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这还远远不够。
邢燕寻用力的拽下了裴兰烬的腰带。
她要独占裴兰烬,她要将沈落枝赶出西疆去!
等到明日,裴兰烬散播流言之后,她便要找几个人,去沈落枝的郡主府门前叫骂,把事情闹得极大,让沈落枝在西疆没有立足之地,将她灰溜溜的赶回江南!
到时候,她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嫁给裴兰烬了。
反正她也没做错什么啊,沈落枝本来就失节了,失节了的女子,被世道所不容,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裴兰烬想给沈落枝一个体面,想只踩沈落枝一脚,就把沈落枝拉起来,但她不想,她要把沈落枝踩进土里去,一脚一脚,让她再也抬不起头、直不起腰,做不起那高贵的郡主。
纯洁无瑕的郡主,和失节之后的郡主,可不是一个价钱,也不该有一样的待遇。
这几日里,沈落枝被众人追捧着,一直让邢燕寻心中窝着一口火,她一直避开沈落枝,没有去见她,就是不想看见沈落枝那副被人追捧着、洋洋得意的样子,但现在,邢燕寻只要一想到沈落枝被众人嘲讽、狼狈不堪的模样,便觉得心口处出了好大的一口气,格外的畅快。
她将这种畅快都落到了肢体上,热烈的纠缠住了裴兰烬。
月光之下,人影交叠,在不为人知的角落中,互相体味着这种背德的刺激。
――
与此同时,前厅间。
沈落枝依旧在与一群女眷饮酒,只是在饮酒间隙,抬眸扫了一眼一直站在柱旁、壁衣后的摘星。
前几日,摘星一直在裴郡守的府内伺候,现下沈落枝办宴,才将摘星从裴兰烬的府中调回来。
今日不见,摘星比之前瘦了些,穿着郡主府的丫鬟装时,那截腰身都空荡荡的,也不说话,一双眼一直阴恻恻的乱转,她站在暗处,那眼神恶鬼一样盯着四周的人看,像是随时要拉一个下地狱似的。
她自打知道了裴兰烬与旁的女子有染后,便一直是这么一副模样。
沈落枝这口气出不去,摘星晚上睡觉想起来都要扎小人。
接受到了沈落枝的目光,摘星整个人都打了个激灵。
她悄无声息的从壁衣后走出来了,幽灵一般走到了席间。
郑意还趴在桌子上,他混混沌沌的,浑身发软,没什么力气,直到旁边的丫鬟扶起他时,他才恢复了些许神志。
“公子醉了,奴婢扶公子去歇一会儿,醒醒酒。”那看不清眉目的丫鬟是这般说的。
郑意当即一挥手,口齿不清的说道:“你这丫鬟哪儿冒出来的?是不是看我家有钱就来攀附我?我告诉你,没用!爷,守身如玉!”
摘星的动作僵了一瞬,随后道:“是,奴婢这就带您去休息。”
然后,摘星搀扶住了郑意的手臂,一把将郑意从桌后提起来了,她那纤细的身体里爆发出了强大的力量,郑意几乎是被她提着往外走。
郑意的脚和腿都不是自己的了――他其实有点酒量,但是不知为何,今日那酒格外醉人,他的骨头就像是泡在酒水里一般,被泡的格外酥软,反抗不得,只能任由那丫鬟将他提起来,带出了席间。
他走了两步,又觉得浑浑噩噩,连东南西北都分不出了,全靠一个丫鬟提着他从席间离开,兴许是席间太过热闹,又兴许是那丫鬟姿态太恭敬,所以四周的人都只当他们是下去休息的――席间都没什么人老老实实的坐着了,有些姑娘们在席间乱窜,凑在一起说话,还有人在席间弹奏一曲箜篌,声量极大,这样热闹,几乎掩盖住了所有细微的动静。
就像是裴兰烬与邢燕寻的离开一样,郑意的离开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只有沈落枝,不小心打翻了一杯酒。
她打翻的酒正好落到刘姑娘的身上,那刘姑娘“哎呀”一声,当即道:“落枝,你太不小心啦!”
