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怒道:“谢谢,我不怕!”
“我怕。”
“……”
明知道他说的是鬼话还得和他浪费时间,从悦气的不行,“你怕黑就跟着我?我会发光啊?!”
“会啊。”江垂眸睨她,答得毫不犹豫。
路灯折射进他眼里,黑沉沉曜石一样的瞳孔,亮着一点一点的光。
“……”会发光的那是灯泡!从悦暗暗咬牙,对他的无赖无可奈何。她今天才发现,他不仅无赖,还是属跟屁虫的。
甩不开他,赶也赶不跑,从悦彻底没辙,忽略身后的人影闷头往前走,只当不知道他的存在。
江也就那么默默跟在她背后,保持两步的距离,跟进校区,直到女寝区域前才停下。
宿舍楼近在眼前,从悦加快脚步,踏进大门前回头一瞥,他站在远处路灯下,望着她,像棵风吹不断雨淋不倒的白桦树。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扭头,提步上楼。
周三上午的课上完,临下课前,老师心血来潮搞了个主题小测。从悦抽到纸条,展开一看,上面写着“温情”两字。
周围的同学都在聊各自抽中什么,老师拍掌让众人安静。
“这次限画异性,根据抽到的主题发挥,明天课上检查,大家注意切题。”
老师说完笑呵呵走了,留下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叽叽喳喳又是一番讨论。
从悦看了看纸条,塞进口袋,收拾好画板随其他人一起离开。
去食堂吃过午饭,从悦给周嘉起打电话。
“下午有空没?来c栋三楼最靠里的画室。”
他问:“干嘛?”
“老师让我们画一幅人像,规定只能画异性,明天课上要交。”除了同班同学,从悦认识的人没几个,班上的男生也得画女生,没空来给她当模特,她能找的只有周嘉起。
周嘉起一听,当即应了:“行,那我一会儿过来,不急吧?”
“不急。”从悦说,“你慢慢来,三点能到就成,我最多只用两个小时。”
和他说定,从悦回寝室休整。两点十分拾掇好,带上要带的东西去c栋。
其他同学一般都去a栋的画画教室,c栋年份久,位于教学园区西南角,是几栋楼里离出去的正路距离最远的,虽然也有画室,但大家都不爱来。
从悦喜欢清静,闲着没事就会一个人去散步,距离远近对她不成问题。
到三楼最靠里的画室,她支好画板,略作打扫,而后摆弄好一应工具,在纸上练手找感觉。
四十分的时候,周嘉起忽然打来电话道歉。
“我这边临时有事走不开,你知道的,就那个我们系的‘兴术培育计划’,上次我不是报了名么?名额分配下来了,我跟的导师已经定好,刚刚突然让我们过去好像是要给我们新进去的这一组布置第一个task……”
他怕她不高兴,解释了一大堆。
从悦虽然无奈,但也知道这是要紧事,“那你去吧,我这边再找别人看看。”
“不用!”周嘉起忙道,“老师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林禧在我旁边,他说他正好没事,我把具体哪个教室告诉他了,他在来的路上。”
“林禧?”
“对,你等他就可以了,我现在赶着去见导师。”
从悦和林禧不熟,因为周嘉起的缘故打过几次交道,他挺好相处,从悦对他的印象还不错,但他突然这么热心帮忙,教她怪不好意思。
“那……好吧,我等他。你赶紧去吧,我这边不要紧。”
周嘉起赶时间,简单交代几句挂了电话。
从悦抒了口气,既来之则安之,一边继续练手,一边等待林禧。
两点四十八分,脚步声接近,高大的人影出现在教室门口。
从悦忙起身,“你……”
抬头看清来人,话音顿住,礼貌的笑意渐渐回敛,脸沉了下来。
“你来干什么?”她没好气道。
江也在门口站了站,蓝白色运动装明艳鲜亮,袖子微微挽起,两边各露出一截手腕,纤瘦但有力。
“林禧有事走不开,让我过来。”
从悦想翻白眼,“走不开?他不是跟周嘉起说正好没事做么?”
