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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节

一替成名 superpanda 6933 2024-06-30 09:37

  “……?”他捧得更小心了。

  左然伸出右手,将床头灯关了,而后翻身,将何修懿抱在怀里,撩起对方浴袍下摆,分开对方两腿,将自己挤进去。

  满室黑暗,只有那夜光沙瓶画透出些许幽微光亮——一对情侣在星空下紧紧相拥汲取气温,十分可爱。何修懿被用力顶动,然而依然牢牢抱住瓶子,像只松鼠,生怕里面海沙会洒、会乱,不敢妄动,全身紧张。他注视着手中瓶子,还有瓶子当中的情侣和星空,感受自己恋人的温度和力度,终于在小心翼翼、斤斤自守当中达到巅峰。

  ……

  一觉醒来,是8月7日,真正的七夕节。

  何修懿是怕了,坚决不肯出门。

  左然也没办法,便在家里露天的饮茶室架了个望远镜,试图找找银河、牛郎星织女星。

  不过,8月7日,北京,pm2.5数值188,重度污染,没能看见牛郎织女。

  接着便是8月8日,左然与何修懿再次前往片场。

  这一次,是湖南。

  《又见余美丽》文革这段剧情已经拍摄完毕。8月6号、8月7号两天,就在左然与何修懿参加“石榴影城”的七夕活动时,剧组已经带着各种器材前往下面一个片场,也就是奶茶ceo拥有的烟花厂,准备拍摄八十年代当中的余美丽。凯文喜欢吃辣,听说要去湖南,整个人很兴奋。

  厂在湖南浏阳。这里有一千多家烟花爆竹厂,生产的焰火量占到全球一半,左然最终选了奶茶ceo的那家。不过这个也是因为其他候选拒绝了他,只有奶茶ceo一个人同意剧组使用场地。

  奶茶ceo是一个壮汉,皮肤黝黑,面部棱角分明,面对各种强力火药面不改色,可却在听《又见余美丽》的故事时眼角含泪。后来,烟花厂联络人曾经告诉左然,壮汉奶茶ceo哭点极低,时常因为感动落泪。也许正因如此,才会非常配合。

  第83章 《又见余美丽》(十六)

  烟花厂很空旷。院内地面由水泥铺就,远处有些铁皮厂房、仓库。院墙上面, 有些万马奔腾气势磅礴的广告, 写着“城市璀璨,由我制造”, 配图全是高楼大厦上方的大礼花, 充分体现厂子审美。

  那个奶茶ceo用“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的手势介绍道:“我们厂是浏阳第三大厂……”

  旁边一人黯然接道:“第四大了。”

  奶茶ceo大吃一惊:“什么?那个家伙……”

  “嗯。上个月的4号是美国独立日,好多州的政府从他家买礼花。”

  奶茶ceo性格并不大气, 听了之后非常不开心。

  何修懿忙安慰:“总归是前四嘛。”

  他的话却没有起到任何作用。黝黑壮汉奶茶ceo的心情低落,沉默了几秒钟,道:“算了, 你们拍吧。”

  左然颔首:“好, 谢谢了。”

  烟花厂中戏份不多, 基本只有“劳改”一段。

  1983年“严打”时期, 余美丽在澡堂被捕。某个澡堂当中, 警察“钓鱼执法”, 用脚碰余美丽,余美丽已单身许久,便主动坐近了。余美丽被判处七年劳动改造, 终日在礼花场里用肩扛洋灰,直到1990年才被释放。

  何修懿坚持要上真实的“洋灰”,也就是现在的水泥。片中,“洋灰”大约一百市斤一袋,主角需要来来回回扛。

  左然问:“能行吗?”何修懿永远是那么漂亮、诱人。

  “行,怎么不行。”何修懿笑, “如果是扛轻的东西,脚步就会露出破绽。”

  “……”

  何修懿说:“左然,你不一向要求‘所有道具必须全是真的'?怎么到了我这,一百斤的洋灰就改成二十斤?”

