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月华感觉牙齿都要被自己给咬碎了,她转身就要走,叶雉一把扼住她的手腕,力量之大,让她觉得自己的腕部像是被铁钳夹住了一般,挣脱不开。
他沉声问道,“找回来又怎么样,难道你希望危素被处死?”
“你瞎说什么?”沙月华心中一惊,她怎么可能希望危素有事?且不说怀必那么在乎他这个妹妹,单从她自己的角度出发,她跟危素也是无冤无仇啊。
“如果你也不想她有事,那就更不能把龟甲交给你们大奶奶。”叶雉见她停下来听自己说话,便轻轻松开了手。
“可我要怎么向大奶奶交待?”沙月华已经渐渐冷静了下来,有几分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但想到刚才叶雉的举动,还是没好气地说道,“你这人真自私,只想着你跟你的危素。”
“你的危素”……危素在旁边听得嘴角直扯。
“不是我自私,现在你跟怀必、我和危素,我们四个人是同一根绳儿上的蚂蚱,你明白么?或许,你可以把责任全部推到我身上……”叶雉摸了摸下巴建议道,但话刚出口,他就立刻推翻了自己的想法,“不行,这样一来她就能猜出龟甲上说了什么。”
“有了!”危素眼睛一亮,打了个响指,“你就假装在混乱中遗失了龟甲,怎么样?虽然有点牵强,但不是不可能。”
这么说来,她还要多谢了谢家的突然闯入,扰乱了整场祭祀大典。
如果不是他们,按照正常的流程,沙月华祭祀完毕之后,怀金芝当场就要解读龟甲上烧出来的裂纹。尽管危素早就想好了,倘若结果不利的话,她要连夜逃离玉龙山,但实际操作起来还是有相当程度上的困难。
拜谢正永他们所赐,现在族人们的心思已经不放在她身上了。一个是内忧,一个是外患,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沙月华想了想,显然已经有些动摇了,但面色还是有几分勉强,“可是……这未免对龙神太过不敬……”
“龙神?说来也奇怪,你们虔心祭祀了那么多年的高山龙族,它们真的给东巴族带来了什么好处么?” 叶雉笑了笑,语气里颇有些不屑,“远的不说,我也不晓得,就说近的,蛇化大虺的那次天劫,你们的龙神……保佑你们了么?”
信仰这玩意儿吧,倒不是说一定要获得什么益处,有个精神寄托也是好的。
但东巴族的问题在于,按照族志记载,龙神的确是存在于玉龙雪山之中的,还在族里留下了自己的血脉,然而,在大虺带来的那次天劫里,它们并没有出现,没有出手相助,也就是说,高山龙族选择了让信仰自己的子民们在眼皮底下痛苦挣扎,家园尽毁,而它们高高在上,冷眼旁观。
“我――”沙月华条件反射性地想说些什么来反驳他,最终还是语塞。
危素悄悄冲着叶雉竖起了大拇指。
叶雉勾了勾嘴角,揽住她的肩膀,“不介意我这么说你的老祖宗吧?”
危素耸了耸肩,“完全不在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非常抱歉啊亲爱的老铁们……
这几天忙,加上宿舍漏水,心力交瘁,更新不过来,让大家久等了。
不知道有没有尚未高考的小天使,真诚提示一下:百年老校=辣鸡宿舍。
然后,谢谢书黎黎和forget两位小天使的地雷~
暗搓搓地说一句,其实等完结了再看也可以的。
我现在真心没办法保证更新速度,只能保证不坑。
感觉几位可爱的小天使一直这样追连载太累心了qaq
再次,非常抱歉【鞠躬
☆、石脉鬼灯(21)
天边的月亮边缘发着毛, 如同鬼眼一般静静地俯视着山谷中的寨子。时不时有夜枭发出凄厉的叫声,携来一派寒意。
今夜不太平, 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搁在平时, 大部分族人早就安安心心地陷入黑甜乡了,而现在, 就算被拉木家和沙家的主事人半劝半吓地赶回了自己家门, 家家户户的灯还是亮着。
危素仰头望着夜空,无意识地将左手放在右臂上青鳞的部位轻抚。
“谢家……到底想要什么呢?”她问。
她问得突然其来, 叶雉扭头看向她,没想太多, “石脉鬼灯?”
