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很简单:多说多错!
尤其盛睡鹤此来长安,目的是要参加春闱,就算想在太后面前表现,也该在金榜题名之后!
这会让盛惟乔转禀他对碧水郡之事的看法,如果没用,徒然折了才名;如果有用,那更悲剧了,直接打脸现在还在碧水郡殚精竭虑的朝廷钦差以及所有参与追查此事的众人!
无论是哪种情况,都有可能影响他金榜题名――更可能是坏的影响!
要不是怕在太后跟前失仪,南氏这会简直想跳起来阻止盛惟乔!
“令兄?”孟太后脸上原本的笑意淡了些,想了想,才道,“噢,就是你那个要参加来年春闱的兄长?据说是南风郡的解元?”
这句话在南氏听来,已经是很明显的暗示了:你这哥哥是要参加来年春闱的,他还是个解元!你打他旗号小心点!别坑了自家人!
然而“不适合在长安混”的盛惟乔也不知道是没听出来,还是听出来了也不在乎,道:“回太后娘娘的话,正是!”
大概看她这么孜孜不倦的犯蠢,太后也不想继续挽救了,沉默了会,说道:“你那兄长年纪不大,这年纪就能做解元,显然是有真才实学的。既然如此,你就说吧!”
盛惟乔谢了恩,深吸了口气定神,才一字字道出盛睡鹤教的说辞:“家兄以为,此事恐怕与茹茹有关!”
“茹茹?!”就像盛惟乔才听盛睡鹤这么说时一样,闻言满殿皆惊,包括方才神情一直很镇定的桓夜合,眼中也流露出分明的惊愕!
太后脸色急剧的变化着,似乎在进行着极激烈的考量,片刻后,才从齿缝里挤出三个字:“继续说!”
盛惟乔努力维持住嗓音的平稳:“家兄说,朝廷上下人才济济,怀珠抱玉者不知凡几;碧水郡作为桓公故里,向来也是政通人和。何以孟八公子与小王爷在碧水郡出事儿后,朝廷钦差千里迢迢赶去已有多日,至今毫无线索?”
“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凶手做的太干净太利落,以至于钦差无法找到蛛丝马迹追查,故而彻查陷入僵局;”
“还有一种就是,钦差未必没有发现端倪,只是兹事体大,碧水郡与长安相隔迢递,担心千里传书,中途走漏风声,于国于家不利,故而假称尚无结果,只待掌握确凿证据之后,亲自北上面奏!”
“至于前一种,家兄经过反复思索后,以为十分可疑。”
“毕竟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此番出事的孟八公子与小王爷皆是贵人,朝堂上下,对此事都十分关注,特遣钦差前往……当今之世,论势力、论人才、论正统、论名分,谁能与我大穆朝廷相比?钦差久查无果,断无可能!”
“所以只能是后一种――钦差已知真凶,只是还在搜查、整理铁证!”
“如此,家兄从碧水郡之事所引起的后果反推,认为郑国公与高密王因爱子在碧水郡的遭遇,互相怀疑,近来很有些争执。而无论郑国公还是高密王,都是朝堂栋梁,因此生出龃龉,却非黎民之福,反倒易为外人所趁!”
“再者,孟八公子乃是太后娘娘的嫡亲侄儿,小王爷更是太后娘娘的皇孙!”
“这两位一个失踪一个受伤,太后娘娘焉能不心疼?”
“太后娘娘乃是我大穆朝最最尊贵之人,言行安康,莫不牵动天下关系社稷!”
“臣女说句诛心之语――碧水郡之事,看似受害的只是孟八公子与小王爷,实则意在朝堂、意在太后娘娘!”
“这等丧心病狂之举,海内谁能行之?”
“家兄以为,唯有茹茹!”
盛惟乔一番话说完,只觉得里外三身衣裙都已经被冷汗湿透,这时候才感到后怕与忐忑,然而话已出口,孟太后沉默良久,却什么评价都没有,只淡淡道:“哀家忽然感到乏了,你们都先退下吧!”
太后这会的脸色非常复杂,看不出来是否动怒,但众人也不敢造次,包括还被她搂着的桓夜合,都忙轻轻挣出她怀抱,敛衽行礼,轻声告退。
一行人出了偏殿,几欲吐血的南氏一把抓住盛惟乔,正要痛心疾首的说她一顿,身后舞阳长公主却加快脚步跟上来,笑道:“盛家小姑娘,到本宫这儿来,正好出宫的路上,陪本宫说说话!”
第一百三十一章 桓夜合:盛小姐请借一步说
舞阳长公主这么说了,南氏自然也不好继续教训世侄女,只能怀着沉重的心情低声叮嘱:“好好说话,别再惹事了!”
