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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节

浮光掠影 素光同 6909 2024-06-30 09:12

  苏展眉目低垂,会意一笑:“你去查查她的办公室。”

  办公室?

  这三个字,让陆明远心中警铃大作。

  他狠狠地盯住苏展,刨根究底地问:“为什么体检查不出来?”

  苏展只笑而不语。

  陆明远真想把苏展从病床上拖下来,亲手给他灌一瓶肾宝。但是暴力不能解决问题,陆明远压抑着情绪,轻描淡写道:“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你会被程烈一刀捅在腰上?你先告诉我,我就告诉你。”

  “程烈”这个名字,还是苏乔转述给陆明远的。

  陆明远出于好奇,从苏乔那里听来了程烈和苏展的纠纷,而后又得知,当初那个跳楼的清洁工,便是程烈本人。当下,他刚好可以拿这一点做文章。

  果不其然,苏展分外在意。

  他松口道:“常规体检,不会检查体内的汞含量。你知道什么是汞吗?”

  陆明远没做声。

  他理顺了前因后果,胸膛仿佛被人撕开了一条口子。苏展的话,就像一把蘸了盐水的刀,笔直地刺破他的心尖。昨夜的诡异梦境并非空穴来风,他不禁暗想,倘若他发现的迟,失去了苏乔,他这一生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他所奢求的,不过是平静的家庭生活,看书读报、养花遛狗、不求功名利禄,更不求大富大贵,只盼着能与苏乔过普通日子――这般愿望,曾被自己的父亲打碎一次,而今,对方的枪炮瞄上了苏乔。

  汞中毒的下场,他大概了解一些。

  苏展见他皱眉不语,自顾自地解释道:“某些劣质的、假冒伪劣的化妆品里,掺杂了一点铅和汞。那些玩意儿,离正常人很近――新装修的房子里,苯和甲.醛也经常超标,你见到几个人去检测了?”

  顿了几秒,他又说:“汞在血液中,有个半衰期,大约两天到四天。半衰期后,人体会排出百分之九十的汞,就不容易从血液里查。而尿.汞呢,要在摄入后的三五天,才能显著增高,你自己掂量掂量,带苏乔去做个鉴定。”

  陆明远没有细想,为什么苏展对汞中毒如此了解。

  他道了一声谢,起身走出了病房。

  直到陆明远的背影完全消失,苏展方才记起,他向自己许诺了讲解程烈的来历。然而陆明远听完苏乔的病因,跑得比兔子还快――也罢,苏展心道,陆明远能了解多少内.幕呢?与其信他,还不如信自己。

  苏展阖眸,遮不住疲惫神色。

  *

  另一边的苏乔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医院大厅里,病人及其家属来来往往,引发嘈杂纷乱的交谈声。苏乔端坐在休息区,手机响个不停,她起初还会接电话,后来干脆假装没看见,反正她这会儿也回不去。

  贺安柏就比较机智,悄悄给苏乔发消息:“今天上午的董事会,被我推迟到了明天。我刚给恒夏科技的蒋总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下午的见面取消了,蒋总同意了,他还说,明天见面也可以……”

  苏乔回复道:“谁让你取消了?我下午没事,能赶回公司。”

  从她的措辞中,贺安柏感知到,苏乔现在心情不好。他连忙解释:“这是陆先生的意思。”

  苏乔立刻质问:“陆明远是你的上司吗?”

  她刚打出那个问号,陆明远本人就出现了。他覆住苏乔的手机屏幕,较之往常,神情略有不同,他还使了很大的劲,手背上隐隐有青筋暴起,压抑情绪占领了他的思维,他蓦地开口道:“你跟我走,我们去做汞含量化验。”

  苏乔被他一把拽起,脑子里还有些懵。她停止前进的动作,拉着他的衣袖问:“你刚刚去见谁了?”

  陆明远默不作声,苏乔一猜一个准:“苏展吗?”

  她轻声呓语:“苏展告诉你,我接触到了汞,或者汞的化合物?”

