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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他一挥手,身边人立马上前,一左一右挟住秦立轩。

  这些人很有技巧,动作不大且轻柔,但秦立轩却挣动不得,只得嚷嚷着被请了出去。

  秦立轩一被移开,他身后周文倩便露了出来,她脸色有些发白,显然亦知道事情不好,不过她此刻却只得佯作镇定,冷冷对身边的仆役说:“退下,我要回去。”

  郑高闻言挑眉,他嗤笑一声,眸带挑剔地上下打量周文倩一番。

  周文倩头上梳了个双环髻,一袭弹墨撒花白底青绸襦裙,骤眼看上去,打扮倒是酷似丫鬟,只是郑高安国公府大管家多年,他什么眼界,随意一扫就能看出衫裙质地的不同。

  他很是鄙夷,一个好好的闺阁小姐不当,偏要办成丫鬟出来勾搭男子,啧啧,这周表小姐,看起来娇娇怯怯,骨子里头里倒是风骚。

  再说周文倩喝了一声后,围在她身边仆役却恍若未闻,脚下不动分毫,而郑高的眼神并不加以掩饰,她很轻易便能明白其中意思。

  她不认识郑高,但凭对方这阵仗,便不难猜测到对方的大概身份,周文倩心下一时愤愤,她再算是投奔而来,也是主子,而这人不过就一个卖身的奴才,竟也敢鄙夷主子。

  周文倩一张俏面绷紧,只是她想什么,郑高并没兴趣知道,他懒得多说,随手一挥,直接让仆役上前把她押住。

  郑高连粗使婆子都懒得召唤,直接就让两个身强体壮的年轻男仆押人。

  周文倩都能直接偷出前院私会男子了,郑高不觉得她需要尊重,且对方不过就一个投奔而来的外四路表小姐罢了,他虽是奴仆,却是浑然不惧。

  这事之前,郑高虽不惧,但应有的礼数他肯定会有的,但此刻,他扫了尖叫挣扎的周文倩一眼,眸带蔑视地笑了笑。

  郑高敢用项上人头保证,这周表小姐是绝对无法秋后算账的。

  “押下去,先找个空院子关起来吧。”郑高一声令下,周文倩马上被两个男仆役挟着双臂,倒拖着往外走。

  这个姿势对一个闺阁小姐而言,实在是很具有侮辱性,且周文倩隔着薄薄的春装,已能感受到男仆们的体温,于是,她的尖叫声陡然便拔高。

  女声尖锐且刺耳,郑高不觉蹙了蹙眉头,他低咒一声,喝道:“还不快把嘴给堵起来,要是让消息给漏了,咱们所有人都得吃瓜落!”

  郑高话音一落,周文倩的尖叫声便戛然而止。

  郑高紧紧蹙起的眉心这才稍稍放松了下来。

  这个娘们真烦人,弄了这一出,给耽搁了他多少事,要知道,今天他本来已经是忙得连轴转。

  郑高把这对真爱鸳鸯暂时给处理妥当了,低声骂了一句后,他便匆匆领人返回前头,给郑明成复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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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金乌西坠, 蔚蓝的的天空渐渐暗沉, 天际只余一抹橘红色的光辉。

  热闹了一整天的安国公府终于安静了下来,府门再次打开, 送出最后一拨客人后, 那沉重的大门再次阖上。

  青盖翠帷珠缨大车缓缓而行,车内燃着烛火,火苗跳动,姜氏端坐车厢正中,橘黄的烛光微微闪动, 她白皙的脸庞亦时黯时明。

  燃烧中的蜡烛“噼啪”一声响,火苗猛地爆了一下。

  姜氏的奶嬷嬷陈氏见状,她刚打开车壁的木屉,正打算取出黄铜剪子, 好剪一剪烛心时,突然, 姜氏开口说道:“嬷嬷, 不必了。”

  姜氏面无表情, 眼睑半垂, 陈嬷嬷偷眼窥了一下, 并不能看见她眼内情绪。

  车厢里的气氛很是沉凝,两个小丫鬟已经缩在角落里, 垂头不敢动作,陈嬷嬷亦有些心头发颤,她连忙低低应了一声, “是,太夫人。”

  姜氏是陈嬷嬷奶大的姑娘,对其最信任不过,但今日她知道主子心情已极度阴郁,一时亦不敢多加言语。

  车厢里便沉寂下来,只听到外头车轮滚动的声音。

  一行几辆大车,终于在掌灯时分回到了宣平侯府,府门大开,迎接主子回归。

  “你说什么!”姜氏怒极,喝了一声,向来表情温婉的白皙脸庞此刻已隐隐扭曲,她双目瞪大,盯着站在面前的儿子,胸.膛剧烈起伏。

  几人不过刚返回宣平侯府,姜氏才落座,此刻,一个小丫鬟恰好捧着茶盏上前,姜氏气恨难挡,劈手夺过丫鬟手里的茶盏,扬手掼在秦立轩脚下。

  此举一反姜氏保持了多年的柔顺形象,但她实在已无心顾及,看着眼前已快要及冠的亲儿,她恨得银牙紧咬,怒道:“你再给我说一遍!”

