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闭了闭眼, 稍加酝酿后一鼓作气:“其实关于昨晚那篇作文, 我不是偷懒没有好好学习, 只是因为我想着是要给神仙看的, 就想让句式看起来高级一点, 牛那什么一点――”
“谢蔷。”谢洵意掌根抵了下太阳穴:“我是不是告诉过你,把这个词从你脑袋里删掉!”
谢蔷火速道歉:“对不起。”
谢洵意:“所以你觉得你的句式变高级了么?”
“给你看之前,我确实是这么以为的......”
话没说完,谢蔷就已经从谢洵意的脸色看出不妙了,忙不迭改口:“当然现在我已经非常充分认识到我自己的错误了!哥哥我向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了!”
谢洵意:“你没错,是我有错。”
谢蔷:“不可能,哥哥怎么会有错!”
谢洵意无视她的马屁,目光重新回到文件上:“我存在只考虑到你需要日常交流无碍,没有考虑到你作为老师,正式的书面语言也必不可少。”
谢蔷忽然很有一种不妙的感觉,脑袋不觉往后仰了仰:“等等,哥哥,你的意思是......”
谢洵意:“词典不用抄了。”
谢蔷颤巍:“那?”
谢洵意:“直接背吧,一天十页差不多,我会不定时抽查。”
“......”
谢蔷缓缓倒吸一口气。
不理解。
三十二度的空气明明芥末温暖,为什么吸进肺里会感觉,辣,末,凉……
谢洵意:“现在就去书房开始背。”
他将文件翻了一页,纸张摩擦的声音化为利刃,往谢蔷脆弱的小心脏上划出一道又一道细小伤口。
也没破皮,主打的就是一个心酸。
谢蔷吸了下鼻子,说出最后的愿望:“那我可以把昨晚买的小零食带进去边吃边背吗?”
谢洵意冷酷无情:“背完再吃。”
谢蔷瘪瘪嘴,眼角随着头顶无形的耳朵一起耷拉下来,委屈四溢:“喔。”
谢洵意抬头看她一眼,不禁眉头一沉:“不许撒娇。”
谢蔷有气无力:“我没......”
谢洵意:“零食在冰箱上层第二个,自己去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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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一个中国学生没有在学生时代体会到背书背字典的痛苦,那必定都是老师天大的疏忽。
就算小时候侥幸逃过了,只要来到中国,那么轮到头上就是早晚的事。
谢蔷同学,就是个中典型。
可惜时间不会为她慢下脚步。
就在她还没有学会如何写出一份官腔完美的作文时,就在她还在为不定时抽查而兵荒马乱时。
芙大开学日它到了。
期待并着紧张,尽管谢蔷头天晚上险些失眠,隔天报道日依旧起了个大早。
事关初印象的隆重日子,化妆穿着无一不是斟酌斟酌再斟酌,最后上了车,还不忘仔细检查眼线有没有画到位。
“中国大学的教育普遍不走督学路线,老师只是引导,更多是希望培养学生自主自觉学习的能力。”
谢洵意叮嘱谢蔷:“去了之后不用太紧张,芙大是全国知名高校,能进去的学生品质素养方面都不会太差,你按照流程走,一般来说不会有问题。”
“我看了你的课表,排课宽松,而且大多集中在下半学期,现在刚开学,你有很充分的时间去适应环境,熟悉人群,慢慢来,不需要着急。”
“特聘教师情况特殊,不出意外学校都会安排专门人员跟你对接,去了之后,你无论各方面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他。”
“如果有特殊情况,出现其他校方解决不了的事情,又或者有什么人或者事让你觉得不舒服了,记住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哥哥你看我眼线对称了吗?”
红灯路口,车子在人行道前刹停,谢蔷纠结一路了,还是没忍住转头问谢洵意:“怎么总是感觉左边高了一点呢?”
谢洵意:“......”
谢洵意:“我刚刚说的话都听见没?”
谢蔷点头:“听见啦。”
谢洵意:“我说了什么?”
