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妧流转着目光看她,“那赵毓明赵公子又骑着他的毛驴来给你借书啦?”
她躲过楚漪来抢夺的手,将书翻开一看,啧啧,注解的可真是详细啊!
要说这赵毓明也不知道什么毛病,连续一年来每隔半个月就来这一次,也不做什么,只是来给楚漪借书,借完了旧的就换新的,给完书就走,无论刮风下雨,雷打不动。
“他不会是在追求你吧?”汤妧打趣着,转而又眉头一皱,“不对啊,你现在是男人,嘶,他不会是断袖吧?”
“胡说什么!”楚漪一把将书抢过,嗔了她一眼,也不知道是在反驳前半句还是后半句。
“那,你对他?”汤妧伸出两只食指一对。
楚漪向她瞪了一眼,“没有的事!”
汤妧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那等下次来我替你拒了他,反正我爹书房里那么多书,也不差他那几本。”
不知她说到了什么,楚漪瞬时脸色一变,直接夺门跑了出去。
“什么意思?拒绝还是不拒绝?”汤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在汤妧练了五日舞后,这日车夫架着牛车要正要送十二个姑娘回家,行到一半,迎面有人亦架了一辆牛车来,汤妧瞧见登时眼前一亮,是段锦。
他在路旁停了牛车上前来,拱手道:“我今日来接妹妹,便不用大叔多跑一趟了。”
他说完,向汤妧一眨眼,这神情不仅让汤妧脸一红,其他十一个姑娘见了也都羞涩起来,只是汤妧一心在段锦身上没有瞧见。
她兴冲冲地扶着段锦的手要下车,却有人突然扯住了她的袖子。
是同村的云杏,她生的十分小家碧玉,眼巴巴的看过来只叫人心生怜惜,“汤姐姐,大叔不去了那我如何回家啊?”
也是,她忘了还有一人,“那你同我们一起吧!”
段锦登时黑了脸,本来汤叔就看得严,他好不容易找到能独处的时间居然还带上了个累赘,扶着汤妧下车后,他直接带着她上了牛车。
云杏本来伸出的手见此又默默收了回来,紧咬着唇自己小心爬了下来。
回去的路上汤妧本来兴致冲冲的想同他讲自己习舞的事,结果一旁的云杏忽然唤了声“段锦哥哥”,叫汤妧高兴的话语全梗在了喉头间。
皆是同村的人段锦与云杏自然相识,只是极少有过交谈罢了。
她这一声叫的段锦浑身一抖,疑惑的转过头去看她,“有什么事?”
十六岁的少年已经渐渐褪去青涩了,面上再没有小时候的婴儿肥,因为常年练武叫他的面目变得硬朗,摄人的星眸看过来叫人不自觉沉浸其中。他已经长得高过了汤新台,快逼近段枫的身高了,因为习武所以并不瘦弱反而健壮有力,他手长腿长的坐在那儿,有一种压迫感,但又叫人觉得安心。
云杏在那‘段锦哥哥’长‘段锦哥哥’短的喊着,跟他说着她跟汤妧两人练舞时发生的趣事。
段锦冷着脸应声而后看向汤妧,汤妧狠狠朝他瞪了一眼,他摸了摸鼻又转过头去,汤妧又眯着眼看着云杏,啧啧,这害羞的小模样,那眼中的情意可是藏都藏不住。
她反应过来,所以,她这算是是引狼入室喽?
直接伸手拍了拍段锦的肩,见他转过头来忙娇声道:“段锦,我困~”
声音要多娇软有多娇软,听得他心都酥了。
毫不犹豫的伸出一条长腿往边上一搭,手往上一拍,“睡!”
汤妧直接一倒,头枕在了他大腿上,见他低头看着自己,她直接刮了他一眼,段锦默默抬起了头。
她捂着唇假意打了个哈欠,朦胧着杏眼对着云杏道:“我有些困便不招呼云杏妹妹了,云杏妹妹自便啊!”
