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衡笑着答应,弯腰握了握修征的手,“二弟好乖啊。”
修征指着外面,“哥哥,去玩儿。”
“我想带你去,但是没空啊。”修衡犯愁地叹了一口气。
唐夫人被长子逗得笑出声来,起身把次子抱到餐桌前,“哥哥还没吃完饭,饭后要去学堂,等娘亲带你出去玩儿。”
修征立刻被餐具吸引,伸出手去拿筷子。
修衡坐回原位,加快速度吃饭。二弟只要坐在餐桌前,就会撒着欢儿的折腾,那个折腾法,他再想当好哥哥也受不了。只好躲远些。
麻利地吃饱喝足,修衡知会母亲一声,背上书包,向门外走。
“哥哥,哥哥。”修征喊他。
“二弟乖,等我下学再陪你玩儿。”说着话,摆一摆手,脚步更快了。
唐夫人看着修衡逃跑一般没了踪影,笑了一阵子。能这样,变化已经不容忽视。她偶尔会想,应该是程家的人委婉地提点过修衡。
修衡到了外院,直奔学堂。他现在午间不瞌睡,就把时间用来习字。却没想到,路上,远远地望见了父亲。
“爹爹!”他跑过去,小厮亦步亦趋。
“跑什么?”唐栩俯身拍拍儿子粉嫩的面颊,“刚吃完饭,走慢些。”
“这不是高兴吗。”修衡笑说,“您怎么回来啦?”
唐栩犹豫片刻,牵着他的手,走到就近的小院儿中,在石桌前落座,“跟你说件事。”
修衡坐姿端正了一些,“爹爹说吧。”
唐栩把程清远离京远游的事情委婉地告诉修衡。
修衡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那,祖父什么时候回来?”
“说不准。要把事情都办完了才能回来。”
“哦。”修衡小扇子一样的睫毛缓缓垂下,过了片刻,滑下石凳,“我知道了。该去学堂了。”
“……”唐栩觉得儿子的反应过于平静了。
修衡走出去几步,把一向自己背着的书包扔给小厮,“累得慌。”
小厮连忙接住,替他背着。
修衡走出去一段,脚步越来越慢,之后转身,慢吞吞地走回到父亲跟前,小腮帮鼓鼓的。
“怎么了?”唐栩问。
“难过。”修衡扁了扁嘴,小身子倚着父亲的腿,“我想程祖父了。昨晚才跟娘说的,休沐的时候要去看祖父。”
唐栩有些不是滋味。
“爹爹抱。”修衡对父亲张开手臂。
唐栩忙把儿子抱到怀里,让他站在膝上,搂着自己的脖子,全不顾官服沾上尘土。
修衡把脸埋在父亲肩头,“我可不可以请半天假?”
“嗯?”唐栩说,“就因为心里难受?”
“是呀。我不难受的时候,看到先生都生气。今天这么难受,看到他更生气。把他惹得打我手板的话……凭什么呀,是他不会教我,又不是我不肯学。”
唐栩听了,轻轻地笑起来,用冒出胡茬的下巴蹭着儿子,“行。等会儿我让管事去给你请假,给你半天时间缓和心情。”
修衡哭笑不得地推着父亲,“你不能哄哄我吗?”
“行。”唐栩站起身来,用力亲了亲儿子,“爹爹晚一些再回衙门,带你去后花园划船。”
“去不去都行。”修衡停了停,商量父亲,“你要是把先生请走,我说不定会好受一点儿。”
唐栩哈哈大笑,“鬼小子,你想都别想。回头我帮你跟先生说说就是了。”
修衡点点头,神色稍稍松快了些。
休沐时,唐栩带着修衡到程府。修衡想起程祖父教自己画画的情形,想到程祖父赏给自己很多有趣或名贵的物件儿,便怎么都笑不出来了。
大人们自然是温言软语地哄着,这样过了好一段日子,修衡才慢慢恢复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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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盛夏,唐栩、唐夫人派管家给程府送来两车消暑的冰。程家给修衡的太多了,他们自然要用心地准备一份像样的回礼。这个季节,冰在哪家都是多多益善的东西。
寡言少语很久的皇帝,心绪总算明朗了一些,得空就唤唐栩或程询到宫里,有时候是议事,听听他们对朝政是否有别的看法,有时候则只是与二人下棋闲谈。
怡君的身子越来越沉,在这个时节,晚间便有些受罪,室内太凉快不行,不凉快也不行。程询总是亲自给她打扇,直到她沉沉入睡。
随着临盆的日子越来越近,怡君越来越沉稳镇定,程询却是越来越紧张担心。
一次,他对她说:“这事儿太要命了,以后不生了,就要这一个。”
怡君失笑,“你说了可不算。这事儿,做了父母的都一样,大多是过两年就会好了伤疤忘了疼。”
“……”程询不大相信,问起别的,“新添置的人手,你都亲眼看过没有?有没有不满意的?”
