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都进去了一会儿后,从大帐里探出头来,对我招手,“兄台你运气好,大汗正有事想要去问问涟漪法师,正好你来了,就由你来代为回答吧。”
我整了整衣服进了大帐。巴郎显然是刚起床不久,脸色阴沉的斜倚在一张小榻上。见我进来后只是哼了一声,便不再看我了。
“在下沈泉,见过大汗。”
“大胆!”巴郎突然一声大喝,“你一个养马的下等人,竟然敢在本汗面前口称‘在下’!来呀――掌嘴一百!”
“大汗,在下并非养马的马夫,而是来为你指点迷津的人。如果大汗执意要惩罚,那么在下只能以死相搏了!”我朗声说完,目光炯炯的直视着巴郎。
外面的两个士兵听到了巴郎的召唤,此时已经进了大帐,气势汹汹的来到我的身后就要伸手抓我的肩膀。
“慢――你们退下!”巴郎应该已经判断出了我真的不是马夫,而且我的话给他造成了一定的震撼,所以他屏退了手下。
“既然你不是马夫,那么为什么还要混在札邻不合求亲的马队里?可是想趁机对本汗不轨么?”
“大汗言重了,在下只是为了要逃离札邻不合的控制,才不得已做出下策。并非要对大汗不轨。”
巴郎上下打量了我几眼,“你可是汉人?”
我点了点头,“不错,我的确是汉人,但大汗请放心,我此来草原只是阴差阳错,并不会对大汗产生威胁。”
巴郎不屑的笑笑,“在这草原上还有谁能对本汗产生威胁么?”
“当然有!而且威胁非常大,如果大汗不早做提防,恐怕将来有身家性命之忧!”
我话音刚落,巴郎脸上的笑容便僵住了,沉声说道:“你可知戏耍本汗的下场吗?”
“当然,在下的命虽然不值钱,但也想多活几年,断然不会拿这这种话开玩笑。”
“那你就说说,我的威胁在哪里,如果说不清楚,你今天就很难走出这个大帐了!”
“请大汗屏退帐中所有人,我自会一一道来。”
蒙都突然插嘴道:“大汗不可!万一此人对大汗欲行不轨――”
“蒙都将军,难道你认为大汗的身手还不如我么?”
巴郎被这句话一激,大手一挥说道:“你们都退下,我倒要听听他到底要说些什么,至于他想跟我动手,还要再练几年才行!”
蒙都瞪了我一眼,带着两个士兵走出了大帐。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巴郎伸手把腰间的佩刀解下,放到了身前的小几上。
我干脆盘腿坐在了地毯上,这样能很大程度上消除巴郎的戒心,有利于他能充分听进我说的话。
“在我说这些之前,我想问问大汗对草原上的局势有什么看法?并且,大汗想在草原上处于什么地位。”
巴郎冷笑一声,“你这是在考我么?”
“不算,只是我要先知道大汗是不是有意称霸草原,如果大汗无意,无论我说什么都对大汗没有意义。”
巴郎坐直了身子,“我这么多年东征西讨,为的是什么?就是有朝一日能统一草原,建一个大大的草原帝国,你说我有意还是无意?”
我拍了两下手掌,“大汗雄心壮志,在下佩服不已,但是,理想是一回事,现实却是另外一回事。据我所知,现在草原上各个部落分散各处,其中,较大的一些部落有蔑尔乞部、泰赤兀部、主尔乞部、札达兰部、塔塔尔部和大汗的克烈部,这其中,札达兰部的首领札木合最为声势浩大,而且,在不就得将来,札木合就会被各部联合起来推举为‘古尔汗’,以他的雄心勃勃,估计很难容的下大汗这样足以和他抗衡的存在吧?”
“你说札木合会被推举为‘古尔汗’?”巴郎一脸不可置信的问道。
‘古尔汗’的意思就是众汗之汗。在铁木真崛起之后,草原上其他各部联合起来,推札木合为古尔汗,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抵抗铁木真。
“没错,这是不久之后将来的事情,在下洞晓天机,自然知晓。”现在管不了会不会改变历史了,只要能保全所有人的安全就行了。
巴郎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哈哈大笑起来,“你……你说你,洞晓天机?哈哈……”
“大汗先不要笑,我既然敢这么说,自然有我的道理。”
巴郎止住笑,说道:“如果你洞晓天机,那你就说说,我的死期在何日?”
