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如意的知觉告诉她,站在楼上的这位应该就是龙门客栈的老板娘凝香。她身材娇小,皮肤白皙,一张娃娃脸,搭配着一双杏仁眼,看起来很乖也很小,却偏偏梳着已婚妇人的头。
四目相对,凝香对着刑如意点了点头:“难得客人看得起我这店中的小伙计,只是我这伙计跟着我也有些日子了,就算他舍得离去,我也未必舍得放他离开。三位楼上请,要打尖还是入住,我亲自给三位安排!”
“既然老板娘亲自给安排,只吃一顿饭多不好意思,况且我们还要在这纸镇逗留两天,看看这里的风土人情,所以就烦请老板娘帮我们安排两间上房,不要太喧闹的。”
刑如意说着,提起裙角就往楼上走路。走到半道,正好碰上凝香下楼。刑如意的身高要比凝香高上那么一些,此时一个楼上,一个楼下,倒像是平视着一样。
“姑娘唤我凝香就好,只是小本买卖,老板娘三个字着实不敢当!”凝香点点头,身子向右,空出一些距离来,好让刑如意他们上楼。
凝香穿着一件雪青色的襦衫,外头搭了一件白色绣花的短身衣,下面是一条盛唐女子常见的百鸟群,款式都是寻常的款式,刺绣花样也没有什么特点,总之不太惹眼,但颜色与她娇小的模样倒是十分相称。
“肚子有些饿了,不知道凝香你这龙门客栈中可有什么看家的美食?”
“姑娘别听我那小伙计瞎说,客栈里头能有什么美食,都是一些寻常的吃食,让过路的客商填饱肚子而已。”凝香说着,挥了挥手,让小伙计端上来几样东西:“这几样都是饼,是我自己做的,也没什么说法和讲究,像是这个猪油饼,就是用面和猪油蒸出来的,味道还不错,来往的客人也都喜欢。”
“猪油啊?”刑如意摇摇头:“有没有素一些的,我不太喜欢这种听起来就很油腻腻的东西,不过常大哥应该喜欢。”
“有!这个是千层油酥饼,虽然也带着一个油字,但吃起来却不油腻,很多夫人小姐都喜欢,还有这个水晶饼、黄桂柿子饼也都是客栈中点的比较多的,凝香倒是建议姑娘你一样尝一口,若是不合口味的,凝香不收钱。”
“掌柜的真会做生意,难怪咱们这客栈生意这么好。”刑如意大概扫了一眼,只见这客栈中,客商来的来,走的走,一刻都没有停息的,再加上前来打尖的,人就更多了,甚至有一些来的晚的,没有空桌的,直接站在院子里就开吃了,看表情,倒是一个个都吃的很开心。
“姑娘说笑了,就是生意不好,所以人才多。”凝香说着,将那一盘盘各式各样的饼都摆到了桌子上:“姑娘相比也看到了,我这客栈,南来的、北往的、东走的、西去的但凡只要从我这里走过,只要愿意进门的,我们统统都接待。不管你是长住,还是临时休息,是吃饭,还是喝水,咱们也都一并招待。若当真生意好,何必这么累,您说是不是?”
“凝香这话说的倒也在理,只是这光有饼没有菜也是不行,要不,就请凝香你再帮我们推荐一些。”刑如意说着,指了指院子偏角的一个驴舍:“我看这客栈中有不少的驴子,但又不像是客人的坐骑,应该是用来做菜的吧?不如,就请凝香为我们推荐几道用驴子做的美食吧。”
“这个――”凝香尴尬的笑了笑:“不瞒姑娘,这些驴子的确是我客栈里的没错,但却不是用来做菜的,是贩卖给那些乡下来的人做脚力的。你看这些驴子,老的老,小小的,肥的肥,瘦的瘦,哪里是上好的食材,就是从旁的客人那边收过来,再便宜卖给需要的人,挣个中间说嘴的钱罢了。”
“如此说来,到真是可惜了,我知道几道用驴肉做的美食,本想着这里有驴,正好尝一尝。”刑如意露出一份十分失望的表情来。常泰见状,掏出一锭银子,搁在了桌子上。
“还请掌柜的通融一下,你也看见了,我这妹子就爱吃,若是少了这一口,只怕几个晚上都会睡不着。”
凝香看了看那银子,摇摇头,颇有些为难的说:“既如此,那凝香也就勉为其难为去姑娘挑选一匹。”
“不用了,驴子我已经挑好了!”刑如意说着,起身,指着驴棚最靠里面的那一只驴子说:“我就要栓在驴棚最里面的那一只,不胖不瘦,不高不矮,不老不小,正值壮年,做一道驴肉炖白菜最好不过了。”
凝香的表情略微僵了一僵:“那头驴子……”
“怎么?是凝香你舍不得呢,还是觉得我常大哥出的银子不够买下这头驴子的。若是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刑如意说着,竟掏出一锭金子搁在了桌上:“如何,这下够了吗?”