怡君摇头,“没。娘给选的,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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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下旬,程询回府的路上,母亲派人来禀:怡君下午开始阵痛,已经送到产房待产。
程询立时弃了马车,策马赶回家中。
第73章 喜临门
073 喜临门 1
程询走进静香园,程夫人迎上来。
“娘, 怎样?”他问。
程夫人温声道:“一下午都在阵痛, 万幸,这会儿好了些, 能缓一缓。第一胎, 阵痛的时间都长一些。我问过产婆,一定可以顺产。”
所谓的顺产,那个“顺”字,不过是太多女子粉饰太平的说法吧。他牵了牵唇,和声道:“那您回房等消息吧。”
程夫人颔首,“我去佛前上柱香。”语毕拍拍他的手臂, 回了正房。
程询走进院落,脚步随着视线, 去往东厢房。
有产婆迎出来,行礼之后, 阻拦的话还没出口,程询已经迈步走进产房。
霞光透过窗纱入室, 给室内平添一种朦胧之感。卧在床上的怡君, 面色苍白, 汗湿了额头。
他心头抽痛,快步走到床前。
怡君看到他, 笑了笑, 轻声问:“刚回来?”没问他怎么就进了产房, 已经进来了, 说也是多余。
“嗯,刚回来。”程询凝视着她的眼睛,见她虽然气色不佳,双眸中的神采不减,心弦稍稍松弛了一点。其实想问她,不是答应过他,要及时派人去告诉他么?
“我食言了。”怡君在同时想到,眉眼间又有了笑意,“本来就没想守诺。”这样的婆家,对她的好,已经是数一数二的,她若在这种时候娇惯自己,便是不识数了。
“你啊。”程询摸了摸她的头,又握住她的手,“很难受吧?”
“还好,能忍。”怡君俏皮地挠了挠他的手心,“只要能忍的事儿,就不算事儿。”心里却很庆幸,他是在她能缓口气的时候过来,不然,会更担心。
程询问她:“要不要吃点儿东西?”
“要的。”怡君立刻点头,“我让夏荷等会儿送来。”她看着他的大红色官服,“快出去吧。这是说不准时间的,你要是没事,就再给修衡做些字帖,然后早点儿休息。”
程询笑出来,有点儿没辙的意思,“你倒是看得起我。”在这种时候,还能做事情、照常歇息的话,他得心大到了什么份儿上?
怡君也忍不住笑了,眸子亮晶晶的,“反正你别太担心就是了。”说完,视线不经意地扫向垂首服侍在一旁的产婆等人,再看他时,便有了催促之意。
“我等会儿换身衣服,到小书房等消息。”
“快去吧。你在这儿,我更不自在。”
程询笑着俯身,轻抚着她的面颊。
在一旁侍立的人,见他先前虽然答应得挺好,却分明没有当即离开的意思,定是有体己话要与娇妻说,便很默契地转身,背对着夫妻两个。
怡君对上他温柔之至的视线,看着他温柔之至的笑容,心里更为安稳、镇定。虽然,心里很清楚,他心绪正与流露出来的相反。最近这些日子,他过得比她还辛苦,晚间她稍有动静,便会立时醒来,却不敢显露一丝一毫的紧张,只柔声问怎么了,有什么事。
“怡君,一定要好好儿的。”痴缠着她的目光,燃着浓烈的爱恋,随后闪过深深地担忧、疼惜。
怡君颔首,轻声保证道:“会的。会平安无事的。我怎么舍得――”停一停,用口型对他说出余下的话,“你,和孩子。”
程询低头,在她唇上印下轻轻一吻,“记得,我就在家陪着你。”
“等着我。”怡君抬手摸了摸他的下巴,微声说道。
程询微笑着点头。
“快走吧。”怡君又微声说一句,用眼神示意他看看下人们的情形,神色间竟有着些许撒娇、讨饶的意味。
程询笑着说好,这才缓步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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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夫人在佛前上了一炷香,回到东次间,坐在圆椅上,心里乱糟糟的。
正因为是过来人,更晓得生产时的惊险和变数,怕怡君和孩子出岔子。这个家,糟心的事情已经出了太多,决不能再出不好的事情。她绝不能忍受,已经视为女儿一般的长媳出岔子。
转念又想,阿询和怡君都是有福气的人,怡君虽然看起来纤弱,但是底子很好。
没有意外,一定不会有意外。
会没事的,一定会母子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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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府。
晚膳前,唐夫人交代一名管事妈妈:“知会外院的小厮,明日记得勤去程府打听着。得了消息一定要尽快来报我。”语毕,双手合十,对着西方祷告,“千万要母子平安。”
下午,她去了唐府一趟,程夫人也没瞒她,说怡君已经被送进产房。她自是不好逗留,寒暄一阵,便放下各色礼品道辞返回。
她与怡君本就投缘,加上修衡的缘故,在她心里,怡君是好友,又像是异姓的姐妹。眼下怡君到了这道坎儿,她真的特别担心。
修衡听到了母亲的话,思索片刻,跑过去问道:“娘亲,叔父和婶婶的孩子,是不是要来了?”
“是啊。”唐夫人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