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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朗先生,你涉嫌破坏犯罪现场,请跟我们走一趟。”矮个警察搀着涂南,另一只拿着记录本跟他核对。

  朗歌慢吞吞站起来,涣散的视线扫过沾血的球棒,迟钝地整理清楚思路说,“好吧,不过我会那么做是因为凶手很可能还在房间里,这属于正当防卫吧?”

  “有问题请到警察局说,”矮警官冷漠的堵住他的话。

  朗歌:……

  警察局的人真正直,现在贿赂还来得及吗?

  把笔录翻过一页,转向一脸高冷沉着事不关己的许风沐,“许先生,请你也跟我们去局里。”

  “我明天还要上班。”许风沐直接拒绝,“笔录的话,等我下班后会配合你们的。”

  “抱歉,你必须跟你我们走,许先生。”高警察把话接过来,藏在防护面具后面的眼睛在夜幕里锐利地盯着他——

  “许先生涉嫌随身携带凶器,是本案的重大嫌疑人。”

  许风沐:……

  来,有胆你再说一次?

  第7章 007

  “姓名和年龄。”

  “朗歌,二十四。”

  高警察抬头诧异的打量朗歌,刚才在事发现场隔着夜看他打扮,还以为是死者的小儿子或者路过的哪个高中生。到局里光线明亮了些,才发现朗歌衣着相貌确实青春无敌满脸的少年气,可眼底眉梢都不是少年该有的样子。

  他半睡不醒的歪斜在审讯椅上,淌着金光的气场居然没有被一身懒散掩盖,一眼看过去连头发丝都熠熠生辉。

  这大概是个得罪不起的人物,高警察琢磨着继续问,“你跟死者什么关系?”

  “没关系,”朗歌实诚的回答,“我单方面看见死者的次数不超过五次,还包括他是尸体的这次。如果不算我对尸体的扒衣揉背十八摸,我们之间没有任何行为和语言的交流。”

  高警察业务不熟练,一时间概括不出来这到底算个什么关系,又不能把朗歌这番不敬鬼神的话写上去,“…请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凶杀现场?”

  “在此之前…”朗歌气定神闲的差使他,“给我杯水。”

  高警察笔尖顿了下,到饮水机前翻出来个一次性纸杯,接满热水后还放了个红茶包。

  他把纸杯捧到朗歌面前,朗歌盯着茶包黄色的小标签皱了下眉…这是他进来到现在流露出的第一个表情。高警察刚打算问要不要换绿茶,就见朗歌伸出金贵的两根指头,拎着绑标签的细线把茶包揪出来扔掉,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棕褐色的透明药瓶,把里面大大小小的药片全倒进去。

  保温状态的热水即使不烫,也凉不到哪去。朗歌像是感受不到温度,托起纸杯把里面沾了颜色的茶水带药片灌进嘴里,细白的脖颈滑动两下有些艰难的全部吞下去。

  “你生病了?”高警察问。

  “我出现在那里,是陪别人去的,我个人没有观光死亡现场的兴趣。”朗歌回答着之前的问题,放下纸杯的同时用手按在桌上,整个人倾身过去,体贴的加了条线索,“死者儿子的前男友…就是你们怀疑的那个重大嫌犯…是我今晚找来的临时性伴侣,结果中途被打断了…警察同志,你长得真好看呢。你要是觉得目前这份半夜两点还要出警的职业辛苦,要不要我为你推荐一份新工作呢?”

  “够了!”高警察连忙避开他的气息,从朗歌有问必答的态度里微妙的感觉到他的不配合。

  朗歌适可而止的坐回去,把审讯室的冷板凳靠出了太师椅的华贵,“跟我一起进来的人呢?”

  “在隔壁审讯室。”高警察回答完,才反应过来在他的慌乱中,朗歌微妙的夺去了主动权。

  长相贵气的男人略微抬高下巴,动人的眼睛虚虚眯起,缥缈的声音很轻,“他不是凶手。”

  高警察正打算开口——

  很轻的声音又继续捆缚着他,钻进他耳膜中,仿佛是某种会干扰脑电波的魔咒,“他没有杀涂宏志…即使他杀了,他也不是凶手。”

  …

  离上班还有会时间,东平西局大院一半车位都空着,水泥地孤落落扑着灰。墨蓝的天幕亮起一线白,卖煎饼的老头推着吱吱呀呀的三轮板车停在大院外,差点跟绕大院跑了两圈马拉松的朗歌撞了个正着。