  白底青花缠枝纹茶盏里头,盛满了滚烫的热茶,摔落在地上,茶盏粉碎热汤飞溅,不少撒落在秦立轩身上,但他却完全感觉不到腿脚上的点点烫痛,反是不顾满地碎瓷,噗通一声猛地跪倒在姜氏面前,叫了一声,“母亲!”

  “我说我想娶倩儿为妻,求母亲成全。”秦二声音坚定,吐字清晰,话罢,他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而后抬起殷切地看着母亲。

  秦立轩这个头磕得很重,抬头再看时,他额上已隐有乌青,并嵌上了两小粒碎瓷,此刻他的语言行动,都告诉堂上众人他的决心。

  但他的母亲凝视了他片刻,却觉胸中怒焰如炽,火烧火燎灼得她心肺发疼,姜氏一时只觉天旋地转,捂着额头便软倒在高椅上。

  秦立轩以及一众仆役大惊失色,连忙抢上前,将她扶住。

  堂上一时兵荒马乱。

  秦立远见状挑眉,他一直安坐在堂上两溜高椅左侧最上首位置,安静旁观不发一言,此刻随手放下茶盏,他吩咐了一声,“去找大夫来。”

  他伤势未愈,因此府里前院一直住着大夫,此时去请,亦无需费时太久。

  “是,侯爷。”一众侍立在秦立远身后的仆役出来了一个,他应声往外而去。

  秦立远面上沉稳依旧,他预料到姜氏反应很大,但却没想到大到这种地步。

  他双手交叠于腹前,右手把玩着左手大拇指上的碧玉扳指,看来,他这继母对亲儿是否能高娶公府嫡女,是万分在意啊。

  秦立远垂眸,缓缓转动着手上苍翠欲滴的扳指,二弟能娶得高门贵女为妻,他亦为之高兴,但那女子,却万万不能是她。

  经过今日一事,事情发展如秦立远所愿,秦立轩再想迎娶她,已再无可能。

  今早,秦立轩与安国公府表小姐趁着韩老太君寿宴,偷偷在前院相会,正在两人互诉衷情,难解难分之时,却被安国公府家人当场逮了个正着。

  安国公府将两人押下,不动声色继续寿宴,一直到大宴结束,宾客纷纷告辞时,方才暗暗通知姜氏与秦立远去领人。

  秦立远与姜氏顶着安国公夫妇的冷脸,一再致歉,才成功把秦二给带了回家。

  老实说,今天宣平侯府在安国公府面前,是大失了面子,但秦立远却心情畅快至极。

  因为秦二与郑玉薇婚事正式告吹,再无一丝可能,而且据他判断,那小丫头很可能参与在其中。

  秦立远的大手松开扳指,拂过胸前玉佩安放的位置,想起她亦不愿意嫁与秦立轩,他不禁微微一笑。

  隔着衣衫摩挲了小玉佩片刻,秦立远放下手,面色如常继续旁观堂上之事。

  此时,大夫还未赶至,但姜氏却已转醒,原来她不过是气急攻心,一时阙了过去,陈嬷嬷在她人中处按了片刻,她便幽幽醒过来。

  姜氏睁眼,刚好看见眼前神情焦急的儿子,他一见她醒来,便急急呼唤道:“娘,娘,你可安好?”

  怀胎十月并养育慈心抚养多年的儿子这般关怀她,姜氏见状,心里到底是缓了缓,被搀扶起来喝了两口热茶,她觉得好了一些,方开口对儿子说话。

  “你这般不孝,与个不知廉耻的贱婢纠缠不清,丢失了一门上好婚事,叫娘如何能好。”说道此处,姜氏再度气苦,她只觉额际突突直跳,头痛欲裂,只得闭上双目蹙眉道。

  今日对于姜氏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就在早上,她还满心欢喜,打算到郑家拜寿时,顺道再看一看准儿媳妇,谁知准儿媳是看见了,但却同时遭遇了杨氏似是疑非的软钉子。

