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尧轻轻一挥手,说道:“姑娘并不是我府中的婢女,既来则是客,无需多礼。”
“那上官大人找我……是有什么吩咐?”香儿不解的问到。
“听尉迟玄说,你是矿坑镇来的?”上官尧放下手中的书,看着香儿。
香儿跟大人回话时,刻意把话答得工整些。“回禀大人,是。承蒙府上收留,香儿无以为报,只能尽力多做些帮手的事儿。”
“姑娘不必如此。尉迟玄她贴身伺候了我很多年。再过几日就是中秋了,能有个老家的人来陪陪她倒是好事。”上官尧的这话,倒是充满温情。
香儿早知二人关系,现下听上官尧这样说,打心里替玄姐姐高兴,看得出,上官大人是真的在乎她。
可是要说上官大人找自己来只是为了闲话家常那也不可能。
“那大人还有其它吩咐吗?”香儿始终微低着头,这是一般婢女都会做的。
上官尧缓缓询道:“你跟……慕容公子,私下见过?”
这话让香儿心里一哆嗦!心想该不会他把那晚的事,跟县令大人说了?又一想,不该啊,以他的身份既然都答应不外说了……
况且自己那几日伺候洗漱,端茶倒水的,很是尽心了!没有再开罪过他啊。
香儿便矢口否认道,“没有,香儿只为慕容公子伺候过洗漱,茶水。”
却见上官大人更是疑惑,“中秋团圆宴后,慕容公子包了醉仙阁顶楼,邀大家一起赏月。”
香儿还是没听明白,他赏他的月,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上官大人意味深长的停顿了些许,才说道,“点名要你去伺候。”
香儿这才惊得抬起头,傻傻的看着县令大人,不可置信的重复了一遍,“要我伺候?”
看到上官尧确定的点点头后,香儿才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为什么点名要我?”
上官大人看她深蹙着眉头,心慌不已的样子,便说道:“既然你们私下没什么,就不用太过担心。或许是你前些日子的服侍,让公子满意。况且那日,我会去,尉迟玄也会跟着。只得委屈你,再扮一次县令府婢女了。”
“玄姐姐也会去?那不是有两个尉迟玄了?”香儿听到玄姐姐也要去,心里是又踏实又担忧会露馅。
“她若不去,怕你连什么时候该行什么礼都不会。你们当日闯下这祸,现在就只能互换姓名,再演这一出了。”上官尧说到。
从县令大人的书房出来,香儿久久不能淡然。
虽说这慕容公子除了蛮横点,倒也算不上个坏人,但自从得知他身份后,每每再见,都有种如履薄冰的压抑感!
这人也真是奇怪,太守府的婢女不够他使唤的么?这么爱使唤别人府上的丫头!
“你可出来了!”原来小怜一直在书房外的拐角处等着香儿。
“小怜,你在等我?有事吗?”香儿问。
“当然是有好事啦!”小怜一脸的骄傲,“想不想去汀罗城最热闹的街市----花街逛逛?”
这提议还真是让香儿颇为惊喜!除了上次去买茶包,这一连十来日没出过门了!
平日里,府上的人都各自忙着活计,哪有闲功夫带她出去闲逛。
“当然想!可是小怜你不是还有活儿干吗?”香儿不安的问。
小怜满是得意的说,“逛街就是去干活儿啊!帐房可是交给了我个好差事!”然后勾了勾手指,示意香儿咬耳朵说。
香儿立马好奇的把头凑了过去。
原来是府上趁中秋佳节,要给下人们添新衣裳,就连中秋要冒充婢女的香儿也有份!
其它婢女都有手里的活要做,所以就交给小怜和香儿去采买。小怜说这是桩实打实的好差事!
一来可以捡着自己中意的款挑;二来多少还有点好处拿。当然小怜是不敢克扣姐妹们的衣裳钱,但掌柜的一般会送些香包小配饰的讨好下。
作者有话要说:香儿:原来哪个时代都有回扣拿啊!