“如果大汗将来能和一个叫铁木真的人联合,那么大汗就能活到八十岁,并且权倾天下,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但是如果大汗错过了,那么铁木真崛起之日,就是大汗人头落地之时。”
“哦?铁木真?”巴郎大笑着说道:“你说的可是塔塔尔部的铁木真兀格?他早就被也速该杀了!”
“不,我说的是也速该的儿子,孛儿只斤铁木真。这个人将来注定要统一草原,不仅如此,他的后人还会打败大宋王朝和大金国,大辽国,成为真正的帝王!”
巴郎笑道更厉害了,“也速该的儿子早就下落不明了,况且他没有一兵一马,如何能称霸草原?”
☆、第二百六十三章 他乡遇故知
“大汗,我刚才说的,将来都会实现,因为在下是从八百年后而来,这些事情对在下来说,都是历史!”
巴郎的笑声止住了,盯着我的眼睛,想从我的眼里找到我说谎的痕迹。
“大汗可以选择不信,也可以现在就让人把我带出去杀了。我的死活队大汗来说无关紧要,也同样改变不了历史的进程,铁木真将来一定可以统一草原,到那时大汗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巴郎陷入了沉默,似乎被我的话打动了。
我趁热打铁的说道:“我此行并没有别的目的,只是想告诉大汗,我知道铁木真的下落,也可以现在就把他交给你,如果大汗不相信我说的,你可以现在就杀了他。然后等着看以后会发生什么;也可以现在和他交好,然后扶植他,让他成就霸业,等他称霸天下的时候封王封侯;”
“你知道铁木真的下落?”
“当然,而且我还可以告诉大汗,您的女儿慕兰托娅现在命悬一线,他正在全力拯救。”
“那个小马童?!”巴郎叫出声来。
“不错,他就是也速该的儿子,铁木真!”我心里暗道,对不起了阿尔木兄弟,眼下只有搏一搏了,等到他发现你不是铁木真的时候,我们大家早就安全了。
巴郎怔了半天,一句话也没说,估计他正在权衡利弊,决定是不是该相信我的话。
许久之后,巴郎说道:“你说你是从八百年后而来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说来话长,而且就算我说了大汗也不一定能理解。我可以说出任何一场草原上即将发生的战争,并且告诉您结果,但是这都需要时间来验证,在那之前我没有办法证明我所说的话,”
“你既然是从八百年后而来,那你一定知道我女儿托娅的事了对不对?那你说她会不会平安无事?”
我心里暗骂了一声老狐狸,他这是为了验证我说的话,但是这恰恰是我现在不知道的事。而且我从来也没在历史上看到任何关于慕兰托娅的记载,铁木真以后会有两个皇后,但是这两个皇后没有一个叫慕兰托娅!
那么是不是这就意味着慕兰托娅注定要夭折在这个时候?而且历史上关于克烈部归附铁木真的事件,也大多含糊其辞,没有一个准确的说法。
“关于托娅郡主,大汗不必担心,现在涟漪法师和铁木真兄弟正在联手救她,我相信她可以转危为安。”
巴郎的眼神开始狐疑不定,“也就是说你并不知道我女儿的生死对么?”
“在下刚才说了,虽然在下从八百年后而来,但也并不是知晓现在的所有事情,即便是现在的史书,也不能将历史上所有的人生死一一记录在案,在下坦诚相告,就是想让大汗看到在下的赤诚之心。”
巴郎斜倚着小榻躺了下去,“就算本汗相信你的话,你想让本汗做些什么呢?”
“在下只是想让大汗找个借口将青风道长支开王庭,因为在下怀疑托娅郡主现在的状况就是青风道长所致。”
“哦?”巴郎锁紧了眉头,“你有什么证据么?”
“没有,这只是我的直觉。想必小郡主也跟您说了她在路上遭到截杀的事情了。涟漪法师出手救下了小郡主,那个时候小郡主还好好的,可是她被青风带回来之后就成了这个样子,这期间发生了什么在下便不得而知了。”
“托娅回来后,曾经跟我说过她被救的事情,我也表示了感谢。可是就在你们来之前的那个晚上,她突然在吃饭的时候昏厥过去,就再也没有醒过来了。”
我这才知道了托娅昏迷的经过,但是光凭这些依然没有办法断定这跟青风有关。
“我只是觉得,既然现在涟漪法师在救治托娅君主,青风道长也就没什么必要留在这里了,况且,我想大汗也因该对他的师门有所了解吧?”
