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高密王跟密贞之间关系一直不怎么好。”成阳侯提醒道,“这会儿疑似跟桓观澜有深刻关系的是密贞,不是高密王。密贞自幼流落在外,说是被盛家养大的,实际上是个什么经历谁知道?如果他一直有受到桓观澜的影响的话,以桓观澜的手段,不难离间他跟高密王的关系。如此他就算知道小皇子还在人世,又怎么肯跟高密王说?高密王自己都不知道真相,告诉咱们的又怎么可能是事实?”
“而且小皇子跟密贞虽然差了两岁,但密贞前来长安的时候就已经快二十了。”武安侯面沉似水,补充道,“五岁的孩子跟三岁的孩子容易区别,二十岁的男子跟十八岁的男子却未必,毕竟这么大年纪的人,生活的优渥、气质谈吐以及容貌媸妍,很容易含糊掉两岁的差距……有没有可能,密贞就是那位小皇子,他假冒了高密王嫡子的身份?!”
成阳侯下意识道:“那天不是滴血认亲的吗?大哥还在场?”
“那次滴血认亲是在宁威侯府举行的,东西也是宁威侯府预备的。”武安侯道,“宁威侯府跟盛家向来好的跟一家人也似,密贞就是盛家出来的,还上过盛家族谱。如果盛家有心为他遮掩,甚至盛家原本就是桓观澜埋下的暗子,瞒过高密王妃还有大哥,有什么好奇怪的?”
“啊等等!”成阳侯忙道,“差点忘记了,高密王府之所以会找上宁威侯府,原因,至少他们对外宣布的原因,不就是因为密贞长的像莫太妃?但小皇子是大姐的亲孙儿,跟莫太妃可没什么关系吧?”
武安侯语塞了下,说道:“也许是凑巧呢?莫太妃年轻时候是个美人,那小文氏姿容也还算不错。密贞容貌昳丽,这长的好看的人,虽然各有千秋,然而来来回回也就是那么几种算好看,没准就恰好撞上了?”成阳侯不满道:“二哥你这是在抬杠了,咱们还是听大哥的吧!”
被俩弟弟看着,郑国公双眉紧锁,好一会,才道:“先不要轻举妄动,如果密贞背后没人,只是凑巧收服了吉山盗也还罢了,如果当真有人,还是桓观澜或者周大将军这样的人物……一旦叫他们知道咱们起了疑心,不管是追查他们此刻的踪迹,还是揣测他们的目的与计划,都必然千难万难!”
成阳侯忙问:“大哥,那咱们难道什么都不做?”
“西疆那边先不动,毕竟谁知道密贞背后之人,是否只有吉山盗一张牌?且看看他们抵达益州之后的举动,从长计议。左右家乾已经失败,暂时就算抓到他们的破绽,也是鞭长莫及!”郑国公冷然道,“前两日江南来的消息,不是说洛家拒绝了我孟氏的提亲,理由是他们家主之女,早就经过族叔南风郡郡守的介绍,许给了盛家大公子盛惟德,只是双方素来低调,一直没有公布?”
他眯起眼,抚了把长须,“我孟氏子弟对洛家掌珠是真心实意的,虽然说君子有成人之美,但年轻人嘛,沉不住气,做出点冲动的事情来,也是人之常情!咱们事后教训教训,给人家陪个不是,也就是了……伯亨这会儿身体还没好全,就算好全了,他那个废物还没碧筠能干,也是指望不上的。你们俩膝下,可有谁有空,走一趟南风郡,好好查查盛家的底细?”
武安侯跟成阳侯对望一眼,异口同声道:“大哥,你怀疑桓观澜是藏身在盛家?”
“就算人不在盛家,也跟盛家必有深刻渊源!”郑国公冷笑,“这不仅仅是密贞出自盛家,也是因为盛家的崛起……你们不觉得太快了吗?也许盛兰辞确实是擅长商贾之道,又赶上公孙氏这个好上家,只是他这一路终究过于顺风顺水,关键时刻还总有贵人相助,同密贞此次西行有异曲同工之处,怎能不弄个清楚?!”
