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绯这一觉补得扎扎实实,醒来已是中午十二点多。
翻身下床,到了客厅看见躺在沙发上和衣睡着的宋银川,陈绯这才意识到昨晚没睡好的也不止自己一个。陈绯回卧室拿了厚毯子出来,往宋银川身上一盖,后者没醒,显然已经睡熟。
陈绯没叫他,转去浴室简单洗漱换衣服。她动作迅速,五分钟后就穿戴完毕拽着挎包出门了。
人到了尘嚣才想起来手机放在沙发上忘了带,陈绯跟前台的小妹子打招呼:“两点给宋银川打个电话,让他把我手机送过来。”
小妹子是才招进来的新人,老板的吩咐不敢怠慢,一边点头一边打开了手机提醒事项进行标记。
陈绯往里走,路过两个大教室、八个小教室来到走廊尽头的更衣室。
这个更衣室,是尘嚣的前身。如今的尘嚣舞蹈工作室,占据整个秦方大厦的7层。可是陈绯初来H市那会儿,她只租了走廊最里头的这个小单间作为舞蹈教室。
那时,陈绯靠沿街发传单和在本地论坛发小广告招收学员。她收费低于市场行情,并且承诺免费试上三节课,这才吸引到最初的一批报名者——其中的大多数只是冲着前三节课来的。
陈绯独自战斗,为了更快赚取扩张工作室的原始资金,她一直处于高负荷工作状态:双休日课程能从早上七点排到晚上九点半,一节挨着一节,只有午休半个小时能有时间扒两口盒饭。平时除了晚上的课程,还要想着怎么留住现有学员,线上如何利用公众号做宣传,线下如何制定“老生带新生”等优惠方案。
这么熬了两年,她攒下资本也碰到机会,便果断地租下了这一整层,并开始对外招聘全职与兼职老师,投放正规广告,大规模招生。
尘嚣能走到今天,每一个脚印,都是她陈绯自己踏出来的。
陈绯今天的这节课是街舞综合的大课,四十个学员,女多男少,年纪多分布在20-25岁这个区间,其中还有很大一部分是Z大的学生。
陈绯去私人储物柜取衣服,随后进了女更衣室。
人不少,有上一节大课结束后,去浴室冲完澡出来的学员,也有提前来换衣服准备上课的学员。大家都认识陈绯,看见她进来,个个亲切地喊她飞飞老师。
陈绯精神抖擞,一路笑眯眯地打招呼过去,掏出钥匙打开自己专属的更衣柜,换衣服和鞋子。还是老三件套:吊带、开衫和短裤。鞋子就是运动鞋,她不挑牌子,穿得舒服比什么都重要。
有两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子小碎步跑过来,挨在一起,脸红扑扑地问陈绯平时用什么护肤品,怎么保养。
陈绯一愣,有点犯难。她实在没在脸上做过太多功课,护肤品大多是娇激情推荐,或是自己网购时看见打折,就随手囤下来的。
非要说有什么独特的保养之处,无非八个字:保持运动,执着饮酒。再年轻一点,可能还要加上勤奋做爱四个字。
但也没办法全都告诉人家,只好说一半留一半,简单分享了几个品牌,以及强调运动的重要性。一套说教,陈绯自己都嫌弃。可俩姑娘听得蛮带劲,有一个甚至在陈绯说洗面奶牌子的时候拿出了手机,记在备忘录上。
陈绯看她俩如获至宝的样子,好笑地问:“你们是Z大的?”
两人一齐点头,左边的短发女孩健谈,说:“我俩都是本地的,从小玩到大,同一个高中毕业。我学理,在计算机系,她学文,读法律专业。”
离上课时间还有五分钟,陈绯不免和她们多聊了两句,知道短发女孩叫苏茜,学法律的长发女孩叫孟皖媛。她们今年大四,学校没什么课,而且两人成绩都好,已经确定能保本校研究生了,所以比较闲:平时去实习,双休日就来练舞,主要目的是减肥和塑身。
苏茜身材比较丰满,笑嘻嘻道:“我要求不高,能练得跟媛媛一样就满足了。”
孟皖媛在侧面用胯骨轻轻顶了她一下,显然是在外人跟前放不开,声音小很多,“成我这样有什么好,没屁股没腰的。”
陈绯笑笑,看时间差不多,招呼大家去大厅上课去了。
陈绯的课是尘嚣最受欢迎的,班里限额40人,场场爆满。她经验丰富,有一套自己琢磨出来的教学方法,深受学员喜爱。
陈绯讲解动作时,和学员互动多,最会插科打诨。可一旦音乐进来,整个人会迅速进入状态,浸在音乐里。她的神情总是那么专注自信,加上动作流畅到位、体态飒爽轻盈,呈现出绝对专业的高水准。
苏茜和孟皖媛站位靠后,在陈绯做示范独舞的时候举着手机录视频。
苏茜小声问:“媛媛,你觉得飞飞老师有男朋友吗?”