☆、花街一日
汀罗不愧为南疆繁华第一城!这花街更是繁华中的繁华,第一中的第一。单单是成衣店就有七八家之多。
这里的衣裳挑选时多为半成品,款式、袖样、题花这些都是提前做好的,客人挑好中意款式后,师傅只需再按尺寸将其稍作修改即可。一般只需三五盏茶的功夫,便可将合身的新衣裳带走。
讲究些的成衣店内,还会设有书琴笔墨等消遣玩意儿,供客人打发时间。更有生意极好的老店,干脆在一楼开个棋社,采买娱乐两不误。
香儿不禁感叹,这边人的生意头脑是真灵活。
小怜和香儿挑好了款式,把尺码报给了师傅,便去楼下的棋社找乐子。然而香儿不会下这种棋,只好让小怜跟别人组局玩儿,自己则四下闲逛着,找些热闹看看。
刚路过几张棋桌,便看到前面一桌棋客正在为争谁先出子吵起来。
其中一人说道:“你既是接替朋友,上局他输了,这局理应我先掷子!”
另一人也振振有词道:“我朋友已然退局,换人自当重新算起,刚才咱俩扔点码我赢了,自然该我先掷子”
……
市井之地总是会为些鸡毛蒜皮的事儿在起纷争。双方各执各理互不退让,吹胡子瞪眼各显神通的。
香儿看他们装扮也是儒士之风,平日里该是大气之人,实在想不通两个大男人一到这棋局上,怎么就变得斤斤计较了。
正看得热闹,忽闻一男子的爽朗笑声,香儿回头看去,却是极为熟悉的一张脸。
只听那男子说:“一方是接了败局替朋友再战,那接局时就应该想好自己是要承担刚才的败局的,而另一方却又答应重新掷了色子,点数输了,才又重提起规矩。”
“依我看,二位兄台都有理亏的地方,不如你们再重新掷色子一次来定输赢?”
一通逻辑简单的和稀泥,居然让那两个棋局中人露出豁然开朗之色……一场小闹剧就此收尾。
香儿看着眼前这个老熟人儿:瘦削尖锐的脸带出一股子奸佞,言笑晏晏却总觉得笑里藏刀,眼角眉稍流露的自命不凡却让人有种夜郎自大感受……
“姑娘,你可还认得我?”他看着香儿问道。
“当然。”
这人,正是恭叔子昼,那个像极了苏智的人!
上回见时更多的是意外,这回再见却已是不堪往事浮上心头。
若是他认自己是苏智,香儿或许会先打他一顿,再老死不相往来。但他不认,还撇的言辞恳切,那么只好直接老死不相往来了。
这是香儿对这张前世薄情寡义,这世欺世盗名的脸,最后的温柔……
“澹台姑娘,您的衣服做好了!”
成衣店的师傅下楼来喊,香儿便正好借机摆脱这个不速之客,拉着小怜便去了楼上取衣裳。
每逢佳节前,周边城镇的商队,便汇集至此专做这汀罗的节庆生意,在这里叫赶节。因此这几日的花街,较往日更加热闹。附近镇子的百姓,也从四面八方涌来看些平日里买不到的新鲜玩意儿,历年如此,便使得这条通往焰海的街道名声大燥,成为整个南疆最繁荣的街市!
花街有着当下最流行最紧俏的饰品,还有各地吃的玩的各类物件,甚至京康的玩意儿在花街都应有尽有!对生意人而言,这数日的收入,便可抵平时几个月的家用。
鎏金嵌玉的发簪,花色繁多、质地各异的衣裙,姑娘们爱的胭脂水粉,男人们流连忘返的赌坊酒肆……
吃喝玩乐的各种花样,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花街没有的。
一时间,似乎大半个南疆的有钱人都聚集至此,这不仅是一条可以互通有无的闹市,还是一场开阔眼界的文化盛宴!
小怜拉着香儿迈进一家脂粉铺子,“香儿,府里人都说你和玄姐姐中秋要陪县令大人出府赏月?”
