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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五点半天色就开始暗淡下来,祝妈妈让祝小安他们回家做饭。
祝小安对林雪昀道:“走吧,你第一天干活,这么累要吃不消的。”
“还好,比军训拉练轻松多了。”
祝小安好奇:“高中要军训吗?”
“我小学开始,爷爷每年把我送到他战友的部队里去拉练三个月,去年减为一个月,今年没去。”
祝小安看了他一瞬,怪不得看着瘦却那么有爆发力,果然是练出来的。
祝妈妈赶着牛车,祝萍萍坐牛车上,祝小安和林雪昀在后面走。
回家的路上遇到张红军,林雪昀跟他聊几句。
他们刚拐上东边大街,就听见有人喊:“祝有财家的发疯了,杀人呢,快去看看。”
有人看到祝妈妈,就喊道:“婶子,快,快,你们家大娘在发疯呢。”
祝小安看了林雪昀一眼,两人立刻往她家跑。
进了他们家那条胡同,就听见耿翠娥狂啸的声音,喊着:“天灵灵地灵灵,土地爷爷最是灵……杀了你,杀了你!”
到了跟前,林雪昀一把拉住祝小安,将她护在身后,他则过去看看。
门口围着几个人,却都不敢上前,而耿翠娥这一会儿不披着红床单了,趿拉着鞋子,穿着一条裤衩子,上面穿着大棉袄,手里拿着一把大砍刀,正一下下地砍祝小安家的大门呢。
门内传来爷爷奶奶的声音,“快、快顶住、用木头……”
祝小安一过来,就有邻居告诉她,“你大娘拿着砍刀要杀你爷爷奶奶,幸亏有人拿扁担拦了拦,让她摔一跤。”
她对林雪昀道:“我去找祝有财。”
林雪昀拉住她,“你去找根绳子和棍子来。”
祝小安紧张道:“她手里有刀,你别过去。”
林雪昀笑了笑,“别怕,这么多人呢,没事儿。”
祝小安就去奶奶家找根胳膊粗的棍子,又找一根拇指粗的麻绳来。
那边耿翠娥装得疯疯癫癫的砍了一会儿门,见砍不破门回头一眼就瞅见林雪昀。她身上被林雪昀踹了一脚,后来咳一口血,到现在还木木的疼。她立刻双眼血红地朝着林雪昀扑过去,“砍死你!砍死你个小坏种儿!”
她挥着大砍刀冲过来,给看热闹的人吓得立刻四散去,手里没有长武器,谁也不敢和她过招啊。
她一连砍了好几刀都被林雪昀轻巧地躲开,那把大砍刀起码有五六斤,她那么挥舞十几下早就手腕酸麻拿不动了。
她恶狠狠地把大砍刀朝着林雪昀扔去。
林雪昀身子一侧躲过去,顺势一脚踹在她的膝弯上。
耿翠娥噗通就跪在地上。
林雪昀正想将她擒住,谁知道耿翠娥飞快地把自己裤衩子褪下来屁股朝着众人,又开始疯言疯语。
他下意识就转身跑开。
正好祝小安拿着棍子和绳子过来的,她一棍子砸在耿翠娥的肩膀上,将她砸倒在地。
耿翠娥知道不是对手,光着屁股疯疯癫癫的就跑家去,路上遇到从东边赶车过来祝妈妈,张牙舞爪地就上去挠。
祝妈妈让她吓得一下子呆住,车上的祝萍萍反应快,抓了玉米棒子就朝着耿翠娥狠狠地砸去,砸得耿翠娥抱住头嗷嗷地叫唤。
这时候祝有财出现了,哭喊着骂道:“天杀的啊,害死我儿子,现在还想打死我婆娘啊!”
祝小安看他神色更加肯定耿翠娥装疯卖傻,她也不揭穿他们,反正他们也不会承认,既然你装,那对付疯子就有对付疯子的办法。
祝小安追过来,冷冷道:“她今天拿镰刀要杀我,现在又拿砍刀要砍我爷爷奶奶,我看她是真疯了,还是送疯人院去吧。”
祝有财脸色一变,“没有我的同意,谁敢来抓人!”只要出钱,疯人院就会来拉人,当然,必须要亲人同意。
祝小安冷笑,你不同意把耿翠娥关起来也可以,那就把你俩一起关起来!
这个同意书,爷爷奶奶就可以摁手印!
她笑微微地看着祝有财,“祝有财,你和她到底谁是疯子?”
祝有财一怔,立刻道:“别胡说,谁也不是疯子,你大娘就是生病了。”
祝小安冷冷道:“不是疯子就去坐牢!是疯子就去疯人院,明天我就去派出所报案,她今天两次谋杀未遂,如果任由这样下去,早晚要被她砍死的。你要是不肯把她关在家里,那就关去疯人院。”
祝妈妈现在是一句话也不肯帮着大房说,刚才耿翠娥朝着她挠过来的时候,她差点吓死。
邻居们也都附和祝小安,疯子可吓人得很,还是关起来好。
今天砍这个,明天保不齐就砍那个。
祝有财见邻居们都附和祝小安的话,心里越发怨恨,从前大家都帮衬自己说话,现在怎么反而帮死丫头说话!