  陆明远扣紧她的手腕,安抚道:“我们发现得早,吸入量少,很容易治好,你别怕。不过你必须找人把你的办公室彻底检查一遍,还有那个投毒的凶手……”

  他阴沉沉地止住了话。

  苏乔只听闻“办公室”三个字,便猜到了这件事,与新来的家具脱不了干系。她暗叹自己掉以轻心,差点落成苏展一般的处境,不知为何,她还想起当初与顾宁诚争吵时,她曾经嘲讽了一句――有本事,你再找一个程烈来捅我一刀啊?

  她轻轻靠在陆明远身上,谨慎地感叹一句:“我有点累。”

  陆明远根本不管周围有人,直接扣住了苏乔的手:“累了就休息。你不是机器人,凡事不能硬扛。机器人也要充电,你甚至没有充电的时间。”

  他一边说话,一边牵着苏乔,继续走向化验科。

  苏乔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又问:“我这种情况,会不会对将来怀孕有影响?怀上畸形胎儿什么的……”

  “不会,”陆明远打断道,“你不要胡思乱想。”

  苏乔点头。

  说来奇怪,当她知道病因,她便不再害怕。尤其陆明远还陪在她的身边,他今天的性格比往常更讨人喜欢,苏乔偶尔撩他两句,他也都顺从地应了。

  两人在科室里等报告的时候,苏乔给贺安柏打了一个电话,嘱咐锁上总裁办公室,不允许任何人走近。而后又说通了行政总监,调查起了那一批家具的来源。

  通话结束后,苏乔有感而发:“真狠啊,那个人,是想杀了我。”

  陆明远回应道:“去年六月,我们在罗马,就有人找上了门。时间一久,我竟然忘了。”

  苏乔侧身,搭上他的手臂:“嗯,你这里还中了一枪。”

  他们在角落里悄声耳语,并不像是来做化验的。陆明远即便心中有事,也不会在苏乔面前表现出来,当务之急,自然是先调理苏乔的身体……他静思默想,在椅子上坐得端直,瞳仁深处的光辉明灭不定。

  苏乔为了宽解他,自言自语道:“等会儿结果出来,我一定谨遵医嘱,比如什么忌口啊,不抽烟不喝酒……”

  陆明远道:“你本来就不会抽烟吧。”

  苏乔摇了一下头:“认识你的前一年,我学会了。”

  陆明远随口一问:“后来为什么戒了?”

  “因为你不抽烟啊,”苏乔理所当然道,“怕你不喜欢,我就戒了。”

  她认真地说:“你要是不喝酒,我也能戒酒。”

  第75章 何惧

  苏乔诚意十足, 陆明远却反将一军:“我刚刚上网查了,体内汞含量超标,要多吃芹菜、苋菜、菠菜, 这些蔬菜, 你从来不碰。”

  他逻辑清晰地分析道:“但是我很喜欢它们。你能厌屋及乌,也能爱屋及乌吧。”

  苏乔干笑两声,没做正面应答。

  陆明远将手放在苏乔的腿上:“谁跟我说,她一定会谨遵医嘱?”

  苏乔轻咳:“是我苏某人。”

  陆明远又问:“待会儿,如果医生嘱咐苏某人,多吃一些她不爱吃的东西……”

  苏乔服软道:“行了行了, 我不挑食。”她语气略快, 又稍显局促:“对了, 你最近几天,是不是应该……尽量避免和我接触?毕竟我现在不够健康。”

  陆明远和苏乔离得很近, 彼此的呼吸交织在了一起。他稍微垂首,盯着她的漂亮眼眸,还有秀挺的鼻梁,忍不住伸出手指, 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趁着四下无人注意, 陆明远还欺身过来, 捏起苏乔的下巴, 在她的唇边吻了片刻。他一边吻她一边说:“你少装医生, 凭什么避免接触?我觉得没事, 我还要天天亲你。”

