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定,单单这样的地方,花家就有四处。”
沈隽:“……”
宁丛疏点点头,“宁家也有暗院,平时宁家人还算信任我,我都去找过,也寻了人暗自守着,花素融并不在,看来是躲在花家的暗院了。”
第一处没有,他们很快赶往第二处,第二处仍然没有,直到站在第三处院子的门前,花南山看了沈隽一眼,不用多说什么,他们都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声音。
似乎有飘渺的歌声断断续续逸散在空气里,站在这里根本听不明晰。
原本该是很安静的地方,偏偏因为有了这歌声,连呼吸似乎都变得甜蜜起来。
很难相信努力去听都似有若无的歌声能有这样的魔力,他们站在门口,最后还是沈隽伸出手,轻轻推开了陈旧的木门。
进入眼帘的是一座摆在庭院里的大理石屏风,上面有一只仙鹤振翅欲飞,再往前,他们看到的就是弯檐的堂屋和两边精致漂亮的门廊。
有一个人影在堂屋的屋顶上,就那么安静地坐着,深红如火的裙子铺散在深灰色的瓦片上,如缓缓蔓延开的鲜血一样醒目。
沈隽抬头看去,首先看到的就是那人几乎要融入幽黑背景中的漆黑长发,和与黑发形成鲜明对比的白皙面庞。
宁丛疏说过,花素融是很美的,不然也不能嫁给宁耘,哪怕她在武学上是个天才人物,但毕竟只是花家的旁支,要嫁给宁耘还是有些不够。
可是她很美,这一点就足以弥补一切了。
明明应该是有了些年纪的女人,偏偏即便是眼角的鱼尾纹,都充满了一种性感迷人的美。
她的眼睛并不是太大,鼻子也不是太挺,嘴唇似乎有些薄,连脸都不是尖尖的美人脸,可她就是很美,甚至是一眼看去能令人惊艳到怔在原地的那种美人。
“她就是花素融。”花南山说。
花素融是鲜活、艳丽、灵动的美人,虽然被岁月侵蚀,却一日美过一日,哪怕她只是坐在那里,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你,却仿佛能够想象得到她一颦一笑时令人窒息的致命风情。
唱歌的也是她。
难得的是,她的歌声和她的容貌一样美。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们的到来,花素融有些诧异地朝下看来,然后微微翘起了唇角。
这样好看的人,当真平生未见。
美人倾城,春山如笑。
沈隽:“……”
她的第一个反应是,不管花素融是不是心如蛇蝎,有这么漂亮的老婆,宁耘还在外面乱搞,而且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从结婚开始就一直花天酒地――
这他妈是不是有病?
第43章
然后, 沈隽又忍不住看了宁丛疏一眼。
虽然说,花素融是年纪大了点, 但她一直没有对宁丛疏怎样, 而是在耐心等他长大,就说明她不是恋童吧……而且,尽管年纪大, 她很美啊,宁丛疏怎么就一副遭遇什么恐怖事的模样。
“我知道她很美。”宁丛疏冷冷说,“可是只要和她在一起一阵子,你就明白了,有些人皮相再美也是没用的, 花素融的可怕,足以让你忽略她的容貌。”
作为同性, 沈隽觉得花素融已经美到能够让人忽略她是不是好人了, 尤其是对男性来说?
就在这时,花素融衣袂飘然,从屋顶翩然而下。
她带着含情脉脉的微笑,“丛疏, 你回来啦。”仿佛一个迎接情人回家的小姑娘一般。
不得不说,沈隽觉得自己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宁丛疏没有说话, 花素融妙目一转, 看向花南山,“南山,你来做什么?”
她的声音很好听, 问出的话也很平和,花南山却打了个寒颤。
沈隽微笑起来,“她带我来的。”
“你又是谁?”花素融似乎不太高兴,带着点儿任性的娇气说。
沈隽平静地回答她,“我是来杀你的人。”
还没等花素融说话,忽然远远的又有歌声传来,花素融的脸色立刻变了。
沈隽远远看去,就看到一人宽袖长衫,在屋顶高墙之上如履平地,正缓步而来,他一边走着一边唱着沈隽听不懂的歌,调子古朴悦耳,充满一种奇特的韵律。
他的武功似乎很高,才能在这种情况下身法如同行云流水一般潇洒漂亮。
宁丛疏的脸色也变了,他沉着脸,“不是封门了么,他怎么会回来?”
不仅仅是他,花南山咬着牙说,“把谁挡在外面,大概也挡不了他!”
花素融一见到那人,就立刻抛下了沈隽几人,重新跃上屋顶,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人来的方向。
“他是谁?”看起来放歌走近的男人,只有沈隽不认识。
“他是宁耘。”
沈隽“哦”了一声,“你不是说第一高手是花素融吗?我以为宁耘只是个喜欢沾花惹草的花花公子呢。”
“怎么可能!”花南山几乎要尖叫起来,“如果他真的没用,这内城城主的位置是这么好坐的吗,还一坐就是二十年!”
沈隽真的有些惊讶了,“二十年?”
“是啊,二十年。”宁丛疏已经平静下来,“宁耘已经做了二十年秦城内城的城主,论武功,他其实是比不上花素融的,但要论其他,花素融就比不上他了。为什么花素融会这么可怕,一半的原因是她的背后有一个宁耘。”
这眨眼的功夫,宁耘已经走得近了,沈隽冷笑,“你又骗我。”
宁丛疏低下头,轻轻道歉,“对不起。”
“什么杀了你全家,这种谎言你也说得出来?”