哼,到晚上弄死你们!看你明天还敢去派出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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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祝奶奶把家里运回来的玉米挑一些嫩的煮一锅,锅边上贴着细面饼子,炖了一锅土豆、豆角,多多地放了腊月里留下的猪油。
饭后大家坐在门口剥玉米皮,天又阴下来,秋风飒飒带来浓浓的湿气。
这是白天穿短袖,晚上穿小棉袄的季节。
祝小安看林雪昀就穿一件衬衣,“我去找大哥的外套给你穿。”
林雪昀道:“我不冷,外套我带了的。”
祝小安还是去拿了大哥的旧外套给他,免得冻着他感冒,她听林姑奶将他就是因为感冒发烧,安乃近吃多了才昏昏沉沉被绑架的。
他们围坐在玉米堆前,林雪昀对她道:“你大娘认准你和爷爷奶奶,她有杀人心,不可不防。”
祝有为在一旁把玉米堆起来,然后用草帘子盖上,防雨防露水,明日天气好再摊开晾晒,最怕连阴天庄稼会捂坏还会发芽,就白糟蹋了。
他已经听家里人说了,还去大哥家走了一趟,祝有财跟他哭诉抱怨很久,又拉着他忆苦思甜哭儿子哭祖宗的,最后祝有为看大嫂不受刺激的时候在家里好好的又觉得没事。听林雪昀那么说,他就道:“不用怕不要紧的,她今天受了刺激以后没事儿的,你们出去别乱说影响不好。”
林雪昀扭头看他,就没见过这样心大的,自己闺女差点被砍了,人家说几句他居然就信。
不但不为自己闺女出头,反而还要求闺女为别人委曲求全。
他很生气。
一想到祝小安竟然在这样孤立无援、受尽白眼和轻视的家庭里活到十五六岁,他就有一种说不出的烦躁。
前几天他一闭上眼就是黑暗里她差点被糟蹋的情景,她是如何孤独无助、愤怒绝望?这种后怕只有在看到她平安时才觉得好一些。
他不能让她继续置身于这样的危险中。
“祝叔叔,那一刀的力气你也看到,如果砍在身上,你觉得会如何?”他的声音依然缓慢平和,却毫不掩饰冷意和讥讽。
祝爸爸听着他冷冷的反问,一时语结,他能骂自己闺女却不会骂自己儿子,同样,别人家的儿子他也不会骂,更何况是秦检察长和林所长的儿子!
人家可是大公子!
不过让他想象女儿会如何,他似乎是多余。
林雪昀见他依然无动于衷,声音清冷道:“叔叔不要怪我冒犯,你可以想一下如果这一刀祝大安的脖子上,会如何?”
祝爸爸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一副悲惨的画面来,忍不住“啊”的惊呼一声,“不行!”
他根本无法想象自己儿子倒在血泊里的情形!
想都不可以!
“所以祝叔叔,耿翠娥是一定要送去精神病院的。”林雪昀的声音越来越清冷,“否则――”
祝有为看着他,“会怎么样?”
林雪昀笑了笑,没说话。
祝小安道:“能怎么样,肯定有人被她杀了呗,不是我就是我爷爷奶奶,当然也有可能是你们和我大哥,她现在不恨别人,就恨自己家人。”
别人和她太远嫉妒不上,二房有儿有女,她却什么都没有,怎么可能不憎恨。
总有一些人,别人是用来学的,自己身边人是用来嫉妒攀比的,自己不好,身边人也不能幸福。
祝小安斩钉截铁道:“如果耿翠娥真的疯了就去精神病院,如果没疯就去坐牢,不要忘记她还有案子在派出所呢。否则,我爷爷奶奶就强制将她和祝有财都送去精神病院!”
祝有为吓了一跳,“你、你大爷又没……没病的。”
祝小安淡淡道:“他怎么没病,他早就失心疯了,只是你不肯承认而已。”
祝爷爷奶奶看时候不早了,决定回家,“小安的意思就是我们的意思。”
祝爸爸愣在那里,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祝妈妈见状就道:“都歇着吧,好好休息才有力气干活。”
秋收是持久战,劳心劳力,需要休息好、营养跟上,才能有力气坚持下来。俗语说“三秋没有一夏忙,三夏没有一秋长”,夏天忙得又急又快,秋天却是又忙又长。因为除了收玉米还有花生、地瓜、棉花等,一套活儿下来,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林雪昀临走的时候要祝小安最近的稿子看,祝小安有点不好意思,不过他说帮他润色修改,她就痛快地装进书包交给他。
“给你当催眠读物。”
林雪昀笑微微的,“你确定不是失眠的?”
祝小安想抢回来,他却举高了转身离去,朝她笑道:“外面冷,你留步。”
从祝家出来,林雪昀往西走,绕一下才能去前面胡同。
苍蓝夜幕上悬着的清清冷冷的月,暗暗淡淡的光,这会儿天阴上来,又大又圆的月亮被遮住,那光就更加冷淡。
天黑,他走得不紧不慢。
“喂,林雪昀!”身后有人凶巴巴地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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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雪昀回头看过去,“你是谁?”
“你不用管我是谁,你只要知道祝小安是我哥的媳妇,你少打主意就对了!”常四春气势汹汹。
他哥昨天出门跑生意没回家,他自然继续“保护”祝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