她说完,一只手还搂住段锦的腰,脸朝着他腹部间蹭了蹭,满意的睡了过去。
被她一番动作撩的火热的段锦只能紧咬着牙将一切往肚子里咽,这死丫头掐得他可真疼!
见他们二人这一副亲密的模样,云杏还有什么不明白,她又羞又臊不敢再开口,到了村口时忙匆匆道谢下了车。
汤妧当即爬起怒视段锦,“呦,这‘段锦哥哥’,‘段锦哥哥’叫的可真是甜啊!你听着舒服吗?”
她学着云杏方才甜甜的样子叫了两声,是又娇又俏,段锦一听不止心酥了,身子都软了。
他忙拉着她的手讨好道:“你叫我便觉得甜,觉得舒服。”
“呸,”她将手挣开,“我才不喊。”
“别生气了好吗?我跟她又不熟,再说了,”段锦向她一挑眉,“这人还是你喊上来的,我可只是来接你的。”
汤妧被他一噎,说不出话来反驳,最终只得愤愤道:“那你别来接我了,省得又招人家。”
“……”
得,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段锦后悔不已。
作者有话要说:云杏只是个炮灰,炮灰!
虐点不是在男女主的感情上!划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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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说了,59章那首诗出自 唐 李朴《中秋》
☆、【祭礼】
在汤妧不知几次回来哀嚎后, 楚漪终于不淡定了,她放下书无奈道:“我教你。”
“你教我?”汤妧忙凑过去,“你会?”
“本郡主的舞姿当初可是响动满京城的,只是近两年不曾跳过,我得先动动筋骨。”楚漪得意道,而后同汤妧两人一起将她屋里的物件搬开, 空出来一块空地。
她将头发散了, 开始慢慢的舒缓着身体, 抻着腰肢, 一点一点寻找着当年的感觉。
指尖轻动,玉臂轻舞,腰肢轻扭, 汤妧看着面前俊逸的少年慢慢地恢复她女子本身的柔媚。
她一舞下来,额上带着薄汗, 几缕秀发沾在了她面上, “你将踏歌跳一遍, 我看看有什么瑕疵, 慢慢教你。”
不大的屋子里,两名少女一同教习着舞蹈,她们肆意舞动着自己年轻的身体, 盈盈的嬉笑声传出了屋外,汤新台在书房正看着书,听了笑声也忍不住一笑。
有了楚漪开的小灶,又加上袁嬷嬷的教导, 汤妧很快便习会了舞,更是在众人中脱颖而出。
秋日祭很快到来,十里八乡的村民纷纷赶至了镇上观看祭礼。
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相互交谈。
“哎呦,她姑奶奶,好久不见啊!”这厢正说得兴起的一个中年妇人瞧见从另一条路走来的老妇人连忙凑上前去。
她扶着老妇人嘻嘻笑道:“她姑奶奶啊,我家芳儿啊被镇长选中要在祭礼上献舞呢,你老人家可记得看呦!”
“呦呵呵,我老婆子肯定好好,肯定要好好看,”老妇人眯眯笑着,“哎呦,这芳儿一舞啊,肯定有好多小伙子看上,咱们到时候可得好好给芳儿选选!”
这话说到了妇人心坎儿里,这祭礼上献舞一为博个好名声,二为自家女儿的芳名远扬,到时候啊就等着说亲的人来踏破门槛了。
两人说说笑笑着,一路走远。
在祭礼的前一夜,汤妧等十二个姑娘就被接了来镇上,虽说这不是什么皇家祭礼隆重万分,却也是不能随意马虎的。袁嬷嬷又领着她们练了几遍,最后终是放下心来满意的点头。
一大早,袁嬷嬷便领着人给她们一一上了淡妆,换上了舞衣,另梳了发式,在场内侯着只等着镇长祭拜完上苍便上去献舞了。
祭台设在了镇上的一处空地上,人为划出了一块区域,到来的百姓纷纷围在区域外观看。而祭台两侧也设了一些上座,邀请十里八乡德高望重的人来。汤新台便在其中。
十二个姑娘一被袁嬷嬷领了来,场外便起了欢呼声,更有不少小伙子嬉笑着。
汤妧走在前头,一眼便看见了坐于上座的自家老爹,可惜不能打个招呼,只能朝着他盈盈一笑,汤新台也向她一笑以示回应与鼓励。
她转而又看向场外,于人海中寻找着心心念念的身影,可惜人太多了叫她看不过来,感觉到一旁袁嬷嬷的注视,她忙又转回了头,目不斜视。
时辰一到,镇长开始上了祭台,祭拜天地神明,祈求来年同样风调雨顺。
“仰惟天地,挺生邃古……”镇长的声音洪亮,祭文从他的口中念出,抑扬顿挫,铿锵有力。在场的百姓无不称赞。
“伏维,尚飨。”
他念完,手持三支香,念道:“一拜!”
