞还在那荡悠着,景珍久久未言。

  不可否认,她从渝辞的试戏过程中,看到不少沉淀下来的经验引导着做出的决断,套路,心机,渝辞一样都没落下。这样带着心思演出来的戏,总让人嚼着不纯粹。

  于是,她开始加深难度,将这段戏里需要注意的很多点细节一层层点名,没想到对方居然也能将之一层层渗入到接下来的表演中。

  姓名背景性格身份说没想好那是骗人的,无非是看对方值不值得。这场戏是全剧里最简单,也是最难演的段落之一。景珍非是针对渝辞,这段戏换谁来试镜都是如此。

  该段将角色所谓的七魂八命九生九死全部融于一身,掐去头尾,彷如给出一只毛毛虫,要试戏者通过对毛毛虫的观察,绘出它破茧成蝶后的风姿。

  渝辞或许是一个天才,但她看到的不是她的惊才绝艳,而是一种返璞归真许久未在试戏场上见到的态度。

  一点点琢磨,钻研,更换道具,调整状态

  她确实在强烈的争取角色,但是那种要的劲儿,又和许许多多刚出茅庐的小年轻一样热火朝天的冲劲不同,她没有那种功利性。

  好像试镜这种环节,并不是会让她获得什么的途径,而是一种像学者在自己的领域钻研难解的学问,科研者在进行艰涩的试验一般。

  热烈,又虔诚。

  赤子之心。

  她从不将试镜当成试镜,每一次试镜,都是她对于她所涉学术的钻研。

  亦或是,在很多剧中,她只有试镜这一个接触方式,所以更显珍惜。

  渝辞已经走到面前,一双漂亮的凤眸眨巴眨巴看着她。

  景珍却什么也没说,只留了句,你回去吧。便闭口不言。

  渝辞也没有多问,真的就像一次实验做完了一样,对她鞠了个躬,很特别的体验,谢谢给我这个机会。

  然后拉着她的行李箱,径直出了门。

  ***

  鞮红已经睡着在车里,听见微信特别设置的提示音响,才有些慌忙的左顾右盼,车窗外是渝辞含笑的脸。

  看着在给自己系安全带的渝辞,鞮红觉得这个世界有点不真实,大概是她实在缺少睡眠,补个觉还没醒的缘故??

  你开回去你确定吗?

  渝辞已经稳当当做好,扶上方向盘,那也不能放任你疲劳驾驶吧。快睡一觉,醒了就到家了。

  唔。鞮红大约是真的还没睡醒,迷迷糊糊也不知嘟囔了些什么,便又睡了过去。

  渝辞等她睡熟了才驶动车子,车库缴费时往副驾驶看了眼,熟睡中的鞮红一张脸红红的,毫无防备的模样,看得她轻笑着摇了摇头。

  做个好梦。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多多留评哦!!!玉玉明天就开始回复,大家的评论玉玉都有看,超喜欢看评论哒!!!谢谢小天使门支持玉玉!!感谢在2020041523:56:26~2020041700:26: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灵界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意错林2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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