“不算是谎言,花素融确实杀了我全家。”宁丛疏认真地说。
沈隽只需要一眼,就能看出宁耘和宁丛疏容貌上的相似,他妈的这要是没关系才是怪事!他们俩长得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花素融爱的是宁耘,不是你。”这一点沈隽可以肯定。
因为哪怕花素融看着宁丛疏的眼神再怎么浓情蜜意,也比不上看宁耘时候的恨意滔天。
沈隽自己没谈过恋爱,但是这样的眼神,她还是能看懂的。
越是爱,越是恨,恨之入骨,恐怕很早很早以前,也是爱之刻骨。
“你是不是以为,我和宁耘有血缘关系?”
“难道没有吗?”
“也许很早以前是有的,毕竟我们都姓宁,但是,我不是他的儿子,更不可能是他的孙子。”宁丛疏讽刺地说,“就因为我和他长得一模一样,就活该全家被杀,被带到秦城?就因为我和他这样相像,她就能把爱恨都放到我的身上,给我下毒,又用那样情意绵绵的眼神看我?”
沈隽瞥了他一眼。
“我是宁丛疏,我不是宁耘。”宁丛疏转过头去,“她那样看我,我直想吐,她给我下毒,让我受了十年折磨,这仇总是抹不去的。”
几句话的功夫,宁耘已经走近了。
他生得确实和宁丛疏一模一样,可是比宁丛疏更优雅更雍容也没有魅力。
练武之人本就比实际年龄要年轻,宁耘长得好,这岁月沉淀下来的成熟气质只会给他加分,他还没有显得苍老,眼睛里的倦意让他整个人都深邃迷人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沈隽觉得即便是多年以后,宁丛疏也不会是这种气质,宁耘是很独一无二的。
回过头去,她看了一眼屋顶上面无表情眼睛恨不得要烧起火来的花素融,又看向面容疲惫连一个眼神都不想给花素融的宁耘,单看样貌,他们确实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可现在看,却是互相憎恨的怨侣。
“你就是沈小姐吧,我要多谢你。”宁耘开口说。
他的声音也如容貌一般出色,与他相比,宁丛疏就显得太稚嫩苍白了。
宁耘整个人如同一幅浓稠的水墨,意境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多谢我什么?”沈隽问他。
宁耘微微一笑,抬起手来,他穿天青色宽袖的衣衫,袖中的手掌莹白如玉,手指修长白皙,他的手上有一把小刀,这应该是他的武器。沈隽这才发现,他的半边袖子似乎有点点血迹。
“多谢你打败了那些人,刚好可以让我杀掉想杀的。”
“你想杀的?”
宁耘眼中的倦意愈发浓了,“这世上该杀的人总是很多的,尤其是像我们这样的练武之人,一旦失了良善之心,往往能做出你无法想象的恶事。”
宁丛疏忽然插嘴,“你果然……并不是出去花天酒地。”
“看来你以前就有猜测了,”宁耘似乎对宁丛疏很宽容的模样,也不介意他插话,反而笑着说,“不然这么办呢,我不能让那些长老抓到我确切的证据,没有什么比花天酒地更好的保护色了。”
花南山惊愕地看看宁丛疏又看看宁耘,似乎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屋顶上的花素融却冷笑一声,“你说,你为什么恰好在这时候回来。难道你最终还是舍不得我死在别人手中――宁耘,你是来杀我的,对吗?”
宁耘抬起头,“我早就说过,我想要杀死你。”
“是啊,你想要杀尽这城中的恶人,”花素融说着,大声笑了起来,笑得苍凉凄冷,“可是我才是这城中最大的恶人,你为什么不早点来杀我?”
沈隽将手从连星匣上放下来,觉得自己似乎不用那么快再将飞凌他们叫出来了。
她自然是有把握杀得了花素融的,但是她不想发生任何意外,万一花素融逃跑的话,会造成很多不好的后果,所以她要万无一失。
但现在看情形,好像有点怪怪的。
宁耘看向她,对她说话的时候,不比刚才的柔和,总是带着点儿硬邦邦的冷漠,“你明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所以才一直不杀你。”
“不是我的对手?”花素融盯着他,“我们从很多很多年前就一起练武,你确实不是我的对手,你打不过我。”她嘴角的笑变得十分讥诮,“可是你明知道,如果你想要杀我,可以很轻易地杀死我,不管是用毒还是用计谋,我都远逊于你,论心机手段,十个我也比不上一个你。偏就你要讲什么江湖道义光明正大,只肯堂堂正正地杀人,有能力不去使,容忍那些恶人作恶那么多年,你不痛苦吗?”
“我当然痛苦。”宁耘并没有被她激怒,“可是我有我的原则。”
“你有你的原则,所以你一天打不过我,就不会杀我是吗?”
宁耘沉默,眼里的倦意浓得几乎要溢出来。
花素融又笑起来,“你后悔了,后悔坚持你的原则。”
“是的,我后悔了,如果我不择手段,也许现在的内城不会是这副模样。”宁耘叹气,“是我的错。”
花素融一怔,她看着他不说话,不知不觉眼泪就流了下来,“所以,你决定要杀我了吗?你终于要杀我了,你不愿意再忍受我了,是不是?”
沈隽:“……”这他妈是什么爱恨情仇。
宁丛疏似乎知道她的疑惑,在她的耳边轻轻说,“这些年内城也时常有人死,死得都是些最坏的人,大多都死在外面。内城的人都很强,到了外面能够约束自己的人其实不多,手上几乎都不太干净。不过,有些人做下的恶要比‘不干净’严重多了。城里有八位长老,如果被长老们知道了,会被拉回内城关一阵子,杀是舍不得杀的……”
“然后他们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