“你得罪过静淑?”盛惟乔朝南氏轻轻点了下头,走过去给舞阳长公主行礼,被长公主叫起后,挽了她手臂一块走,走了段路后,长公主忽然开口――却不是盛惟乔跟南氏以为的说笑或者询问家中具体情形之类,而是低声问,“还是无意中做了让静淑不满的事情?”
盛惟乔闻言就是一惊,道:“殿下,这从何说起?臣女今日头一次见到静淑县主啊!至于说是否做过令县主不满的事情,臣女也是一头雾水,毕竟臣女之前唯一做过跟县主沾边的事情,就是来长安的路上经过碧水郡,曾去丹陌楼逗留过半日,据说那地方曾是桓家产业!此外,臣女连个姓桓的人都没见过!”
舞阳长公主沉吟道:“本宫猜也是这样!毕竟她方才进殿时,你那神情瞧着就是好奇跟期待,半点心虚忌惮都没有的……不过,这可真是奇怪了,如果你没得罪过她,她做什么要主动提起你跟太后的七日之约?”
“县主可能是关心孟八公子的下落?”盛惟乔听长公主这么说了,才恍然大悟――原来太后今天本来是打算让自己就这么蒙混过关的?
她这会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情,毕竟一个本来一直觉得自己挺聪明的人,忽然发现自己其实没有自己想的那么聪明,甚至还可能挺迟钝的,终归是要纠结些时候的……
索性盛惟乔还记得自己此刻是在被舞阳长公主挽着手臂一块出宫,不敢很走神,强笑道,“毕竟孟八公子跟小王爷都是在桓家祖宅出的事儿,县主作为地主,对于碧水郡之事的进度,一准是非常关注的。虽然臣女跟家兄都声名不显,但县主兴许是抱着万一的想法?”
舞阳长公主听了这话,就笑了,笑容很是意味深长,走了几步路,才道:“小姑娘,孟伯亨不但是太后的嫡亲侄子,其母向夫人,还是太后亲自给郑国公物色的续弦!所以向夫人所出的一双子女,在太后心目中,亲热程度仅次于郑国公原配发妻所出的世子孟伯勤!”
声音一低,“太后年岁渐长,近年凤体时常违和。你觉得,以静淑的体贴细致,会在孟伯亨失踪已经逾月、中间甚至连勒索消息都没传出来的情况下,主动提起碧水郡之事?这不叫关心孟伯亨的下落,这叫啊故意刺太后的心!”
见盛惟乔脸色变化,吃吃一笑,又道,“再者,方才太后由于静淑提到七日之约,不得不走个过场,怕你惶恐,专门讲了回答不上来的惩罚――那惩罚到底是惩罚还是好处,你自己心里清楚!”
“这种情况下,你这小姑娘,非但没有顺杆爬,反而把你兄长给你支的招讲出来,连茹茹都扯上了!想来,你也看了出来,碧水郡之事,其实太后怀疑的真凶,乃是宫里两位舒娘娘吧?连你都看出来的事情,你以为静淑心里没数?”
“世人皆知,舒娘娘出自本宫府中!”
“那么静淑方才把话题扯到碧水郡之事上头去,可不只有令母后伤心的嫌疑,是连本宫都想得罪了――你觉得平白无故的,她这个以臣女身份封了县主的人,会做这种傻事?”
“唯一的原因,就是她是冲着你去的!”
“毕竟她比你早来长安了好几年,一直都很会讨太后还有本宫这些人的喜欢!”
“所以哪怕方才她提到的话题不大适宜,但有这几年感情在,无论太后还是本宫,都不会因此厌弃她的,顶多,觉得她今儿个没有以前那么乖巧讨喜罢了!”
“静淑这孩子素来懂事,你还是第一个让她宁肯在太后与本宫面前留下一点坏印象也要刁难的人……偏偏你应该跟她没有任何恩怨,这可真是奇了怪了!”
舞阳长公主和颜悦色道,“你再想想,不止是你,包括你身边的人,可曾得罪过静淑?”
盛惟乔又想了会,还是毫无头绪,摇头道:“殿下,臣女一行人都是到了长安才听说县主的,除了臣女之外,其他人怕是到现在都没见过县主呢!”
――虽然之前楼船停靠碧水郡,盛睡鹤曾经独自上岸半日,不过鉴于他从来没提过桓家半个字,更遑论是提到桓夜合,关于桓家跟桓夜合的介绍,盛惟乔还是从徐家得知的,自然不会觉得盛睡鹤会同这位静淑县主扯上关系,此刻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也就没说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