吐了口气,“为防桓观澜当真就在盛家坐镇,记住,去的人必须是小辈,平时不起眼的那种,而且目的是为了争风吃醋,尽最大可能不让他们多想,明白吗?”
“……大哥,但是盛惟德人就在长安啊!”武安侯有点尴尬的说道,“如果是争风吃醋,应该找正主比较合理不是?”
“盛惟德声名不显,现在好像连个秀才都不是,哪怕是料理家中产业,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成就吧?”郑国公无语的看着他,“既然如此,要争风吃醋,找他做什么?他到现在都没见过洛家女孩儿呢!能够得到这门亲事,还不是靠着家族?!既然如此,我孟氏子弟想跟他争,于是去南风郡弄点产业经营,好将盛家比下去,岂非合情合理?”
至于说长脑子的都知道,就盛家目前在南风郡的地位,以及与冯家、宣于家互为姻亲的关系,就算是孟氏子弟去了,也肯定讨不了好,这没关系,就好像郑国公说的一样:少年人嘛,脑子一热,做点惹人笑话的事情也不奇怪。
他们孟氏枝繁叶茂,这些年来出色的子弟有,纨绔也不少,好事坏事,聪明事糊涂事,都有人做,眼下这情况,可不正是纨绔出马的时候到了?
远在西疆的容睡鹤一行人自然不知道,容睡鹤隐藏的最重要的一张底牌,正在被孟氏徐徐揭开,他们还在为接风宴上吴大当家的选择而讨论:“我以为她会选阿喜的。”
实际上容睡鹤想撮合给吴大当家的就是公孙喜,这从接风宴上许久不见的公孙喜的出现,以及他座位几乎就挨着吴大当家,都可以看的出来这份用心。
甚至向来一袭青衫的公孙喜,今晚还专门换了一套很衬他肤色气质的浅蓝绸袍,腰系鎏金玳瑁素带,悬着鱼衔莲枝羊脂玉佩,头绾四方髻,横插白玉竹节猫睛簪。
他容貌本就清秀,虽然因为性情使然,常常给人阴郁之感,但多年匪徒生涯下来,多少积了些杀伐的气势在身,望去并不显文弱,却是一种别样的魅力。
不止盛惟乔,就是宣于冯氏在座上环视了一圈之后,也跟外甥女低语,要她选,她肯定选公孙喜:卖相好,看位子就知道在容睡鹤心目中地位数一数二,不嫁他嫁谁?
结果吴大当家托着腮,将列席的众人挨个打量了一番,最后却挑了公孙应敦!
盛惟乔跟宣于冯氏知道这结果后,感到整个人都不太好……
倒不是说公孙应敦比吴大当家小了好几岁,她们姨甥俩都是长年跟玳瑁岛打交代过的,知道匪徒们对于这种事情看的很淡,只是女方比男方大几岁而已,比起公孙应姜那种视辈分伦理为无物的主儿来简直太正常了。
关键是,实在看不出来公孙应敦有什么值得吴大当家托付终身的地方???
这种话当着众人的面自然不好问,所以宴散之后,回到上房,盛惟乔衣裳都顾不得换,就立刻拉着容睡鹤说上了:“她怎么会看上应敦?还是应敦有什么不容易发现的长处,我们平时都看走眼了?”
“……”容睡鹤沉默了一会,幽幽道,“乖囡囡,你为什么觉得吴大当家不该看上应敦?”
盛惟乔理所当然道:“这还用说么?应敦论容貌论才干在你手底下的人里都不怎么样,论心志城府也算不得高明……说句不好听的话,吴大当家虽然就比他大几岁,到底执掌吉山盗有几年了,这样的资历,看应敦难道不应该跟看半个晚辈一样?要是收干儿子看中他还差不多!”