事儿是这么个事儿,但香儿觉得这传的有点变味儿了,便赶紧解释清楚,“是太守府的公子邀请了县令大人和一众朋友去赏月,我和玄姐姐只是跟着去伺候罢了。”
小怜还是满脸笑着,“不管怎样,你这出去啊,就是咱们县令府婢女的形象,不能输给别家噢!”
香儿听着这话心里只觉得好笑,这小怜也太单纯了,既然大家都为奴为婢的了,还需要跟夺花魁似的去争芳斗艳?
她看着小怜在那儿开开心心的选来选去,极为认真的筛选了许久。便宜的看不上眼儿,看上眼儿的又囊中羞涩。
最后小怜拿着一枚银色圆盖儿的脂粉盒端详着,喜欢的不得了!
老板娘便顺势夸赞起来“这位姑娘可真识货,您挑的这盒香粉可是当今汀罗城最上等的香粉!您看那粉末,研磨的有多精细!这擦在脸上啊,立马就是吹弹可破的肤若凝脂啊!”
见小怜这下听得更加爱不释手了,老板娘又说道:“这盒粉四两银子!”
“四两银子!”小怜一听比自己的月钱还多,吓的立马脱了手!
就看着那盒香粉,不偏不倚的撞到货柜沿儿上,弹了一下,落在地上,散了一地!
香儿一看,这下可真闯祸了!四两银子!想当初我那条大金链子才值十两……这事儿能记一辈子。
小怜也呆呆的僵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眼泪都开始打转儿了。
这边老板娘脸色已经是非常难看了,“哎~我说姑娘,这摔坏了您是要赔的呀!”
两位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脸焦急的一点法子没有,身上的银子加起来也没有二两了~
“这盒水粉我赔了!另外再取两盒新的给这两位姑娘。”
香儿回头看,这说话的,居然又是那个恭叔子昼!
心想要不是见这个扫把星还不一定倒霉呢!便冷言冷语的说道:“既然公子上回都说了,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那你现在一直跟屁虫似得跟着我们,是何苦呢?”
那恭叔也不回应,只是一笑置之,仿佛对方只是无理取闹的戏词。
这边老板娘已眼疾手快的接下了这银子,并赶紧取了两盒新粉塞到小怜手里。小怜也不知如何是好,捧着粉,完全不知是该收还是该拒。呆呆的问澹台香:“香儿,这位公子是你朋友吗?”
香儿:“不是”
恭叔:“不是”
两个声音同时出口,只是这空前统一的答案却让小怜和那老板娘傻了眼……不是朋友还这么阔绰?
小怜拉了拉香儿的袖子,皱着眉轻摇了摇头。
香儿知道她是要自己别太倔强,毕竟现在没有更好的法子了。今天不赔了这钱是出不了这脂粉铺子了。
香儿只得妥协道:“谢谢公子帮我们赔了那四两银子,改日筹好钱我们送还府上。这两盒新的我们就不要了!”
香儿从小怜手里拿过那两盒粉,小心的放回柜面儿,复又问道:“那公子府上在哪儿?我明日把那四两还回去。至于这两盒,麻烦老板娘将银子退还给这位公子。”
还没等恭叔说什么,那老板娘先燥了起来。“哎!小店可是一经售出,概不退货噢!”
恭叔子昼冲香儿笑了笑,说道:“小小礼物,不成敬意,在下告辞了,过两日再会。”便要转身离去。
香儿立马跑上去拦下他,情急之下说道:“我不喜欢欠人家东西,你不让我还银子,那就把这个抵给你吧!”说着从衣服里掏出一个东西塞到了恭叔子昼手里。这东西正是成衣店掌柜搭方才送的那回扣:一个香包坠子。
这香包上绣着一枝桂花,还有金色丝线包边儿,倒很是精致。“虽然不一定值四两,但比白受你恩惠强,勉强算还你这礼了!”
香儿拉起小怜的胳膊就要往铺子外面去,那老板娘在后面喊:“哎,姑娘,你不拿也不退银子的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