  “甭急,还没和面呢。”老头从木架下掏出半袋面粉,倒进个不锈钢桶里递给他。

  “…我不吃生的。”朗歌是有点饿,倒还没饿得挂不住。

  “接点水。”

  “……”朗家太子爷、闪闪发光的二世祖扛把子、六中学神校草、东平城草首富独子,此等尊贵的朗歌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拒绝这老头理直气壮的请求。他正愣着呢,老头已经把桶递过来了。

  朗大神怼人基本要卡个节奏掐个点,过了最佳时间,会影响他怼天怼地的水准。朗歌抱着半桶子面绕到大院男厕,在最靠近小便池的水管呼啦啦接了半桶水。朗歌没做过饭,估摸着水有点多,又往小便池里倒了小半桶白色浊液,才吭哧吭哧提出去。

  他把桶放在架板上,老头正拿个空碗打鸡蛋,一个个蛋在他手里碎得清脆利索。

  “等我备齐了,还是送你俩煎饼。”

  朗歌琢磨过味来,这老头大概天天在摆摊,用俩煎饼使唤人给他打下手。

  “别了,我马上就走。”朗歌抬起左腕,借摊前一个方壳小台灯的光看了眼时间,已经过了五点。

  托刚才煎饼老头一折腾,他的耐心被磨得寥寥无几。

  涂南坐在门口长椅上,抽抽搭搭的声音已经停下来,变成一种更加绵长的、无声的落泪。朗歌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望着他脑袋上柔软的发旋,再审视自己的打扮——

  还以为沐爷喜欢看上去清纯年纪小的,原来是喜欢水做的吗?

  这个难度太高了,朗歌想,就算他是贾宝玉,我也变不成林黛玉。

  穿过走廊钻进最里面,朗歌扒着审讯室木板门,透过上面只能露出半拉脸的窗户往里瞅。昏黄的灯光下,许风沐挺直的背影爬满了不爽。

  前些年许风沐进过局子,但没被这么审过。

  而且搁前些年,也没人敢糊里糊涂往沐爷头上扣屎盆子,扣完还要按死了说这就是你拉出来的。西区新上岗的几波警察,真是越来越胆大了。

  听了矮警官整整俩小时指控,许风沐脸沉下来,差点就准备装逼的打电话请律师来谈。

  可惜他手机砸了。

  “…经过鉴定,死者身上的伤跟你佩戴的刀具创口完全吻合。”矮警官驼下腰,把两份鉴定报告摆在许风沐面前,“虽然在你的随身刀具上没有发现血液反应,但还是请你出示不在场证明。我再问一次,八点到十二点这段时间,你在哪里?”

  许风沐抿紧唇,实在不想回答这个快说吐了问题。

  “警察同志,我能替他作证吗?”朗歌敲了两下木板上的玻璃,推开门凑到许风沐旁边,脸上挂着跟他妖邪长相不相符的‘天真’。

  透过他的表情,许风沐就知道没啥好事。他侧抬着脑袋,试图用犀利的视线阻止他接下去要说的话。然而有点晚,朗歌也压根没感受到他仿佛要迸发的炯炯注视。

  “八点到十二点那会我们在开房,都没怎么睡。中央街的七星酒店你知道吧?大堂有监控,能记下出入记录。”朗歌刻意忽视许风沐濒临灭口的视线,撑住桌角俯下身,用手挡在嘴边掩护着,补充说明加强事件的详细性,“虽然房间里面没监控,但我能证明这段时间我俩一直在床上,他肯定没工夫穿衣服赶到西区杀人。你要不信,可以让他脱了衣服查一下我咬在他肩膀上那个牙印,看是不是那段时间咬得。”

  他挡住了嘴,话还是原原本本传到许风沐耳朵里,这个动作唯一的效果就是为他俩开房的行为打上了偷偷摸摸猥琐的标签。

  许风沐磨着后槽牙,努力瘫着一张脸,实际上心里已经问候到朗歌家邻居养的三花猫了。

  mmp,祝你家旺财他弟弟断子绝孙。

  靠!