沈落枝连连告罪,还道:“我这儿正好有几匹布,回头扯了,给你裁一身新衣裳,你可不要怪罪我。”
刘姑娘便又不生气了,她本也就是随口说一下而已,她随手一拂身上的酒水,道:“无碍,我去换一身新的便是。”
沈落枝便道:“那我陪你去南院换,客房都在那边。”
“你一主人,怎好陪我?还有那么多客人叫你招待呢。”刘姑娘也是知礼的,她随手拉了一个旁的姑娘,道:“我们二人去就是,一会儿再回来与你一道饮酒。”
沈落枝便躬身送走了刘姑娘,继而继续与周遭的人谈论饮酒。
恰好此时,台上弹箜篌的人已经停了,席间又有人谈笑,与沈落枝问道:“不知郡主可会些乐器?”
沈落枝便含笑道:“小女会些古筝。”
她也不扭捏,起身便叫弯月拿来古筝来,自己去席间弹奏。
席间空出了一大片地方,摆下古筝后,那清丽秀美的郡主便跪在了古筝旁,素手轻扬,勾起了两根琴弦来。
她弹起琴时,四周还有些声音,但两声琴响,周遭便没人说话了,就连在院儿里投壶的五陵少年们都跑到了前厅来瞧。
安静的席间,如潺潺流水般的琴音在飘荡,喝醉了的客人听着仙乐抬眸,便瞧见灯火辉煌处跪坐一个白衣飘飘的仙子,明明高朋满座,但月华却只落在她一个人身上。
那是何其美的人儿啊?
便有人开始羡慕起裴兰烬了。
这样一个贤淑典雅的美人儿,马上便要嫁进裴家,嫁给裴兰烬了,当真是裴兰烬的福气啊!
――
人群寂静无声间,袁西拉着耶律枭蹲守在了前厅外面。
他们两个身份特殊,是府内人,但是却是见不得光的男宠,之前去北山的时候还能假扮成侍卫来糊弄一下,现在在府内,再假扮成侍卫就不大合适了,但袁西又闲不住,便拉着耶律枭站在窗外,偷偷往里面瞧。
袁西本意是想来瞧一瞧那位裴郡守的,老话说的好,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既然以后要跟这个裴郡守同在一个屋檐下面掰手腕,那就肯定要来瞧清楚!
最开始,耶律枭其实不愿意与他一起来,但袁西句句都踩他痛脚。
“你当真不来看?你想日后矮人家裴郡守一头吗?”
“纵然那裴郡守是有官职在身,但是讨女人喜欢这件事,是用不上什么官职不官职的!我告诉你,咱们靠的是真本事!”
“就算是那裴兰烬生的好又怎么样?你我兄弟二人,定能楼得住郡主的心的。”
“今日你我便来瞧瞧,这裴郡守究竟有什么样的本事!”
“你现下也是侍过寝的人了,不要妄自菲薄,纵然那裴郡守有出身又如何?英雄不问出处,能耐不看岁数!你我二人携手,还不能与他打个旗鼓相当吗?”
“你只管听阿兄的话,定能叫你最讨郡主的喜欢!”
袁西叭叭了半天,便瞧见他那壮如铁牛的好阿兄站起身来,与他一路往外走了。
他们俩经过了月下的小路,走到了前厅旁,一走过去,便听见了一片古筝的声音。
这古筝乐声浑厚,谈的是一首白鹤吟,手指翻飞间,他们恍若真的听到白鹤在起舞一般。
袁西拉着耶律枭走到了窗边,他们二人从窗边往里面看,便瞧见郡主在弹奏。
郡主身若扶柳,眉若远山,宛若那九天玄女一般高坐云端,一张玄月面清雅静美,宛若那月下的寒潭,眼眸一抬,盈盈一水间,望的人心口都发紧,周遭的宾客都围坐在一旁,瞧见她时,连呼吸似乎都停滞了一般。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这般美人儿――
席间有人痴痴地瞧着沈落枝弹琴的手,似乎想说一句好琴,而恰好琴声一急促,那人又骤然惊醒,略有些尴尬的掩盖住了自己的失态。
当真是,檐下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在场的男子都忍不住向前倾身,似乎想将那月下美人瞧的更清楚。
袁西看呆了,忍不住向屋内抻长脖子,幸好屋内的人同样只看着沈落枝,所以没有人发现他。
在场唯一一个没看呆的是耶律枭,他不仅没看呆,还看起火来了,一双绿眼睛十分不善的左右扫来扫去,像是要随机挑选一个最不顺眼的掐死一样。
满屋子的男人,看什么看?你们自己没有心上人吗?
