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原悠悠夹了一颗花生米放进嘴里,就着白酒嚼了嚼:“刚开学一个月,接二连三有女生到他们系蹲他,送奶茶的、要电话的、递情书的、还有直接往上扑的,无所不用其极。”
鄢慈咋舌,又看了看方煜,真没想到他大学时候有那么受欢迎。
“这小子当时特拽,表面上高冷拒绝,心里美滋滋的,觉得是因为自己魅力太大,一开学就吸引这么多妹子。”
方煜阻止不了马原揭他老底,干脆闷着头吃东西不再插话。
“你猜怎么着?”马原眼里流露出一丝戏谑,“一个月以后,他逛学校bbs,发现军训时他就被扒烂了。他爸哪年进的广电,哪年升的局长,甚至改革开放前加入共青团的具体日期都被人扒出来了。”
“迎新晚会这小子喝了一斤白酒,回宿舍吐完抱着我哭――‘马哥,这群女人喜欢的根本不是我,她们喜欢的明明是我爸!’”马原趴在旁边秦城的肩头,红色的头发狂乱地蹭着他的脸颊,学着方煜痛哭流涕的样子,一边装哭一边怪叫。
鄢慈惊恐地长大嘴巴,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被颠覆了。
“你够了啊!”方煜愤怒地夹起一粒花生米扔到马原头上。
马原识趣地停止难听的哭喊,直起身子继续说道:“那时候老方多单纯啊,被学校那群如狼似虎的女人吓出毛病,咬着牙一个朋友不谈,被逼急了就说自己是同性恋,可同性恋有用吗?没过一个星期,三个表演系的男生来宿舍门口堵他。”
鄢慈这下没忍住,彻底把嘴里的果汁喷了出来。
她转头看着方煜,忽然有点诡异的心疼。
大学时代的方煜听起来像朵涉世未深的蘑菇,软软萌萌在雨林里生根发芽。他不想张扬,也不开花,可是他头顶的大树实在显眼,逼惹得成群结队的人来采摘他。
方煜不自然地解释:“你别听他胡说,我只是没遇到喜欢的而已。”
说完,他把手伸到桌子下面,点了点她的大腿,又强调了一遍:“别胡思乱想。”
秦城插话:“听说今年金天鹅评选组有意让《迷影》入围,不知道真的假的。”
“老秦会不会说话?”马原笑骂,“不是有意,下个月提名出来,估计会在名单里。”
秦城诧道:“入围了?”
马原显然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和来源:“今年国产片低迷,《迷影》入围是肯定的,就是拿奖太难,片子价值观不对头。”
他指了指鄢慈:“这几年管得严,陆莹这个角色在国内不可能拿到影后。”
鄢慈无所谓地笑:“没想现在就拿影后。”
酒过三巡,几个男人都有些醉意。
方煜举着酒杯眼睛迷蒙:“那两个王八犊子最好别被我抓到把柄,他们敢犯一点事,老子让他们这辈子进不了圈儿。”
一向稳重的秦城也喝醉了,他悠悠道:“贺禹那孙子之前还嘲来着,现在破亿了,他那片子还在原地打转。”
马原眼睛一眯:“他嘲什么?”
秦城掏出手机拿截屏给他看。
马原一拍桌子,酒杯咣当倒了一片:“干这孙子!”
方煜紧随其后,重击桌面:“干他丫的!”
鄢慈被他吓了一跳,看他起身踉跄着朝秦城走过去,拽住他:“干什么呀?别干了!”
方煜撅着嘴甩开:“干!”
都说喝醉了酒的男人像小孩,现在三个小孩坐在一起交头接耳对着一台手机指指点点。
方煜:“听我的,写贺禹你个卖屁股的死鸭子,谁给你的胆子敢欺负我老婆……”
秦城摇头:“斯文一点。”
马原把两人推开,惯例用手抚平鸡冠似的发型,手指飞快在屏幕上点动。
方煜和秦城纷纷掏出手机。
方煜是鄢慈的特别关注,两分钟后,微博给她发来了消息提示。方煜转发了来自马原的微博。
――【孙子。@贺禹】
配图是两张来自贺禹朋友圈的截屏,一张是早前秦城发给方煜的那张嘲讽《迷影》扑街的言论,一张是贺禹深夜发的一条纯文字朋友圈,上面只有简单的一句话“婊.子演妓.女,再合适不过”。
【@方煜:卖屁股的鸭子//@马原:孙子。@贺禹】
【@秦城:dog//@方煜:卖屁股的鸭子//@马原:孙子。@贺禹】
鄢慈这下都不需要到风中走走,直接空气中凌乱了。
方煜背景硬天不怕地不怕这她知道。
马原没背景但他生来狂拽酷炫她也知道。
秦城演技派无所谓得罪大老板,man的一比她都懂。
可是就这样下水开撕了?