  要不是在警察局,他保准跟这畜牲干一架。

  “呃…”矮警官被迫接受了这个巨大的信息量,视线在英俊但有点流氓的朗歌和帅气但非常冷漠的许风沐之间穿梭了一圈,半含半露的问,“你俩…”

  矮警官伸出剪刀手举到耳边,萌萌地弯了两下,示意两个弯的。

  朗歌一脸虚伪地娇羞,装模作样推了把他的手,“这事挺私密的,我俩出去开房就是不想公开,你就别再问了。”

  许风沐两边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他拿手揉了揉,摸到突起的青筋。

  矮警官没想到做个审问,还有同性情侣当众出柜。现在社会开放,他也知道社会上有这样的群体,可当面知悉人家小两口的秘密还是有点尴尬。他咳嗽两声,一本正经的继续说,“情况我了解了,等天亮我们就去调酒店的监控,许先生的嫌疑暂时解除。”

  暂时解除,意思是还有重新作为嫌疑人的可能。许风沐长这么大,从来没谁敢接二连三的冤枉他,加上刚在朗歌那里受得起气,满肚子憋得火全噼里啪啦倒出来,“该说我已经解释的很清楚了,犯罪动机和时间我都不具备,你为什么会断定是我犯案?”

  许风沐说话的时候非常平静,语速很快,仿佛正坐在谈判桌前运筹帷幄。可能旁人觉得没有太大的攻击性,但朗歌清楚这时候逆着许风沐来就完了。

  得顺毛摸。

  朗歌清清嗓子,配合地帮他添油加火发动言语攻击,“对啊,他今天带个刀你怀疑他杀人,他明天带个小摔炮你就觉得他要去炸了美国白宫吗?你怎么不把警棍给我沐爷,让他变身魔法少女毁灭地球呢?”

  “……”

  第8章 008

  许风沐听到这话,鼓胀胀的气囊迅速被戳了个口子,全泄了。

  满脑子都是桌上黑漆漆的警棍和远方粉嫩嫩的魔法少女。

  朗歌身上有许多优点,还有很多能拿来当做标识的特长,例如长相、家世跟成绩。但这些跟他的嘴皮子一比,实在太渺小了。

  高中的时候,班里是这么总结。

  朗神发挥正常,见谁怼谁。朗神发挥失常,怼到你哭。朗神发挥超常,怼天怼地。

  经过多年的不懈努力,朗歌的水准已经均衡维持在超常线以上了。

  不过也有可能是刚才没怼着门口的老大爷,给他憋得。

  矮警官从业有几年,来来往往接触了许多人,但他俩这种看上去有钱却像个土匪的还是少数。他收起桌上的警棍,想方设法脱离仙女棒变身设定跟俩人在地球范围内沟通,“两位别急,我们怀疑肯定是有理由的。本来呢,携带相同刀具算不上什么证据,但是你所使用的刀具不是市面上常见的款式。”

  许风沐用的是瑞典某品牌的开刃带勾蝴|蝶刀,由于使用难度大产量少,很少流入外国。蝴|蝶刀口也容易辨认,大伤上方五毫米处会有个勾出来的小洞。

  许风沐瞳孔收紧了一瞬。

  “…我们也是在尽义务,你要是知道谁还持有这种刀具或者刀具的流通渠道,请给我们提供线索。”矮警官写完笔录,顺口补充了句。

  “我不知道。”许风沐立刻答。

  他回答的太干脆,语气比刚才重了些。

  纤长的睫毛覆盖住眼睛,挡住眼底所有的情绪。

  朗歌朝许风沐看了一眼,他太了解许风沐,甚至能从他蜷缩的指尖看透了这人的想法。

  朗歌敛起在他身上的目光,又满脸诚恳的转向矮警官,“同志,要找证据也不能急在一时。现在天都亮了,我们都要上班,能走了吧?”

  “欸?好。”矮警官被许风沐刚那声近乎于野兽低吼的声音震了下,这才缓过来,连忙打开门恭送他们出去。

  天已经大亮了,东边还能看到太阳的晕红。许风沐站在警察局大院里,大略扫了下空荡荡的四周。

  “应该说,不愧是在上过半年警校吗?”朗歌站在他后面,没头没脑的夸了句,“惊人的判断力。”

  许风沐没说话,他虽然在警校只读了半年,但学得紧,该有的理论知识全都具备了。要没发现许雯的备忘录,沐爷现在可能是优秀的人民公仆。

  朗歌视线落在空荡荡的长椅上停了一瞬,又收回来,“你前男友狠心丢下你畏罪潜逃了,要去找吗?”

  许风沐用食指和无名指扣住两侧太阳穴,背直了直,窝在审讯室小椅子上大半夜,思维全部僵化了。现在要不要找涂南,他一时半会居然答不上来。

  朗歌看他的样子,当下就反应过来——他八成不打算追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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