百姓们皆肃然起敬,一齐祭拜。
“再拜!”
“三拜!”
庄严的祭拜仪式过后,却是轻松的表演时候。
汤妧左右再看了一眼,只见不远处的一颗树上,段锦正吊儿郎当的坐在上头,见她看来,连忙向她招手,汤妧轻勾着唇角,忙掩住笑意,又转过了头去。
台下的乐声响起,十二个姑娘婀娜着身姿,翠裙垂曳,缓步上台。
这时段锦才彻底瞧清了汤妧的装扮。踏歌是群舞,十二位姑娘的打扮别无二致,但他一眼便瞧见了于众人中完全不同的身影。
一身翠绿的杂裾,轻盈薄纱的下摆叫她仿佛站于云端,犹如云中仙子。那柔软的水袖挥舞着,她一步一动,一个拧腰,一个松胯,尽显少女的婀娜。
轻灵甜美的歌声伴随着舞姿一同唱出。
“君若天上云,侬似云中鸟,相随相依,映日御风。”
“君若湖中水,侬似水心花,相亲相恋,与月弄影。”
这声声的南音软语,柔媚万千,他能从中听出了少女心中蔓延出来的情思。
歌声配着舞姿,少女盈盈笑着,她的神情欢愉畅然,妩媚俏丽,那一句词唱出,她是满面的娇羞无邪。
“人间缘何聚散,人间何有悲欢,但愿与君长相守,莫作昙花一现。”
她一唱一动,随着乐声拧腰向左,抛袖投足,水袖便这样往欲往左去,而就在这“欲左”的当口,她又忽然转体右行,待到袖子往右坠时,身体又忽而至左,将袖子横拉至左侧,就这样的左右往返,仿若行云流水,又似天马行空。她是那样的清新俏丽,又透着柔媚婉约,让段锦瞧着心动不已。
他完了!他想。
在段林入赘谭家的时候,他曾问过他为何执意如此,段林道:“这世间总有一人,叫你恨不得倾心相待,与之共度一生,便是有多大的难关,也要同她在一起。”
是这样,便是这样。
段锦捂着胸口,那满满当当的情意压得他快要窒息却又甘之如饴。
她合该是我段锦的,她应是我的妻,她应从此与我共度一生,她应从此由我护着她爱着她,叫她不受任何委屈。
一舞将至,众人见场上的十二位少女一齐举袖搭肩斜排踏舞,正是可谓是“舞婆娑,歌婉转,仿佛莺娇燕姹”。
最后一声余音唱尽,十二位姑娘一齐行礼致谢,汤妧再次抬眼,却没看见坐于树上的段锦,她于人海中寻视了一番也没看见,暗自蹙起了眉,见一旁的人走了她连忙跟了下去。此时众人仍沉浸在她们美妙的歌声迷人的舞姿之中,待她们走后,众人才回过神来,忙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这时上场的是年轻汉子们跳动的傩舞,他们气势威武磅礴,情绪奔放开朗,节奏势烈明快,动作刚劲有力,同方才柔媚的女子舞蹈截然不同,众人的目光再次被吸引了过去。
下了场的汤妧与其余姑娘同教习了她们半个月的袁嬷嬷道别后,她急匆匆的往人群外奔去。
身旁有许多年轻小伙凑了过来,“姑娘,可能告知你的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