  后来,她觉得自己想太多,遂压下情绪不再乱想,就这样一直待寿宴结束,姜氏正准备告辞,忽又有一嬷嬷前来,悄声说杨氏让她稍等。

  姜氏估摸着,杨氏大概是要与她商谈两家结亲的事宜,她登时大喜,先前果然是她想得太多,无缘无故的,快要成婚事怎会再生波澜。

  哪能知道,事情居然是这般峰回路转,姜氏得知事情始末后犹自不信,后来等秦立轩被带上来亲口承认了,她才不得不接受了事实。

  秦氏震惊得无以复加,之后的事情,都是秦立远出面处理的,她头昏目眩地跟着出了安国公府。

  郑家夫妇只有一女,一向视其为掌中之宝,秦立轩与郑家小姐的婚事,不用多说,肯定就此抹去。

  姜氏苦心求娶的准儿媳妇飞了,而想要再幸运地寻到一个条件如此优厚的,估计可能性极小,她一路归家,心绪已是分外阴郁,谁知到刚进家门,儿子竟告诉她,要娶那个与他幽会的女子为妻。

  姜氏险些被他活活气死,话罢,只得无力地倚在陈嬷嬷身上,粗粗地喘着气。

  哪知秦立轩一听她这话,倒是先急了起来,他连忙道:“娘,不是这样的,倩儿为人温婉柔善,性子与娘最是相似,娘你肯定会喜欢她的。”

  “倩儿很好的,只是命运坎坷,失了父亲,才与母亲投靠在安国公府门下。”说到此处,秦立轩很是忧虑,倩儿母女只是寄人篱下,这回因他之故遭遇此事,现今处境怕是万分艰难了。

  秦立轩确是真心欢喜周文倩的,想到此处,他一时心内疼痛非常,连忙抬头对母亲道:“娘,是我情难自禁,连累了倩儿,如今她不知如何是好,咱家快与她家定下亲事,我尽快迎倩儿进门,好让她不再吃苦受罪。”

  秦立轩适逢初恋,正是寤寐思服的时候,他虽知道心上人家世不好,但他觉得自己本不承爵,条件亦算不上顶好,再加上自家人口简单,只要母亲兄长同意,低就一下亦并无不可。

  周文倩有安国公府表小姐的名头,婚事再低调一些,宣平侯府的面子亦不会有损。

  秦立轩设想得很好,但姜氏却被他的话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她这辈子就生养了这么一个儿子,一生寄望都在他身上,婚事对于不承爵的勋贵子弟而言何其重要,她儿子居然要娶个无家世的丧父孤女。

  而且儿子竟说,那个贱婢与她最是相似。

  姜氏一时头脑嗡鸣,她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眼前一黑,再次晕了过去。

  此时,秦立远叫的大夫堪堪赶来,正好派上用场。

  折腾一番,姜氏终于再次清醒,而这场母子拉锯,暂时以姜氏告胜落下帷幕。

  秦立轩对多年慈母到底感情深厚,他见姜氏如此状况,倒是不敢再提周文倩之事,只一心守在母亲床前,伺候汤药。

  “侯爷,夜深了,请回吧。”事情暂时平静,孟东看了眼滴漏,拱手对秦立远说道。

  主子身上伤势虽好转,但到底未痊愈,今日外出一天,还是早些歇息为好。

  “嗯,”秦立远点了点头,表示同意,“那便回吧。”

  他上前告离,接着领着一干仆役,离开后堂,返回前院。

  秦立远看了这场闹剧后,并没太大感觉,他亦不愿意兄弟娶那么个女子为妻,不过此刻倒不担心,因为他知道,姜氏是不可能同意的,而秦立轩绝对拗不过姜氏。

  返回前院后,秦立远并没有马上休息,而是进了大书房。

  绕过宽大的浮雕螭纹紫檀大书案,秦立远在太师椅上落座,他左手放在书案上,食指在其上轻点两下,抬头看着跟进来的老管家,刚想说话。

  但他顿了顿,却没有发声,只抬起头看着前头。

  须臾,一个黑衣护卫出现书案前方,他先利落这单膝跪地请安,而后奉上一个小小的竹筒。

  秦立远接过小竹筒,垂目扫了一眼,这个竹筒一如既往般简陋,只用了普通的白蜡封住筒盖。

  他无视粗糙的蜡封,随手拧开竹筒盖子,将里面卷得极细小纸卷抽出,展开扫了一眼。

  “二郎亲鉴:今日一事,吾无悔矣,二郎亦毋用愧疚,文倩无恙,唯独念君,万语千言道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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