  “可你……”

  “没事,真的没事。当时发现‘红宝书'内页全是空白时你是怎么训斥美术指导和道具组长的?我不想要差别待遇。左然,我是真心希望,因为遇到了你,我的方方面面都能变得更好,而不是觉得自己哪里反而出现问题……哪怕有一秒钟。我不是个完美主义者,但唯独与你的感情这件事情,我不想要任何瑕疵。”

  左然目光深得好像一池湖水:“好吧。”

  然而,虽说“没事”,当实打实一百斤的水泥袋子被人隔着单薄衣物架在他的双肩上时,何修懿依然是感受到了压迫。

  有点重。

  “行吗?”剧组的人问他。

  何修懿适应了下:“行,没问题。”

  “不行要讲。”

  “真可以,没问题,可以正常拍摄。”虽然三十多岁,可一百斤的水泥,对何修懿来说还是不成气候。

  “action”后,何修懿便站在大卡车的车架下,车架上面饰演工人的人为他放上“洋灰”。

  几十个短镜头之后,有一个长镜头,所以何修懿不能停下休息。没有剪辑的长场景,如果处理得好,可能是一部电影中最令人难忘的部分,前提是有一个运用该办法拍摄的理由。这个扛洋灰的场景,用长镜头可以表现长时间的张力,何修懿再一次感觉左然很有导演天赋。

  左然选择完全正确的代价是,何修懿比较惨。

  他肩膀上扛着一百斤的水泥,迈开脚步,向远处指定的卸下水泥的地方走去。

  八月份的湖南,太阳十分毒辣。何修懿的背上全是汗水,头发也被打湿,汗水顺着脸颊滑进衣领,有些黏腻腻的。胸肺像有一团火球,灼烧着他的身体,让血液都沸腾、蒸发起来,似乎可以冲破皮肤。

  何修懿终于将“洋灰”硬扛到终点处。那里还有一个工人,道:“再扛回卡车上!”礼花厂哪里有那么多劳动做,于是,这些劳改犯人日日夜夜来来回回反复运送水泥,像古希腊神话中的西西弗斯,在漫长的岁月当中,一次次将巨石推上山顶,一次次看着它掉落回来,日月循环,没有止境,将时间与精力用于徒劳的事。

  何修懿演出了一副麻木之姿,活动了下肩颈,略微休息几秒,便在对方“别偷懒”的催促当中,将刚刚放在水泥堆上的麻袋再次扛到肩上,弓着背脊踏上来路,再走一次对余美丽来说好像永无止境的路。

  第一回,没过,ng。

  第二回,没过,ng。

  第三回,还是没过,ng。

  第四回,左然反复看监视器,足有十遍,沉默许久,最后才说:“好,准备下一镜。”

  “过了?”何修懿很惊讶。

  左然面色冷静:“过了。”

  “不会吧。”何修懿说,“最后我与工人谈话的那一段,不小心结巴了。”

  “后期配吧。”

  何修懿笑:“那口型也对不上啊!”而且,一般来说,如果资金到位,可以保持好的音质,那么还是现场收音效果更好,可以保留与环境音的真实互动。

  “……”

  “再扛一趟水泥而已,能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你已经非常累了。”气温足有35度。在这个天气下,体力流失很快,与平时不一样。

  “好啦。”何修懿说,“没事,再来一遍。我不希望留下任何遗憾。”有天赋的演员很多,肯努力的演员也很多。他的运气已经很好,他不想对不起左然给的“运气”。

  “……”这个镜头很长。演员需要扛着水泥行走大约两分半钟。左然十分担心,因为这个镜头他的大宝贝会累到。

  他抬头看了看。太阳十分刺目,之前写剧本时并未料到太阳会有这么毒辣。而后左然忽然想到,这里其实可以加个太阳特写,用于强调余美丽的艰难处境,效果也许会更到位。

  “加个动作。”左然忽然说道,“再次扛起洋灰之前,抬头看看太阳。凯文,接着要将镜头摇到太阳上面,来个特写。然后……修懿休息一下,再完成接下来的一连串走位。”

  “啊?”何修懿问,“可是,这不是一个长镜头?”