她的侧脸轮廓在茫茫夜色中显得有些模糊, 让他看不清表情。
“不是。”危素轻声一笑, “我是说,他们的最终目的。”
不等叶雉回话,她掰着手指头一件一件地给他数了起来, “返魂香,长驱火, 石脉鬼灯……对了,还有血石。谢家想做什么?”
叶雉心里对此其实是有些朦胧的猜测的,但是他又觉得有些太过荒唐, 如果谢家真的如他所想,想要复活上古时候的……
思及此,他微微摇头,伸手抚了抚危素的头发, “不要担心太多,你想,返魂香还在我们手里。”
危素闻言,松了一口气,“也对。”顿了顿,她又抱怨道,“我真讨厌谢家。”
“包括谢凭么?”叶雉不失时机地问道。
“……嗯,他……?”危素对谢凭的心思很复杂,不是一言两语可以说得清楚的,此刻面对着叶雉,她那贫瘠的恋爱经验告诉她,应该要回答“讨厌”,最好还能斩钉截铁一点,但一时之间,危素还真的撒不出谎。
叶雉也不为难她,转移了话题,“你觉得寨子里的人,最后会离开这里吗?”
“很难说。”危素很认真地思考了起来,分析道,“你看,沙家的主事人好像特别固执地不想离开,大奶奶的想法我也捉摸不清,至于拉木家的那位……”
“没什么主见,所以是根墙头草。”叶雉接话道,“哪边呼声最高,他就会倒向哪边,不得罪大多数人。”
“那你认为呢?”危素看向他,“他们最后会离开玉龙山么?”
叶雉想了想,“如果谢家没有出现,也许不会。”
“怎么说?”危素不解。
“你想,清朝从乾隆皇帝开始闭关锁国,到了清末外国列强带着坚船利炮轰开了国门,你觉得这样……好是不好?”叶雉打了个比方。
“这很难说好不好,有利有弊吧。”她沉吟了半晌,回答道。
“有利有弊”是个相当保险的评价用语,叶雉听出她语气中的谨慎,笑了笑,“东巴族现在也面临着类似的情况,他们在玉龙山里待了太久,跟不上这个世界的步子,再这样继续下去,整个部族的人都会迷失。”
停顿一会儿,他继续道,“如果能完全掩藏踪迹,或许没有人找上门来,他们还能自欺欺人地活着,但实际上,他们又还一直跟外界保持着断断续续的联系,说到底,被发现是迟早的事情。”
“所以你觉得……”危素说,“长痛不如短痛?”
现在摆在东巴族人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满足谢家的条件,谢家离开,而他们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躲在山里做春秋大梦,日复一日地麻痹自己,告诉自己这座雪山就是全世界,却又在惶惶不安中等待着不知何时会来临的下一次“拜访”;另一个,则是举族迁离,当初他们怎么入的山,现在就怎么离开,回归到正常的人类生活当中去。
“当然了。”叶雉说,“希望这寨子里还有些明白人,想得通这个道理。”
危素挑眉,抬手攀上他的肩膀,打趣道,“对了,你要是把东巴族比作清王朝,那怀家大奶奶对应的岂不是……慈禧太后?”
叶雉被逗乐了,“差不离,不过,我倒觉得她会比慈禧开明得多。”
“但愿吧。”她淡淡地说道。
忽然,危素想起了谢凭,不知道他找到了石脉鬼灯没有,也不知道他晓不晓得谢家人来了,她想,或许回去跟他知会一声比较好。
她凑到叶雉身边,跟他合计了一番,然后两人便告别了沙月华。走之前,她还嘱咐了沙月华,让她暂时先把龟甲丢了的事情保密,能瞒多久是多久。
两人一路无话,匆匆走到怀必家门口,危素正打算抬手推门,没想到身后忽然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听起来人数不少,而且来势汹汹,她无奈地看了一眼叶雉,然后回头一看,竟然是沙克,他身后站着几名手下。
沙克面色不豫地踏上前一步,明显来者不善,危素不明所以地回望着他。
虽然她平时跟这位一看起来脾气就不大好的长辈完全没什么交集,但她没做什么亏心事儿,不怕他这会儿半夜鬼敲门。
沙克没说话,使了个眼色,大手一挥,他几个五大三粗的手下得了令,立即点了点头,分散开来,手中举着松油火把,将怀必家的前后门全部守住。
“您这是要做什么,不去对付外人,倒来监视我?”危素扬了扬眉,问道。
再怎么说她也是怀氏后裔,东巴族的一脉,是这个寨子里的人,沙克他这是打算搞内讧,自家人打自家人了?