“就姑娘这一锭金子,莫说是买一头驴子,就是买下那全部的驴子也是绰绰有余。”凝香低头,咬了咬唇,像是在做某一个重大的决定般,最后仰头涩涩一笑,冲小伙计说了句:“将那头驴子牵过来,按照这位姑娘说的方法去做。”
小伙计闻言,麻溜儿的跑了过来,低头,带着笑容询问:“姑娘放心,那头驴子稍后小的亲自给牵进后厨里,宰杀什么的,也都由小的在一旁看着,绝对保证肉质和肉量,不会叫姑娘您的金子白花。”
“那就好!”刑如意说着,摆好了一副碗筷,就像是在等着驴肉上桌一样,“你听着,除了先前的那道驴肉炖白菜之外,我还要你们的厨子帮我做一道驴板肠。这驴板肠,指的是驴的小肠与大肠之间的一部分,且是驴子独有的东西。一头成年驴,也仅有一尺长,所以被列为驴的八珍之首,香烂可口,肥而不腻,所以有‘能舍孩子娘,不舍驴板肠’的说法。
除此之外,这驴板肠,还是一位上好的养生药,它味甘性凉、具有益气和中、生津润燥、清热解毒的功效,可以治疗赤眼、有消渴、解硫磺、烧酒毒的神奇功效,你们可不能把它给我扔了。
至于这驴板肠中间的那个板吗?也有一整块的意思,说的就是驴的全副大肠,最好要趁驴子活着的时候取出来,若是你们的厨子下不了手,我可以让我的小伙计来。”
“姑娘放心,虽然咱这客栈小,但厨子绝对一把手。”小伙计一边听着,一边用脑子使劲的记着,就怕错过了哪个字,让这位动辄就拿出金锭子的贵客失望,若是惹了贵客不高兴,老板娘那边势必也会拿自己出气。
凝香站在一旁听着,虽脸上仍挂着笑意,但眼神却逐渐的凝结起来,尤其当她听见做这驴板肠需要趁驴子活着的时候取肠,更是下意识的抿了一下嘴。
正文 第250章 菊香枕(18)
曾经,刑如意为了惩罚张婆婆家的那个不孝子,将他变成了一头毛驴,最后做成了阿胶和别人口中的下酒菜。那些阿胶,还珍藏在她的如意胭脂铺中。今天,她再一次看到了被变成毛驴的人,只不过这施法的不是自己,而是眼前看似娇小的龙门客栈女掌柜凝香。
最初发现那些毛驴的并不是刑如意,而是狐狸,他握着她的手,用手指悄悄的在他掌心中写下了一个字“驴!”,于是她就朝那间圈着毛驴的棚子看了一眼。
头一眼,并没有瞧出什么蹊跷来,不过如凝香说的,都是一些老弱病残的老驴,除了最靠近角落的那一只。
她用疑惑的眼神看了看狐狸,狐狸却做了一个“你再仔细看看”表情,于是她很认真的,用鬼目又瞧了一眼。这不瞧还好,一瞧竟有些被吓到了,原来那些被圈在驴棚的毛驴都是人变得。
再一看凝香,这不是一只妖吗?而且还是一只修道有成的妖,若非自己的鬼目还算高级,是怕一时半会儿很难发现她的真身。因为不知道凝香打算将这些人变成毛驴的目的是什么,所以才趁着点菜的功夫试探一番,谁知,还真让她试探出来一些东西。
如若猜的不错,凝香失踪的丈夫苏广才压根儿就不是真的失踪,而是被凝香变成了毛驴,关在了那只驴棚里。这个答案还是凝香自己说的,她刚刚说了,说这些毛驴是卖给乡下那些需要脚力的人,可那么多老弱病残的毛驴都给卖掉了,偏偏最壮士的,看起来毛发最鲜亮,也是最值钱的一头毛驴却被留下了,且看那影子和驴棚的情况,这只毛驴关在棚里至少有个两三年,正好跟苏广才失踪的时间对上。
苏广才变成了什么,刑如意一点都不介意,因为这种婚姻出轨,还带着小三回家殴打原配的渣男,活该变成毛驴,让人骑,让人打,让了剥了皮,剁了肉,也算是留给人间的最后一点贡献。
她琢磨不透是凝香的心思。
此时,见凝香下意识的抿嘴,刑如意就知道,这个多情的女妖,始终还是有些放不下那个渣男,否则早将渣男薄皮去骨,哪里还会将他豢养在驴棚子里好好的养了三年?