方煜从来不屑找营销号干炒作抹黑这种事。
原来他只是想攒攒怒气,来次大的自己来干。
方煜吃饱喝足,完全不在意这条微博明天会掀起什么波浪,揣起手机:“走,回家。”
☆☆☆
停车场。
仿佛回到一年前的炎热夏夜,不过这次角色倒置。
方煜抱着鄢慈,粘在她身上。
“松手,我掏车钥匙。”
钥匙装在方煜另一边裤子口袋,他一动不动,嘴唇贴在她脸颊上蹭:“别开车了,你技术差,方老师背你回去。”
“你都喝成这样了。”鄢慈好笑,“还想背我?”
“没醉。”方煜身上酒气很重,但眼神半清醒着。
他看下腕表,十一点多了,路上没什么行人。
“上来。”他转过身,语气温柔但不容拒绝。
鄢慈想了想,勾住他的脖子跳了上去。
方煜身体震了一下,牢牢抓住她的小腿,驾到自己胳膊下面。
鄢慈头别在他肩膀,轻声说:“方老师喝醉了。”
“方老师没喝醉。”方煜步子坚实,背着她走向停车场的出口。
“没喝醉个头啊。”鄢慈咬住他的耳垂,“你刚才做了什么?贺禹在家估计脸都气绿了,明天指不定要作什么妖。”
“早就想这么干。”方煜笑道,“解气吗?不解气继续骂他。”
鄢慈轻笑,不说话。
方煜忽然降低声音:“对不起。”
鄢慈一愣:“什么?”
方煜自嘲地笑:“我爸身份特殊不能由着我胡来,我想整贺禹必须有合理的借口,如果换成陈越之,他一句话就能帮你出这口恶气,其实方老师挺没用的。”
鄢慈从来没觉得方煜没用,相反只要方煜在身边,她就能得到满满的力量和安全感,可她所满足的和方煜想给她的并不是一回事。
对方煜而言,现在这一切还远远不够。
方煜在她面前表现出的一直是强大而无所不能的样子,强大到鄢慈根本忽视了他心底那点小小的不安。
鄢慈恍惚中回想起以前很多个夜晚,方煜经常深夜跑到阳台抽烟,她那时以为他是写剧本压力太大,现在想想未必是那么回事。
――他其实也在害怕,害怕鄢慈跟着他受委屈。
鄢慈狠狠地摇头,虽然她在方煜背后,他看不到她的动作,但还是能感受到她身体的扭动。
“谁在乎贺禹了?”鄢慈柔声说,“方老师的男人味是客观存在的,谁也改变不了。你别说自己没用,你能让我拿影后,陈越之能吗?”
方煜说:“可你还没拿到影后。”
鄢慈轻轻揪着他头脑勺凸起的绒毛:“你说的,明年兑现。”
方煜停在了停车场门口。
鄢慈又笑声盈盈:“兑现不了也没什么,鄢鄢爱你,就算跟着你演十八线龙套也爱你,你是我老公,你是全世界最帅的男人!”
方煜俯下身子,把她从背上放下来。
转身握紧她的手。
鄢慈说完那句话,意识到有点令人害羞,可她还是眼睛不眨,执着地看着方煜,反手和他十指相扣:“以后不准这么说。”
方煜喝酒之后眼神无比温柔,甜得像蜜罐里的糖。鄢慈感受他的眼神,觉得这种煽情的时候,他下一秒应该马上就要亲上来才对。
他把她从背上放下来,不就是为了亲她吗?
一定是的。
方煜既没有亲她,也没有说些温存肉麻的话,他眼神飘忽了一阵,从裤兜里掏出车钥匙塞进鄢慈的手掌心。
鄢慈:“???”
方煜表情诚恳而认真,丝毫不加掩饰也不给自己找借口,只听他轻描淡写地说:“你太沉了,方老师背不动,我们还是开车回去吧。”
鄢慈:“…………”
☆、典礼
“宝宝,晚上去吃火锅?”方煜提议。
鄢慈仰躺在瑜伽垫上做仰卧起坐,口中断断续续喘着粗气:“哈…哈……八十七、八十八……不吃……哈……”
自从那晚被方煜嫌弃太重背不动,回家以后鄢慈就把全部的生活重心放到了减肥上,一日只吃两餐,并且雷打不动做两个小时运动。
她减肥起来饭也不做,每天清水涮鸡肉青菜,拒绝沾到一点油星。方煜的厨艺水平仅维持在下碗面和煮鸡蛋上,连着吃了半个月面条和外卖,是个人肚子都空空扁扁的。
方煜诱惑她:“吃一顿不会有事,而且你不胖,那晚方老师喝醉了,喝醉了说的话是不能算数的。”
鄢慈转着眼珠:“真的吗?那一会你背我,一个小时不喊停我就陪你去吃火锅。”
方煜:“……”
鄢慈做到一百,起身休息,方煜递过来一条毛巾,恶狠狠道:“自己减肥就不让我吃东西吗?我都跟着你饿瘦了三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