孟皖媛紧盯着陈绯的每一个动作,生怕漏下,口中答:“有没有男朋友一点也不重要啊,飞飞老师自己的状态这么好,为什么一定要找男朋友?女人又不需要靠男人活。”
苏茜:“也有道理……不过肯定有很多人追她。哎对,我舍友也想来这边练舞,但她听说飞飞老师的课满人,就算了。”
孟皖媛庆幸道:“还好我们报名早,决策英明。”
这两年尘嚣慢慢做大,陈绯减少了自己的课时数,却没有退居二线。一是因为她爱舞蹈,也享受上课的时光;二是因为她是尘嚣最牢靠的活招牌、顶梁柱。
课程两点半结束,陈绯冲了澡后换回来时的衣服和鞋。
有昨天的教训,陈绯今天老老实实地加了衣服:高领毛衣配机车棉外套,下头是九分牛仔裤和黑色马丁靴。她简单绕了个丸子头,蓬松却不走形,碎发随意散着,也没仔细收拢。
挎着包从更衣室走出来,陈绯看见坐在走廊长椅上的宋银川,远远叫了他一声。
陈绯:“手机拿来了?”
宋银川从兜里掏出陈绯的手机,递给她,说:“你一会儿不回去?”
陈绯:“有约会。”
宋银川挑眉:“哦哦。”
陈绯嗤他,往外走:“不是你想的那样。”
宋银川心说怎么可能不是我想的那样,来的时候,我都看到我策哥站在楼下了。宋银川心情雀跃,跟着陈绯,打算凑过去看个热闹。
陈绯解锁屏幕,先看了一眼韩越发来的数条未读消息。最后一条是:我到了,在前厅等你。往前翻,是韩越发来的几个电影放映时间,问她选哪一个比较合适。可能是见她许久没回消息,就自己挑了个时间买了票。
陈绯又切换私人账号,听见微信提示音时心头一动,脚步也慢了下来——他回消息了。
肖策:好。
一个字,一个句号,时间是中午11:08,是在回应她早上的那个提议。
陈绯盯着看了好一会,嘴角略略一扬,看不出喜怒。随后锁屏,手指拨动,手机在掌心翻了个个,被陈绯放进包里。她走去前厅,还没往休息区瞄,就听见韩越的声音。
“飞飞老师。”
陈绯循声看过去。韩越显然是好好收拾了一番,穿着挺括的风衣,还打了发胶,把所剩不多的头发往上抓,试图营造成草木丰茂状。
宋银川昨晚没跟韩越打过照面,不认识他,还以为是哪个要来报舞蹈班的新学员。谁料陈绯朝他走过去,没说两句话,宋银川就看见那男人伸手要摘陈绯肩头的包。
宋银川脑中警铃大作:抢包的?!
陈绯不留痕迹地让开了,脸上表情似笑非笑,说:“走吧,不早了。”
韩越的手在空中尴尬地虚虚一握,很快垂了下去,笑着走到陈绯身侧:“反正就在秦方大厦后面,咱们时间足够。”
陈绯嗯了声,与韩越一同出门去了。
宋银川和前台小妹子面面相觑,后者用气声问:“银川哥,这是……老板夫?”
“什么老板夫,别乱猜啊。”宋银川想为陈绯说两句,可突然想到什么,大呼一声不好。顾不上跟小妹子掰扯,一溜烟追着陈绯他们出门去了。
晚一步没赶上电梯,宋银川跺脚多等了十几秒,乘旁边的那部电梯下去。他火急火燎的,到了一楼,电梯门刚开条缝就贴着钻出去了。没走两步,宋银川急急刹住脚步,在一瞬间猫下腰溜到一楼大厅的方柱后头,小心翼翼地伸头窥探外情。
完蛋,早知道该告诉她策哥在楼下的,这下尴尬了。
宋银川脑中一团混乱,愤愤地盯着韩越:这男人真不知趣,从哪冒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