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半圈,刑如意对还在一旁候着的小伙计说:“这制作驴大肠啊,工序比较繁琐,需要先将这驴大肠在清水中浸泡一段时间,然后翻出内壁,置于案上,用刀轻轻刮去秽物,再用水冲洗干净,放入开水锅中加入料酒,大火煮十几分钟,捞出再用清水洗几遍,将驴大肠上的腥味儿彻底去除,晾干备用。
随后再用盐巴、酱油、辣椒以及装有豆蔻、草果、砂仁、桂皮、丁香、花椒、小茴香、大蒜段的药料袋,放入清水锅中烧开,煮成卤汁,然后将晾干的板肠放入,先用急火煮,再用慢火煮,最后切成寸长的小块装盘即可食用。”
刑如意说完,还做了一个垂涎美味的表情,看得旁边的小伙计低着头只乐呵。
“姑娘放心,您刚刚说的这些,小的都记下了,您放心,都会按照您说的做。”小伙计说完,转身面向凝香,“掌柜的可还有吩咐?若是没有的话,小的就去驴棚里牵驴了。”
“我没有别的吩咐,你去吧!”凝香说着,也冲刑如意他们低了低头:“稍后我再吩咐小二给几位贵客上些本店的招牌,几位先慢用,若是还有别的吩咐,也可随时让伙计唤凝香过来。”
刑如意笑笑,做了一个掌柜请自便的动作,凝香转身,也下了楼。
凝香刚走,刑如意便看着常泰道:“常大哥敢不敢跟如意打个赌,这凝香掌柜绝对不是去招待什么客人,而是去看那头驴?””难不成她是不放心那个小伙计?”常泰说着,也朝着院子里望了眼。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小伙计去驴棚牵驴,却看不见凝香是否站在院子里。
“她不是不放心那个小伙计,而是舍不下那头驴!”刑如意起身,走到床边,看着那头没什么精神的毛驴:“常大哥难道就没有想过,凝香的丈夫,也就是那个失踪的苏广才可能还活着?”
“这种假设,当然也是有的。不过都三年的时间了,就算那个苏广才再如何的狠心,或者是用如意你的原话来说,他很渣,对凝香不负责,对这家客栈也不负责,心甘情愿的跟那个刘寡/妇过日子,可总得传点儿消息回来吧?
据我所知,这苏广才还有一个母亲。在苏广才遇到凝香之前,也经常出去跑商,可无论出去多久,都会托人给自己的老母亲带句话,报个平安,甚至还会托人带些银两回来,但在他失踪的这段时间,他却没有任何的音信,也因此,官府才会偏向于之前凝香所说的,是刘寡/妇贪财,杀了苏广才。”
“证据呢?刘寡/妇可曾有贪财的前科?”
“有的!如意你可知道这刘寡/妇是如何成为寡妇的?”
“常大哥说笑了,如意我又不认识这个刘寡/妇,如何知道她是怎样成为寡/妇的。”刑如意摆弄着两只筷子,“常大哥就别卖关子了,你呀,没有茶楼说书的本事,还是赶紧将真相告诉我,再晚一些,我们可要错过另外一场好戏了。”
“另外一场好戏?”常泰不解。
“先说刘寡/妇的事情,她是如何成为寡妇的?难不成,是因为贪图自己丈夫的钱财,所以谋杀亲夫?哎呀,不对,倘若她真的是谋杀亲夫,就不单单会成为寡/妇,而是阶下囚!”
“的确,这个刘寡/妇虽然贪财,也爱财,但有一点与如意你很相似。”
“哪一点?总不会像我一样这么能干漂亮吧?”