谢蔷就一条一条跟他数:“不要紧张,不要着急,有小事找学校,有大事找哥哥,有别人都解决不了的事情也要第一时间找哥哥,是这些吗?”
谢洵意面色放缓:“嗯。”
绿灯即将亮起。
松开刹车之前,他将目光在谢蔷眼周围逡巡一圈,未果,又在整张脸上绕一圈。
刚松的眉心又一次拧起来:“哪条是眼线?”
*
*
他们住的地方离芙大很近,走路也不过就十多不到二十分钟。
过了岔路口红绿灯,车辆很快到达芙大大门口临时停车区。
谢蔷从车窗往外看,门口伫立的大石头上龙飞凤舞刻着“芙城大学”字样,正对远处校内的钟楼。
气派。
谢洵意:“路记住了吗?”
谢蔷作为大学老师,上课时间不固定,谢洵意没办法每天接送她上下班,多数时候她都得自己出门,自己回家。
还好路线简单,全程就一个岔路口,谢蔷点点头:“记住了。”
在她下车之前,谢洵意不放心地又将话重复了一遍,以及反复叮嘱一条:“吃东西的时候一定要注意看看有没有核桃酱。”
谢蔷一点也没有不耐烦,认认真真都听完了,推开门下车:“放心放心,我都记住了,哥哥你快去上班吧,不然要迟到了。”
已经过了返校高峰期,清早从校外入校上课的学生不多,只有稀稀拉拉几个。
谢蔷带着特聘文件迈进芙大校门,门外的黑色轿车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一直安静停在原地。
直到她的身影彻底看不见了,才掉转车头,缓缓驶入车流。
“三分二十四秒。”
从谢洵意一出电梯,青辉就跟在他屁股后面,举着手臂看手表时间,语气夸张:“不可置信,我们守时敬业的谢律竟然有史以来第一次迟到了,还迟到了整整三分二十四秒。”
他笑眯眯放下手,揣进裤兜:“一大清早的,干嘛去了?”
谢洵意:“送人上班。”
青辉:“蔷蔷?”
谢洵意:“嗯。”
青辉:“哪儿啊,方便透露吗?”
谢洵意:“芙大。”
“芙大?咱们母校??”
之前玩游戏,青辉记得谢蔷说过她是来当老师,联系她的年纪,青辉一直以为是哪个中学的外教:“蔷蔷这么牛?小小年纪都已经是大学老师了?”
“不是老师。”谢洵意:“是教授。”
“??”青辉:“what???”
“什么什么?”
小顾抱着一沓打印纸路过,一个不留神就听见了,迅速加入一颗脑袋:“蔷蔷怎么了?”
青辉:“蔷蔷现在是芙大老师,不,芙大教授,二十四岁,你敢信?”
小顾噌地睁大眼。
青辉:“是不是很不――”
小顾:“天哪蔷蔷太棒了!长得又好看,性格又讨人喜欢,能力还这么优秀!呜呜呜我的小仙女,老母亲要暴风哭泣,感动落泪了救……””
青辉嘴角一抽。
谢洵意视若无睹拉开门:“上次的会议记录发我,去通知其他人开早会。”
今天的会议主持是青辉。
要做的也不麻烦,只是意味着他得全程在首位,不能和坐在底下时那样划水摸鱼了。
很无聊,只能玩玩眼神巡逻。
然后他就发现他们成熟稳重恪守规矩的谢大律师,在一个会议期间摸出手机看了七八九十次。
嗯?
不寻常。
是以会议一结束,其他人都往外散的时候,他就手快地拉了谢洵意落在最后,压低声音问:“你今天还有别的工作?”
谢洵意:“没,有事?”
青辉:“是有事,不过不是我,是你,开个会手机都快被你摸包浆了,等谁消息呢?”
他咕噜这话时,谢洵意好巧不巧又低头看了一眼手机。
谢洵意:“……”
谢洵意收起手机:“没有。”
青辉呵笑:“就睁着眼硬瞎说呗,你可瞒不过我,猜猜啊,是不是等蔷蔷消息?”
谢洵意转头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