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呢?”
伴随着男人的话语,她被迫对上他的眼睛,只觉得他的眼神极为摄人,如暗沉深海波涛,起伏不息。
那其中的浪潮,猛烈席卷而来,叫人难以呼吸。
她招架不住,蹙了眉,慌忙移开视线,“我不知道。”
“秦双翎……”
付玉宵盯着她,微微眯眸,“你今晚很奇怪。”
秦如眉身子轻颤了下,连忙埋首进他怀中,“我是被吓到了。”
这话半真半假。
她确实被今晚的事情吓到了,可并不只因为此。她恢复了记忆,但暂时不想让他看出来。
他应该……没有看出来吧。
头顶没有传来声音,秦如眉心中愈发忐忑,七上八下。
正当她担忧之时,付玉宵的嗓音带着讽刺,终于响起:“谁让你出门?我拨了那么多人守着,也拦不住你一个人。”
她松了口气,低声道:“阿昼,我只是想见你。”
“最近我很害怕,我想你了。”
我想你了。
这句话很简单,却容易击进人的内心。
尤其是男人。
果然,付玉宵没再说话。
须臾,他淡淡的声音传来,因她与他离得近,贴在他胸膛上,那震动便感受得极为明显。
“之后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情。”
空气安静了许久,秦如眉忽然小声问道:“阿昼,你叫什么名字?”
她说着,在他胸口撑起身体,鼓起勇气对上他的视线,“我想……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付玉宵回望着她,不语,眼底神色令人捉摸不透。
她努力装出期待的模样,盼着他的回答,可过了很久,他都只是深深盯着她,一声不吭。
她不由退怯了,正要从他身上下去。
“奚无昼。”他道。
秦如眉的身体一僵,好久,才抬眼看向他,眸光震颤。
男人说得很平静,毫不相关,仿佛这并不是他的本名,而是另外一个陌生人。
秦如眉却无法动弹。
耳边仿佛有锣鼓狠狠一敲,那声响震天,回音层层荡开,叫她难以聚神,愕然至极。
她恢复了记忆,却并未忘记失忆时发生的事情。
她记得她那日问过他,昼这个字。
那时,她说这个字很好。
昼,是天光的意思。
她原本以为他的名字寓意很好,却从来没有想过,他的名字,是无昼。
给他取名字的人,是有多恨他?
秦如眉望着他,呢喃着:“奚?”
付玉宵只道:“嗯。”
他的手从护着她的后脑,转而向前,摩挲过她的脸,继而在她的下颌缓慢游移,看似漫不经心。
稍显粗粝的指腹,摩挲着她的肌肤,让人心脏无法控制地紧缩。
“太子也姓奚,”他淡淡道,“秦双翎,你现在知道我的身份了?”
秦如眉一动不动。
她知道,她现在在他眼里还是失去记忆的白纸,所说所作都遵从心底最深处的想法,所以,如若她有任何一丝对他不利的念头。
如若她有这种念头,如若她说出了口。
他就会亲手杀了她。
是这样吗?
应该是吧,他这样的上位者,永远不会留一个隐藏的祸患在身边。这是最愚蠢不过的事情。
秦如眉垂眼,佯装自己毫无异心,轻轻嗯了一声。
她目光却不由自主下移,落在他微微敞开的衣襟里,那里,隐约能看见他胸口的疤痕。
道道交错,让人望之心惊。
“那你是皇子吗?”她看得怔了,分心道,“好厉害……只是,这些年,你过得很难吧。”
没有等到男人任何的回应,可下一刻,他握在她身上的手,竟蓦然紧了力道,沉重不少。
“你说什么?”他微微粗哑了嗓音,又问了一遍。
秦如眉有些难过,也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神情,只在他胸口躺了下来,怔怔注视虚空,道:“阿昼,很多人都说王爷威风,可是都没人说,他们过得也不容易……”
世人只知高位者尊荣无限,荣华富贵享受不尽,整日纵情声色犬马,好不快活。
可不居其位,不知其苦。
他是皇子,生于深宫,长于深宫。
虽然她不知他如今为何以一个毫不相干的身份,出现在了众人视野中,但想一想,便知道他这一路走来不容易。
完全换了个身份……先不说要如何做到,这一路要摆平的事情,就已经足够多了。
秦如眉思绪纷飞,想得出神,因此并未防备被她压在身下的男人。
待到反应过来,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她毫无防备,竟已和他位置调转,躺着陷入被褥中。
付玉宵沉沉压住了她。他似有些气息不匀,急切的,握住她的下巴,下一刻,已然倾身而下,吻住她的唇。
第39章
这一切来得迅疾又突然, 她几乎没有防备,懵然着,只能用手抵在他胸口。
她的推拒如同蚍蜉撼树, 微不足道,好在,当他的吻从她唇上移开,失控地向下, 接触到她露在空气中微凉的脖颈时,他似乎终于反应过来, 蓦然推开了她。
身上一轻,付玉宵已然起身,扔下她,一声不吭绕过屏风,大步进了湢室。
许久后,她听见流水的声音, 盖过了沉沉的喘息。
方才一遭,秦如眉却是完全醒了酒, 听着不远处那声音, 脸颊微烫,扯过被子,蒙头滚进了床榻里侧。
不知过了多久, 当她呼吸逐渐平缓,快要睡着时,男人终于走了回来。
身旁被褥再次下陷, 他手一伸, 她就被扯了过去,枕在他的手臂, 靠着他的身体。
这番动作再次吵醒了秦如眉,她困乏地蹙眉,睁开眼,想要抗议他的强横。
只是,对上他的脸,那点怒火竟又诡异地消失了。
屋内烛火灭了几盏,只剩一豆微弱的烛,在夜风里拉扯。
男人已经闭上眼睡了。
秦如眉悄悄仰起头,就这样靠在他手臂上,安静看他。
她的视线落在男人的眉眼上。他长得不像太子,太子容貌肖似怜贵妃,更偏妖异,加上纵情过多,周身总弥散懒散之气。而他君子斐然,容貌俊朗似星,更偏冷冽,不带感情看人之时,几乎拒人千里之外。
……罢了,表面君子罢了。
秦如眉腹诽着,冷不防,男人淡淡的声音传来:“看够了没?”
她一僵,抬眼看去,果然对上付玉宵平静的、毫无情绪的眼睛。他就这样看着她,将她的窥视一览无余。
方才,就在她神思周游之际,他不知已这样看了她多久。
偷看被当场抓住,秦如眉尴尬起来,移开视线,“没有……”
下一刻,她陡然停住话头,捂住嘴,懊恼翻涌而上。
她顺嘴说了什么?
……是了,他问的这句话本就有歧义,她无论答是或不是,都会掉进他埋下的陷阱。
果然,付玉宵沉默片刻,道:“没看够?那趴我身上继续看?这样省得抬头,不累。”
“……”
秦如眉哽住,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在他的视线里,她努力寻找蹩脚的解释,好半晌,忽而想到什么,低低叫道:“夫君。”
付玉宵闭上眼睛,“嗯。”
秦如眉思衬片刻,“我明日想出门。”
付玉宵没反应。
她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他的回应,见他呼吸均匀,似是睡着了。
她不由着急起来,忍不住爬起来一些,探身凑近了他的脸,蹙眉看着他,又催促地叫了声,“夫君。”
他睁眼了,漆黑如墨的视线攫取住她,“为什么。”
她乱了一瞬,道:“我、我想去新开的那家酒楼,听说那家的牛乳糕特别好吃。”
他打消了些怀疑,皱眉,“改日吧,明日我没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