常泰摇摇头:“她当然不及如意你能干,至于漂不漂亮的,我不知道,因为我也没有见过这个刘寡/妇。”
“既不像我这样能干,也不像我这般漂亮,难不成是像我一样好命,找了个独一无二的相公?啧啧,这个几率太小了,倘若她真找了个好相公,也不会舍得把自己变成寡/妇。所以,我实在是想象不出,这个刘寡/妇除了跟我一样是个女的之外,还有什么地方相似。”
“女子爱财,取之有道,仅此一点而已!”常泰说着,用手沾水在桌面上画了一点:“当然,她不及如意你的手段高明,你是有真本事,是靠自己的本事来赚钱,而她用的方法拙略了一些,但也十分奏效。”
“常大哥你这个弯子可绕的真大!”刑如意用手将那一点抹去:“所以呢,她究竟是用了什么方法,将自己完美的变成一个寡/妇的?”
“这刘寡/妇先后嫁过五个丈夫,出了是第一任丈夫的原配之外,其余的都是续弦。续弦,顾名思义,就是后来又娶的妻子,但不管是原配的,还是后来又嫁的,这刘寡/妇选的丈夫都比自己年纪大,且一个比一个的年纪更大。这最后一任,算是纸店镇比较高寿的老者之一,年龄七十有二。”
“然后呢?这刘寡/妇就这么一个一个的等着她的这些丈夫死?”
“等?”常泰摇摇头,“应该算是等吧!刘寡/妇的第一任丈夫只比她大十几岁,是个猎户,在上山打猎的时候失足而亡。刘寡/妇还曾为这个丈夫守孝三年,三年之后才在母亲的安排下,嫁给了第二任丈夫做续弦。应该说,她与自己的第一任丈夫还是有些感情的,这第二任也不算是她自己选的。
嫁第二任丈夫的时候,刘寡/妇十九岁,丈夫四十二岁,是个手艺人,妻子因为难产而亡,只留下了一个女儿。后女儿远嫁,他就生了续弦的心思,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直到遇见刘寡/妇。”
“那她这第二任丈夫又是怎么死的?总不会也是意外吧?”
“是人为,而且是一桩人命官司,刘寡/妇属于这个案子中的受害者。”
“这可真是新鲜!”刑如意开始对这个刘寡/妇有些兴趣了,“说说看,这个案子又是怎么回事?”
“据衙门中的卷宗记录,刘寡/妇的这第二任丈夫十分的小气,他虽看中了刘寡/妇的美貌,但却不允许刘寡/妇与其他任何一个男子说话,甚至连旁人看一眼刘寡/妇他都要生半天的气。可他家又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也没有深宅大院的将刘寡/妇给养起来,类似的事情避免不了,这丈夫生的闲气也就越来越多,心眼儿越来越小,人也越来越固执。
直到某一天,这第二任丈夫的一个客人找上门来,而丈夫恰好出门不在家,刘寡/妇自然代为接待了一下。其实,就是两个人站在门口说了那么几句话,而丈夫回来的时候,恰好看到刘寡/妇笑了那么一下,于是就怀疑这两个人有奸情,在门口就动起手来。刘寡/妇的这第二任丈夫身量较小,客人却人高马大,失手就把人给打死了。于是,刘寡/妇第二次成了寡/妇。”
“那之后的第三任、第四任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也是意外!”
“至于这第三任是怎么回事,没有人知道,衙门那边也没有任何记录。第四任好像是患病死的,至于这第五任,算是正常的老死吧。”
“这么说来,这刘寡/妇也算是一个奇人!”
“奇人?”常泰琢磨着这两个字:“刘寡/妇是不是奇人,这个我也不知道,但在民间,她被称为克夫,所以从此之后,就再也没有嫁过。当然,也没有哪个男人敢再把她娶回家。”
“刘寡/妇失踪的时候多大?”