而这时候,袁西凑到耶律枭旁边,低声的问了一句:“瞧见裴兰烬了吗,我怎么没看见啊。”
耶律枭也没看见,便摇头。
他刚才便扫过席间所有人了,根本没找到裴兰烬,裴兰烬不在前厅里。
而这时,沈落枝恰好收音,最后一声琴音落下,周遭的人静了片刻后,便掌声雷动。
人群高声欢笑着夸赞沈落枝。
“郡主当真有一手好琴艺,裴大人有福气了啊!”
“是啊,裴大人与郡主真是郎才女貌。”
就在这一片恭喜声中,沈落枝微微红了面颊,似乎是极不好意思,她正要起身谢礼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惊慌失措的脚步声。
“不好了!”一声尖叫划破了前厅内其乐融融的气氛,众人瞧见一个丫鬟跑进来,一脸惊慌的大喊道:“南院里,裴大人和郑公子打起来啦!”
第36章 狗血撕逼年度大戏
一切都是误会
摘星喊完这一句话的时候, 前厅内的人都惊讶的看向她,似是不敢置信。
“什么?怎么可能呢!”
“郑意与裴兰烬打起来啦?为什么啊?”
“郑公子是吃酒吃大了吧!”
而这时,人群中的沈落枝听到未婚夫与人打起来了, 似是慌了神,都顾不上安抚满堂宾客, 而是急急地提着裙摆奔向了南院。
她一走过去, 那些充满好奇心的年轻公子姑娘们自然也都跟着走过去。
期间,饮了些酒、面色潮红的裴二叔本想让沈落枝安抚宾客,自己去处理裴兰烬与旁人生争端的事,但是此时沈落枝已经急急地跑了过去,他只好代替两个晚辈, 自己安抚宾客, 与那些同辈人们道:“小年轻人一时失态, 让诸位见笑了。”
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既然是“打起来了”,那就一定有矛盾, 先说两句场面话,稳一稳局势,很正常。
裴二叔赔礼的话说的好听,但心里其实并不以为意, 在他眼里, 裴兰烬是这世上最端方的公子, 年岁虽轻, 却知礼守节, 进退得宜, 在京中时, 那么多复杂多端的朝政之事他都能平稳的走下来, 又怎么会与□□脚相向呢?
想来是那西疆长大的商贾之子无礼!
裴二叔赔礼时,郑家人也匆匆站起身来还礼,他们也知道郑意是什么德行,斗鸡走狗之辈,所以纵然还未曾知道是什么缘故,但肯定是郑意的错。
裴郡守那样霁月风光、儒雅斯文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做错呢?
在场的所有人都这样想。
所以郑家长辈告罪、裴家二叔回礼,一伙人依旧其乐融融的,他们这群长辈总不好像是那群年轻人一样去围观打架,便都安静地在席间坐着,继续喝酒,等着那几个小辈回来。
像是沈落枝那样的大家闺秀,想必能够将所有事情都处理好,然后带着诸位宾客回来,妥当的迎来送往,给这场宴会完美的落下一个帷幕。
而此时,被寄予厚望的沈落枝正提着裙摆,走到南院院口。
她行走的极快,裙摆的流光在月下湍急的晃动着,她走的极快,落在身后的绸缎一般的墨发被月光映出泠泠的光,跟在她身后的姑娘见她这样急,就劝慰她说道:“郡主,你莫要着急,说不定是误会一场呢。”
走在最前面的沈落枝回眸望了一眼身后的宾客。