“乖囡囡,就是这个道理啊。”容睡鹤慢条斯理道,“吴大当家自己当家作主惯了,这会儿也没想着要找个两情相悦的夫婿,就是为了前途考虑找个丈夫而已!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要找个样样出挑也深得我信任重用的人?毕竟这样的人首先就不太可能让着忍着她,就算她这会儿能够暂时占据上风,长此以往,吉山盗归顺带来的恩情耗尽之后,不管是我还是被她选定的夫婿,还会继续容忍她吗?”
“倒是应敦,他看起来很有脾气,其实骨子里欺软怕硬,打上几顿就很听话了,非常容易驯服。”
“论身份是公孙氏子弟,跟吴大当家出身仿佛不说,关键是公孙氏对我有大恩,凭着这一点,将来我有成就,怎么也不会亏待这一家!”
“如此吴大当家既能继续做一家之主,又有前途的保障,何乐不为?”
他以为盛惟乔听了这话会称赞吴大当家有远见,谁知道这小祖宗想了想,一脸警惕的看着他:“话说你也是样样出挑啊,连你手底下出色的人才,都不肯让着忍着妻子,何况是你?你给我老实交代,你这会儿对我好,有何居心?!”
“……嗯,我当然是有目的的。”容睡鹤沉默了一下,面无表情的说道,“我的目的是……”
骤然一把抱住盛惟乔按到榻上,一面解她衣襟一面冷笑,“我的目的就是每天都让乖囡囡在帐子里求我求我再求我……你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成天套你家睡哥哥的话,完了反过来折腾你家睡哥哥,今儿个不给你长足了记性,你还真是玩上瘾了是不是?!”
第九十一章 孟家乾的补救
不提容睡鹤怎么给盛惟乔长记性,此刻距离客栈不算太远的寨子里,孟家乾从昏迷中幽幽醒转。
左右如释重负,正要上前嘘寒问暖,孟家乾却已哑着嗓子问:“现在情况如何了?”
“将军,咱们那晚之后再没跟人碰上,所以还是老样子。”手下担心他刚刚稳住伤势,重提损失的惨重,别又把他气出个好歹,字斟句酌的说道,“您现在怎么样?可有哪里不适?”
孟家乾沉默了一会没作声,他这会有哪里不适?
他这会简直没有一个地方舒适!
出人意料的敌袭,难以置信的惨败,渺茫的前途,可以预见的长辈们的震怒,以及比震怒更让他恐惧的失望……年轻的孟家乾只觉得过去这短短一段时间,简直就是噩梦!
而容睡鹤,毫无疑问是他噩梦的来源。
“……现在不是管我的时候。”自幼生长军中养就的坚毅性情终究压倒了胸中翻涌的戾气与沮丧,孟家乾深吸了口气,虚弱的说道,“把还能出战的人都聚集起来,用剩下的马,突袭吉山!”
左右怔道:“将军,咱们的马已经不多了,辎重也……”
“正因为辎重都没了,接下来密贞必然会从这里入手拿捏咱们,所以眼下只能打吉山盗的主意。”孟家乾咳嗽了几声,低声说道,“吉山盗为了配合密贞偷袭咱们,一直没有曝露出他们早已归顺密贞的事情,如此他们的家底必定还在吉山的主寨里!这次倾巢下山设伏,也不可能携带太多辎重。而咱们丢失的战马跟辎重都落入他们之手,算算时间,这会儿他们应该还没返回主寨……这正是咱们讨回点利息的机会!”
“可是咱们现在战马太少了,就算偷袭吉山盗主寨成功,只怕也带不走太多辎重。”左右迟疑,“而且吉山盗纵横西疆已久,西疆军也不是没考虑过剿灭,都因其主寨易守难攻,又修建坚固,不得不听之任之!若在平地两军交战,咱们是怎么都不怕的。可是这山地攻坚……”
他们是精骑,擅长的就是战场正面交锋,至于攻城拔寨,却要大打折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