“二十六七岁吧,比苏广才的年纪还要大些。”
“也是个可怜人!”刑如意说着,起身,朝楼下走去:“常大哥想不想看另外一场好戏,我估摸着现在去正好。”
“好戏?”常泰看着纹丝不动的狐狸,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动一动。
正文 第251章 菊香枕(19)
被刑如意强拽着衣袖从二楼拉下去的时候,常泰的脸是红的,心是跳的,感觉是如芒在背的。他不用回头,也知道狐狸那张脸绝对是臭的,只不过旁人看不出来。
别看这位殷公子长的跟谪仙似的,心眼儿却比他所见过的任何一个男人都小,极容易吃醋,偏偏又能很好的掩饰自己全部的情绪。常泰知道,这是因为他在乎如意的关系,所以尽管被他盯着不怎么舒服,甚至还有些心虚,却由衷的为如意感到高兴。
二楼,狐狸看着刑如意将常泰扯下去,眉头不由轻蹙了那么一下,跟着就舒展开了。桌上的菜,他自然是无心品尝,也没有什么兴趣品尝。来到盛唐的这些日子,他的胃口先是被如意养的娇贵起来,跟着又被鹿大娘那一手好厨艺给养成了刁钻,就越发不习惯这些凡人做出来的东西。
刑如意当然也知道狐狸会吃醋,不过偶尔让自己的男人吃吃醋也好,免得让他以为自己的未婚妻是没有市场的。三人虽各有各的心思,但也只是一转而过。二楼之上的狐狸闭了眼,开始在嘈杂的就餐环境中养神,刑如意则直接带着常泰去了后厨。
没有想象当中的你侬我侬,也没有想象当中的那种临别时纠结的场景与模样,有的只是大厨切菜的声音,火苗燃烧的声音,以及小伙计十分认真的用刷子刷着驴子皮毛的声音。凝香安静的站在一旁,用略带着一丝微笑的目光看着那头驴子,可若是你再看的真切一点,就会看到隐藏在那丝微笑背后的哀伤。
“如意,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常泰不解的看着刑如意,这厨房中除了女掌柜、小伙计、厨子以及将要被宰杀的驴子之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他不明白之前在二楼时,刑如意所说的好戏是什么。
刑如意轻轻的嘘了一声,拽着常泰,蹑手蹑脚的走到了另外一个较为偏僻的,更为容易隐藏的角落。就在刑如意等的快要打瞌睡放弃的时候,小伙计终于结束了自己刷驴子的工程,将它牵到了厨房最为宽敞的一个角落里。厨子擦了把汗,选了一把他自认为最锋利的刀。凝香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她袅袅的走到驴子跟前,用手轻轻的抚摸着它的头,仿佛自己面对着的不是一头驴子,而是心爱的男人。哦,不,这就是她心爱的男人,只不过因为背叛被她生生的给变成了一头驴子。
当凝香的手触摸到驴子的身上时,驴子发出了那种哀求的叫声,一双驴眼可怜巴巴的望着凝香。凝香摇摇头,开口说话了:“太迟了!真的太迟了!”
驴子哀戚的唤了一声,凝香的眼却跟着湿了。她用手覆在驴子的眼睛上,轻声的说:“还记得当初的那些约定吗?你说,穷其一生不相负,我说穷其一生不相舍。可最终,负我的是你,舍我的还是你。罢了罢了,你我终究不是同路,你也终究不是我的良人,我又何必再执着下去呢。”
驴子不甘心的用头蹭着凝香的掌心,凝香低垂着眼眸,刑如意知道,她还是舍不得的,她的心终归还是软的。若是舍得,就不会将它关在驴舍三年,如果心硬,也早就离开了这间龙门客栈。
是时候再浇一盆油了!
想到这里,刑如意伸了个懒腰,从藏着的角落走了出来。当然,在走出来的时候,她还特意留心观察了一下,确认没有旁人看到她刚刚躲藏以及起身时候的狼狈。她的戏还不错,看起来,就像是刚刚走进厨房里的一样。
“哎呀,想不到龙门客栈的厨房如此的干净整洁,这饭菜吃起来也就放心多了。”刑如意看似随意的瞄着,目光却始终落在那头已经洗刷干净的驴子身上:“我的驴板肠什么时候可以做好?说实话,我都已经饥肠辘辘了,急需要这份美味来拯救我的胃!”
“姑娘放心,您要的驴板肠马上就能做好。这不,我们大厨都已经准备好了。哎呀,姑娘您离远点儿,小心这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若是沾了您这娇贵的衣裳可就不好了。”小伙计眼疾手快,说话也是一套一套的,让刑如意听的很开心。不过开心归开心,她的正经事儿还是要办的。
“没事儿,没事儿,我这会儿来后厨就是来看杀驴的。凝香姑娘应该知道,像咱们这种女孩子家家的,若非是出了阁,嫁了人,形势所逼不得不抛头露面的,着实难以看到这样的奇景。”
“姑娘也嫁了人?”
凝香盯着刑如意的发髻,并不是已婚妇女梳的那种。
“还没有,不过快了!”刑如意指了指上面:“此次,我就是随着未来夫君回乡成亲的,喏,坐在楼上那个气质如仙,不苟言笑的就是我的未来夫君。”
“那么,姑娘也是开客栈的?”凝香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