  灯光温煦, 他的嗓音低缓好听,轻易让人迷失。

  苏乔心尖一酥,很不争气地完全推拒不了他的亲热。她一面担心让陌生人瞧见,一面又顾忌角落里装了监控,末了,苍白地反抗一句:“我才没有装医生。”

  陆明远重新坐正,慢条斯理地收拾衣领。

  他如今这幅做派,真像是斯文败类:“你装医生也行吧。我做你的病人,我们玩一次角色……”

  苏乔捂住了他的嘴。

  她轻声揶揄:“啧,你真的学坏了。”

  陆明远从容回应:“这叫情趣。”

  他们压低了声音,偷偷地打情骂俏。另一边的护士见了,暗示性地咳嗽一声,苏乔方才站起身,状若无事地走了过去。

  陆明远紧随其后。

  这一整天,苏乔都待在了医院里。但她没有把病因告诉任何人。除了苏展和陆明远,幕后知情者便只有苏澈和他的父亲。

  *

  得知苏乔没来上班,苏澈隐隐察觉,情况不妙。

  上午的董事会都往后推迟了一天――苏乔一向看重董事会,除非遇到了什么大事,否则,她绝不会缺席。苏澈深知这一点,便派人去打听,然而,他们查不到有用的消息。

  薄暮时分,苏澈略感烦闷地回家。

  父亲今晚有应酬,回不了家,大哥躺在医院里,起不了床。于是他们家的饭桌上,便只有苏澈,和他名义上的母亲。

  母亲信佛,日日吃斋。

  但她会吩咐厨师,准备一些清淡的肉食,专供苏澈温补身体。今日也不例外,苏澈刚一坐下,母亲便端来一份椰子鸡,和蔼道:“累了吧?快趁热吃。”

  苏澈笑道:“不算累,我在公司里,有几个好帮手。”

  他端起一碗米饭,匆匆扒了两口,又给母亲夹了一块豆腐:“我们家厨子做的豆腐,味道就是好,跟外面的饭店一比,天壤之别。”

  母亲却没动筷子。

  她抬起一只手,捋了捋苏澈的头发:“妈妈总在担心,你的身体吃得消吗?你这孩子,状况刚好一点,就被你爸爸塞进公司,忙前跑后,这还没几个月,人都瘦了一圈。”

  苏澈故作轻松:“瘦了几斤,不妨事。我有七十多公斤呢。”

  母亲颔首,顺水推舟道:“唉,你年纪也大了,身边缺个人照顾。你千万别学阿展,三十岁了,还没成家,这一回,他突然病倒,我先前看好的姑娘,也只能作罢。”

  苏澈面上的笑容一滞:“妈,我没想过结婚。我的家就在这儿,这辈子睁眼闭眼,一晃就过完了。”

  他说的是真心话。

  他舀了一勺椰子鸡,温温吞吞地吃着,心头暗忖:他是先天性心脏病患者,偶尔复发哮喘,他除了外表长得还行,身体着实有些问题。找一个年轻姑娘结婚,可不就是耽误了人家?他宁愿一辈子打光棍。

  苏澈与他的兄长不同。苏展流连花丛,身经百战,而迄今为止,苏澈没有一丁点感情经历。

  母亲颇有微词:“你今年还不到三十岁。人生路漫漫,哪儿能预测未来的发展呢?碰到合适的女孩子,带回家,妈妈帮你把把关。”

  苏澈不愿顶撞母亲,笑着答应了。

  母亲又说:“工作上的事,忙不完的。你看你爸爸,操劳了半辈子,成天见的叫苦叫累,好不容易闲下来,自己又不甘心。”

  苏澈认为,母亲话中有话。

  他开口道:“妈,总经理的位置,是苏乔用不正当手段,抢过去的。”

  母亲不言不语,为他盛了一碗汤。汤是清汤,油水飘浮,鸡肉细腻,苏澈却只喝了一点。

  他端着瓷碗,犹犹豫豫地坦白:“我上个礼拜,也做了一些坏事,算是回报苏乔吧。咱们家被她逼到了一条绝路上……”

  “阿澈!”母亲忽然出声,打断了苏澈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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