“当然是为了防止你趁乱偷跑了,毕竟祭祀结果还没出来,不是吗。”沙克也不找借口,气如洪钟地回敬道。
危素翻了个白眼,“你们现在都已经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思来管我?”
“你不要在这里危言耸听!”沙克心头怒气翻涌,“你以为闹得寨子里人心惶惶,你就有机会逃了吗?”
危素“啧”了一声,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扯着谎,“您也会说现在结果还没出来,龙神的旨意谁都还不确定,为什么您就认定了我要逃跑?我可真冤枉啊。”
“你――”
“沙叔叔,”她故作亲切地叫了一声,“我只是想提醒您一句,今天谢家能找上门来,明天叶家也能找上门来……”
说到这里,她瞟了一眼叶雉,笑意漫上嘴角。
叶雉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危素继续道,“不是叶家,也会是别的赵钱孙李家,你们的所在地已经曝光了,而且谢家人不会守口如瓶的,您以为,这里还能跟以前一样清净么?”
谢家人会不会守口如瓶,危素自然不清楚,她只是随口挑拨一下。寨子里的人越不信任谢家,就越担忧自己的处境,也就更有可能离开玉龙山。
见沙克不说话,她装出一副好心好意的样子,提醒道,“谢家是为了石脉鬼灯,别的人为了什么那可就说不定了,别忘了寨子里那座藏书阁,古玩字画可不少啊,拿出去都是古董,价值连城呢。”
这一番话说下来,危素只觉得口干舌燥,但看着沙克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和明显陷入了深思的眼神,她心里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当然,最后,沙克还是没有把守着怀必家前后门的手下人撤走。
进到院子里,谢凭立刻迎了了上来,他扫了叶雉一眼,又把目光放回到危素身上,正要说话,危素把食指竖在嘴边,压低声音道,“嘘,外头有人。”
“你找到鬼灯了吗?”一踏进正房,危素便问道。
谢凭身形一顿,然后摇头,“没有。”
“好吧,已经不重要了。”危素揉了揉额角,甩出一句,“你爹你姑来了。”
“什么?!”谢凭惊讶地微张开嘴,面色霎时一白,“这……”
危素已经是疲倦至极,她抑制不住地打了个哈欠,说道,“顺便告诉你一声,现在前后门都有人守着,你要冒险出去找鬼灯,或是找你家人,还是老实待在屋子里,我都不管,你自己拿捏主意看着办吧。”
状况如此混乱,而她身处于漩涡之中,不管做什么都有一种力不从心、无能为力的感觉。她现在还真的是懒得去操心任何人了,尤其是谢凭,反正他家里人已经来了,他爸再怎么不待见他,他姑母也不可能放任他不管。
不去看谢凭脸上的表情,危素又打了个哈欠,她抹了抹眼角泛出来的点点泪水,面无表情,“我要睡了。”
“你在生我的气吗,小素?”谢凭看着她脸上冷漠的表情,心头顿时一惊,不假思索地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腕。
“不是,我只是……累了,想睡觉。”危素轻轻挣开他的手。
一切都等到明天的太阳升起之后再说吧。
经过一夜的磋商,她相信,到了明天总会有个结果。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了!我走了……
☆、石脉鬼灯(22)[捉小虫]
怀必敲门的时候, 危素正迷迷糊糊地坐在床沿穿袜子。
她往敞开的窗户外看去,外头天蒙蒙亮, 远山云笼雾罩, 冷冽的空气涌进来,她深吸一口气, 将这股冷冽吸入肺部, 精神为之一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