巴郎微微眯起了眼睛,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会考虑你说的话,但是我想你把今天对我说的话跟另外的人说起,你明白么?”
我心中一动,巴郎的这句话就证明了他虽然还没有完全相信我的话,但至少有心去分辨了。
“在下自然明白,但我的请求还请大汗斟酌。”
巴郎点点头,“我知道了,我等你们救活我的女儿,如果我女儿活过来了,那就证明你说的话是真的,但反之――”
他虽然没说下去,但是我也知道,如果托娅醒不过来,不管我说什么都是难辞其咎了。
从巴郎牙帐中出来之后,一直在帐外的蒙都就走了上对我抱拳说道:“兄台,蒙都职责所在,刚才的话还请兄台不要怪罪。”
我微笑道:“在下晓得蒙都将军护主心切,只管放心就是,在下并非小肚鸡肠之人。”
“如果兄台没什么事的话,蒙都倒是想请兄台喝上一杯,不知――”蒙都眼神里生出几分期待,让我看的心头一动。
这个蒙都和青风有勾结,至于为什么勾结在一起目前还不得而知,何不趁着这个机会查一查,也好对这个隐患有所了解。
于是我就爽快的答应了。
蒙都显得非常高兴,让我在这里等他一会儿,他去跟大汗禀报一下马上就出来。
不一会儿,他就从牙帐里出来,带着我来到了他住的蒙古包。
刚一进到蒙古包里面,就发现里面正有一个女人在缝制衣服,见有外人到了,马上站起来就要回避。
蒙都说了声:“月如,不用回避了,这个不是外人,是你的老乡。”
眼前这个女子虽然穿着一身蒙古女人的装束,但是脸上的皮肤却很细腻,而且从精致的五官上不难看出,这个女人是个如假包换的汉人女子。
蒙都介绍道:“这是拙荆,是汉人。让兄台见笑了。”
我心中暗道,这个蒙都在我面前的一言一行都表现得像个十足的汉人,甚至连老婆都是汉人。而且拙荆这个词,也只有汉人在介绍自己老婆的时候才会用,他一个蒙古汉子为什么行为举止却要学习汉人?
心里虽然疑惑,但我仍是微笑着向女子抱拳问候:“在下沈泉,见过嫂夫人。”
月如道了个万福,显得落落大方,颇有气质。
“叔叔可是从中原而来?”
我用眼角扫了蒙都一眼,暗道这个蒙都果然有问题,我从来都没有在她面前提起我是汉人这回事,他竟然就十分肯定我是汉人。
“不错,小弟是燕地人。”既然她口称叔叔,我也只能自称小弟了,不然就显得有些生分了。毕竟在这里遇到一个汉人老乡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月如显得很高兴,“是么?我也是燕地人,不知叔叔是燕地哪里?”
我心下诧异,月如突然自称‘我’,这根本不符合现在这个时代女子对自己的称呼习惯。再细看之下我的心猛然一震,接着开始狂跳不已。
因为我发现在月如的纤纤玉指上竟然带着一只钻戒!
白金的戒托,上面镶嵌的钻石大概有一克拉重,就算放到现代也绝对价值不菲!
一时间种种猜测瞬间涌上心头,她会不会像我一样,是个穿越而来的人?如果是的话,蒙都会不会知道这个事情?如果蒙都知道,那么她有没有对蒙都说过历史上将要发生的事情?如果说过,蒙都为什么没有对巴郎提起?
“叔叔?”月如轻声唤了一句。
我一下回过神来,决定试探一下,“哦,我只是见到嫂夫人,便有些想家了。我是热河人,从津门大学毕业,早些时候在一家杂志社做编辑。”
身旁的蒙都都听傻了,一脸茫然的看着我,而我只是盯着月如,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变化。
月如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双眼放光,一下子抓住了我的胳膊。但随即又觉得不妥,赶快松开了。
“你真的是……?”月如说道这里竟泫然欲泣,身体也开始微微颤抖。
我也是格外兴奋,竟生出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