江也不急不缓走进来,随意道:“啊。本来是,突然有事情抽不开身,我也不清楚。”他淡淡觎了觎四周,视线落到她脸上,“他求我来的,我不来他差点就哭了。”
“……”谁信谁傻逼。从悦默然。
江也道:“你如果觉得过不去心里那关,面对我没办法控制情绪,我也可以走。”
他暗暗激她,说的好像是她放不下。
从悦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换做平时肯定要和他刺上一刺,这会儿作业优先,横竖画谁不是画,懒得跟他计较。
就当是被他挑衅刺激到,她顺坡下驴认了他这个模特。
“坐吧。”从悦不再看他,在画板前坐下,更换纸张。
一抬头却见江也正在拉外套拉链。
“你干什么?”她愕然。
他已经解了外套,答得理所当然,“脱衣服。”
“……脱衣服干什么?!”
他睨她一眼,“不是画画么。”
“我画的不用脱!”从悦指凳子,“你坐下就行,不要做多余的事!”
江也看她几秒,“哦。”
依言落座。
从悦静心凝神,撇开杂念,提笔开始在纸上作画。轮廓才刚定好,江也悠悠道:“真的不用脱?”
她咬牙,“谢谢,不用!”
从悦打定主意,他要是再开口捣乱,她就把他赶出去,哪怕明天的作业交白纸她也认了。之后江也却很安静,没说什么不该说的。
只是他的视线一直黏在她身上,一开始还能忽略,他越盯越起劲,一刹都不错眼,就快在她身上盯出个洞来。
从悦被看得头皮发麻,捏紧了笔,“你看着我干什么?!”
“不然我看哪?”江也道,“我直视前方不对么?”
是没什么不对,但他的眼神灼灼似火,实在太磨人。从悦忍了,加快速度,比预计的提前半个小时完成。
松了口气,她看看画板上的人,再看向站起身,一边拉着拉链一边低睨她的江也本人,只觉得还是纸上的顺眼多了。
从悦收好画笔,对他道了句:“谢谢。”不管怎么样作业还是完成了。
江也并未对她的致谢表态,一言不发朝外走,高大的身影像来时一样,消失在门外。
从悦看着他走远,心累地用指节揉了揉太阳穴。
周嘉起从导师那出来,得知江也代替林禧去给从悦当模特的事,当即往篮球馆赶。
林禧一见他来,扬手和他打了个招呼,话音刚落,下一秒就被周嘉起揍倒在地。
“卧槽,干什么你――!”
“你还好意思说!”周嘉起气不打一处来,“你不是说突然没空去么,怎么有时间在这打篮球?”
林禧咳了咳,“刚刚有点事,只好让江也过去,后来不是忙完了,从悦那边已经用不上我,我就来打球了呗。”
“我信你的鬼话!”
林禧猛地一躲避开周嘉起的拳头,“你有没有必要这么生气?”
周嘉起狠狠瞪他,“你懂个屁!”
“我是不懂。”林禧笑说,“江也不就是和从悦见一面,值得你这么大火气么?再说,你自己上回不是还让从悦去接江也。”
周嘉起怒道:“要不是你们跑去郊外吃什么农家菜,一个人都找不到,我用得着让从悦去吗!”
当时江也手机没电又没带钱,等了他很久,卓书颜因为表白的事激动之下跑开,他一时情急乱了分寸,不然打死都不可能让从悦去找江也。
“我觉得你有一点搞错了。”林禧说,“你为朋友着想,是很好,我不太清楚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也确实没有发言权,但这是他们两的事,你和我,还有别的人,其实都说了不算。”
周嘉起不爽,警告他,“少废话。这次就算了,下回你再把他们凑作堆,有一次我揍你一次。”
林禧笑了笑,忽地看向他身后,“哎,卓书颜你怎么来了?”
周嘉起一愣,下意识回头看。
林禧把手里的球一砸,正中周嘉起的后脑勺。
“林禧我操你大爷!”
周嘉起捂着头发飙,林禧已经大笑跑开。
从悦自然不知道周嘉起和林禧私下闹的那一出,日子照常。
隔天课上,老师点评完各个同学的作业,一向表现优秀的她少见的挨了训。
回到宿舍,有个陌生号码打来电话,她接通一听声音,顿时勾起了怒火。
“你打我电话干嘛?”
大一刚到盛城就办了本地的卡,从悦和江也互相没有号码,周嘉起肯定不会给他,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弄来的。
江也问:“那副画怎么样?”
“关你什么事。”
他一副正经口吻:“好歹画的是我,问一句不过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