  “在太阳特写中偷偷剪上一刀。”左然说,“休息过后,凯文再将镜头摇回人物身上。因为太阳很亮,看不清楚轮廓,观众不会发现镜头也被剪过。”

  凯文恍然:“对对对,左导,您对演员真好,竟然能相处这样的好办法。这样,修懿就能休息一下。天太热了,之前两遍都是到了最后状态不好。”

  “嗯。”

  何修懿感到了爱人那种体贴。那个关心十分幽微,并未影响他的坚持,却又减轻他的负担,依靠的是左然自己苦想冥思。各种细节总是令何修懿对未来有希望。

  于是,第五回,因为长镜头被切成前后两段,中间可以休息一下,何修懿过了。

  收工之后,何修懿连忙跑回宾馆,在浴缸里舒舒服服地泡澡。白天那个扛洋灰的长镜头令他有有点累,只有泡澡加上睡觉才能驱逐一切辛苦。

  他把脑袋搭在浴缸边沿,哼了两句已经跑到爪哇国的小调。想到自己不久便能杀青,心中高兴,觉得自己好像又进步了。之后左然会忙后期,而吴顺之收到几个不错的本,角色立体、有血有肉,自己应该可以挑选其中两部接下。

  总有新的挑战,有意思。

  忽然,何修懿发现了一件诡异的事。

  他的左臂……漂上来了!!!

  浮在水面!!!

  “……”何修懿想:啊咧。

  剧痛钻入心脏,手臂无法移动。何修懿转过头,又伸手摸了摸,发现果然肩部关节已经错位,上臂骨头向前脱出,支棱在那,十分吓人。

  “……”何修懿手握着上臂,忍住疼痛勉强站起,迈腿跨出浴缸,几步走回卧室,“左然——”

  左然看了一眼便察觉到不对,将剧本一丢,两步走过来:“修懿,怎么了?”

  “呃,肩膀脱臼了。”

  左然呼吸蓦地变得紧张。

  “真的是很奇怪。”何修懿苦笑道,“可能白天哪里劲儿没有用对。”

  “……”

  “哎,你别这表情,我真的不觉得一百斤有什么。就是赶巧儿了,也不知道到底哪里扭了一下,竟然就脱臼了。”

  “先去医院。”

  “嗯。”

  到了医院,何修懿躺在病床上,一个医生脚蹬在他腋下,像拔萝卜一样一直扯他胳膊,试图把错位的肩关节拽出来,让它自动滑入原位。可何修懿放松不了肌肉——脱臼本来就疼,他本能地试图稳定患处,便与医生对抗,医生扯了十来分钟,才终于是固定好了。何修懿全过程当中未发一言,努力淡定,可是额角还是沁出汗珠。

  医生又为何修懿上了夹板、吊带,告诉他要静养两周。

  “真是……”不中用,何修懿想。

  回到宾馆之后,左然抱住了何修懿,轻吻对方受伤的肩胛骨。这吻持续时间很长,一下一下落在肩膀,患处似乎能因这轻盈的触感愈合。

  半晌之后,左然说:“抱歉。”

  “……???”

  “我本可以避免这些。”

  何修懿却哭笑不得:“一百斤的水泥而已。这是偶然事件,谁也没有想到。我上学时,有次和同学们打球也搞到了肩膀脱臼,其实只是用力够了下球而已。”这种东西有时就是哪里劲儿没有用对。

  左然还是抱着恋人一下一下亲吻伤处。

  “好啦……”

  何修懿再一次发觉,自己受罪,左然比他难过得多。他自己的疼痛,都会传递出去,如同落日时的黯淡从一个树梢传到另外一个树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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